103 你已经打算接受本宫了!
陆念锦白着脸,捂着胸口道,“没事,只是有些晕马车,”说着,她又看了芸姝一眼,道,“你身上还有酸梅吗?”
芸姝道了声是,连忙解下身上的荷包递给陆念锦,陆念锦接过后,含了一颗进嘴里,喉间那股子呕意才压下去。
萧询瞧着她的脸色逐渐好转,放下心来。
马车继续往前走着,因为有酸梅的压制,陆念锦没有再难受。
两个多时辰后,马车到了十里驿,赶车的死士掂量着放缓了驾车速度,回头问车里的主子,“太子,太子妃,到十里驿了,要不要停下来修整片刻,用了午饭再进城?”
萧询闻言,朝陆念锦看去。
陆念锦担心极儿,摇了摇头,“过了十里驿,很快就到京城了,直接回去罢。”
“好,听你的,”萧询说着,冲外面的死士吩咐了一声,“不必,直接走。”
死士应了声是,又加快了车速。
车厢里,陆念锦靠在迎枕上,忽然想起自己当日是以喜鹊的形貌离京的,她直起身子,向萧询道,“等会儿进了城,太子就将我放下来吧,我先安顿了大哥一家,再回国师府。”
“用不用本宫陪你?”萧询知道她对黄家人的看重,握住她的手询问。
陆念锦回握他骨节修长的冰凉大掌,轻轻一笑,“不用了,太子这些日子不在京城,想必压了不少的事情,还是理清正事要紧,再说了,您的太子妃现在还在坤宁宫,您不得赶快把她接回来?”
萧询一想也是,便认了下来,在她发心用力的揉了揉,没有再说什么。
半个时辰后,马车进了城门。
萧询这才想起问陆念锦,“你打算将黄伦一家安顿在哪里?”
这个问题陆念锦思忖了一路,现在听萧询问起,她斟酌着道,“桂子巷罢,万夫人是我在京城唯一的朋友,安顿在她家附近,有她照料,我也能放心些许。”
萧询嗯了一声,吩咐死士直接将车赶去桂子巷。
到桂子巷后,马车停了下来,萧询目送陆念锦下了马车,扶着车帘交代道,“本宫先进宫觐见父皇母后,再去政事堂一趟,晚上会尽早回来陪你用晚膳。”
“知道了,太子快去吧!”陆念锦笑着催了一句。
萧询看她没心没肺的笑着,眼角带着一丝宠溺,缓缓放下车帘。
他前脚刚走,后面车上的黄伦也下了车,朝陆念锦走来,拱手叫了声“庭之”,问,“是要在这里落脚吗?”
陆念锦点了点头,指着桂子巷道,“以后你跟婶子、大叔还有大姐就住在最里面的那座宅子。”
黄伦朝陆念锦指的方向看去,只瞧门口那两只镇宅狮子的大小,就知道这宅子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他面上浮起一抹苦涩来,想要推辞。
陆念锦却拦住了他,一面领着他朝前走去,一面解释道,“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选这座宅子也是有理由的,离国师府近,方便我过来是其一,其二,这座宅子对面所住的万夫人是我极好的朋友,她手腕颇高,人又良善,有她照拂着,至少不会有不长眼的欺到大叔、大婶的头上,也不会有人乱嚼大姐的舌根。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黄伦听陆念锦这般说着,他心里的苦涩更重,低声喃道,“庭之说的是,那就有劳你安排了。”
陆念锦见他还算听得进去劝,没有再言语。
不过说来也是巧,她指挥着下人,抬着黄大叔和黄薇正往里走时,对面的宅子突然开了正门,被簇拥着出来的不是万夫人又是谁?
“太子妃?”张氏也认出了陆念锦,两人四目相对,她轻轻的叫了一声。
陆念锦点了点头,又看了黄伦一眼,见他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异色,才接着跟张氏攀谈起来。
“夫人这是要出去?”她淡笑着问道。
张氏道,“新开的酒楼账目出了些问题,掌柜的唤我过去看看。”
陆念锦一听是账目上出了问题,忙道,“既然夫人有正事要忙,那我就不叨扰夫人了,”
说着便要别过。
张氏好不容易碰见陆念锦一次,舍不得就这样离开,忙摆手道,“不过一个小小酒楼,哪里就是正事了,”说着,她又看向两人身后进进出出搬东西的死士,问道,“太子妃今日来桂子巷是……”
陆念锦原本就是要拜托张氏照顾黄大叔和黄家婶子一家的,现在听她主动问起,便言简意赅的将黄家的遭遇说了一遍。
说完后,又请张氏酌情照顾这一家。
张氏原本就承了陆念锦的大恩,现在听她有事相求,哪里有不应的,当即拍着胸脯答应下来,表示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黄家人的。
陆念锦见张氏肯答应,又将她请进了宅子,将黄伦和黄家婶子引荐给了她……
张氏长袖善舞,极会说话,短短一时间,就跟黄家婶子拉近了关系。
午后,几人又坐在一起用了一顿饭。
用完饭,太阳已经偏西,陆念锦先送走了张氏,又和黄家婶子约了给黄大叔治病的时间,才将自己装扮成喜鹊样子,坐上了回国师府的马车。
半个时辰后,她到国师府时,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
因为用的是喜鹊的身份,她只能从后门进府,一路行到洛神苑,刚进洛神苑的大门,阿苑就迎了上来,拉着她着急道,“喜鹊,你可回来了,太子妃在药房等了你很久了,让你回来就去药房找她。”
“奴婢知道了,”陆念锦答应了一声,就朝药房走去。
药房中,易容成她的喜鹊果然在等着她,看到她进来,当即上前,激动道,“太子妃,您可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陆念锦冲着喜鹊笑了笑,然后问起她这些日子在宫里的情况。
喜鹊眨着眼睛道,“回太子妃的话,奴婢当日一进宫,皇后娘娘就看出奴婢的不对,然后便让奴婢称了病,一直住在偏殿,身边只有芍药姑娘伺候着,期间,倒是也有人要来看奴婢,不过被皇后娘娘挡了回去。”
“那当时要看你的人都有谁?”
“有升平郡主,湖阳公主,还有孟大小姐。”
陆念锦点了点头,“也是为难你了。”
喜鹊笑眯眯道,“不为难,娘亲说了,能跟着太子妃是天大的福气,不管太子妃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心甘情愿。”
“傻丫头,”陆念锦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蓦地想起的却是浣溪。
也不知道那个傻丫头怎么样了!
“我先帮你将脸上的东西去掉吧!”回神后,她冲着喜鹊说道。
喜鹊点了点头。
陆念锦用最快的速度将两人脸上的东西洗掉,又揭下一层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来。
面容恢复后,两人又用了一刻钟的时间重新梳了发髻,换了衣裳。
“太子妃要是没有别的事情交代,奴婢先退下了。”确定没有任何疏漏后,喜鹊躬身提出告退。
陆念锦闻言,笑着拦住了她,然后将她褪下来的两只金手串递给她道,“这几天多亏你帮我的忙,这是给你的谢礼。”
喜鹊碰到那两只金手串却像是碰到烫手山药一般,连忙摆手拒绝,“不,能为太子妃做事是奴婢的福分,奴婢不要这个。”
“傻丫头,拿着吧,就当是你以后的嫁妆。”陆念锦强硬的将金手串塞给她。
喜鹊红了脸,跪下去重重的磕了两个头。
陆念锦看她这般,对浣溪的牵挂更重了,她亲自将喜鹊送了出去,然后往正房走去。
刚进正房,芸姜就迎了上来,眼里含着泪,激动道,“太子妃,您总算回来了!”
陆念锦朝她笑了笑,径直去罗汉床坐下,问起极儿来。
芸姜一面让阿苑去给她冲玫瑰露,一面恭敬的回道,“回姑娘的话,小郡王一切都好,您不在的这几日,咱们国师府里也没发生什么不妥的事。”
陆念锦听她这般说着,微微松了口气,颔首称许道,“你和玄一做的很好。”
没过多久,听到消息的奶娘虞氏,也抱了极儿过来。
陆念锦胳膊上有伤,不方便抱孩子,只好让奶娘凑近了,她用一只手逗着极儿玩了一会儿。
芸姜看着自家主子明显不协调的动作,等奶娘抱着小郡王退下后,便蹙眉问道,“姑娘的胳膊可是受伤了?”
陆念锦听她问起,苦笑了一声,道,“到底还是没有瞒过你,是受了一点伤,不过不严重,敷上几天的药就好了。”
“那姑娘是怎么受伤的?”
陆念锦思量了下,想着芸姜是自己的身边人,有些事情总会知道的,便言简意赅的将黄家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芸姜听完后,心里又是唏嘘一番,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陆念锦倒是不知芸姜心里的想法,她接过阿苑递来的玫瑰露喝了一口,沉吟片刻,又问起浣溪的事情,“那丫头近来怎么样,有没有再过来拿药?”
芸姜摇了摇头,“浣溪的份例和养胎药都是我让人送过去的,她从未过来过,不过……听常跟那边来往的小环说,她的胎像并不好,常常腹痛的厉害,腿脚也浮肿,脸上还长了许多斑点,有时候一整夜都睡不着。”
“我知道了,”陆念锦忧心忡忡的应了一句,放下水晶杯后,她瞅了眼窗外的天色,道,“现在距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要不你跟我过去看看她罢!”
“是,太子妃,”芸姜答应了一声,“奴婢现在就去取药箱。”
一刻钟的功夫后,两人在国师府最后面,浣溪陈伏所居的小院外停了下来,芸姜叫住一个小丫鬟问,“你家姑娘可在里面?”
小丫鬟穿着一件水红色的裙子,眸光闪了闪,道,“回姐姐的话,在呢。”
“带我们进去罢。”芸姜吩咐。
小丫鬟红药低垂了眉眼,带着两人朝里走去。
因为没有通报的缘由,陆念锦和浣溪刚进门,就听到屏风后发出一串暧昧的声音,浣溪脸色一变,朝红药看去,用眼神询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红药眼神闪烁的更加厉害了,带着几分讽刺,扭腰上前福了下身,脆声道,“陈管家,太子妃和芸姜姐姐来看姑娘,您出来下。”
她话落,屏风后传来一阵窸窣声,没多久,陈伏红着脸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见陆念锦已经到了厅堂,他脸色顿时一变,狠狠的嗫嚅着嘴唇,慌慌张张的正要开口,这时一个衣衫不整,粉面含春的小丫鬟也从屏风后跟了出来。
陆念锦看着这一幕,还有什么不了解,她无视跪在地上行礼,不停磕头的小丫鬟,剜了陈伏一眼,冷笑道,“这就是你当初的承诺?”
陈伏脸色一白,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咣咣磕头,“奴才对不起浣溪,求太子妃饶命!太子妃饶命!”
陆念锦冷眼打量着他,只觉得这个人肮脏又恶心,她几乎用尽全身的忍耐,才没有因为反胃而吐出来。
“芸姜,这里交给你,我进去看看浣溪。”说完,她再不多看陈伏一眼,便朝内室走去。
到了内室,浣溪正一脸痛苦的躺在那里,一副想要翻身,却怎么也翻不过去的模样。
陆念锦看着,鼻头顿时一酸,她三步并两步的走上前,帮她翻正了身子,又扶她坐了起来,嗔怪道,“你肚子也大了,怎么都不叫个丫鬟进来伺候着。”
浣溪没想到主子会来看她,怔了半晌,才呐呐道,“红芍她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等她们忙完了,就会来看我的。”
陆念锦听她这般说着,真想拧着她的耳朵吼一句,她们忙个屁,她们那是在帮你“伺候”你夫君!
但是想到她现在朝不虑夕的情况,她又说不出。
只好顺着她的话,安慰了她几句,又替她把了个脉,开了两副药,帮她缓解浮肿,长斑的情况。
把完脉,没多久,浣溪便累了,接连不停的打呵欠。
陆念锦见她这般,只好先提出离开。
浣溪笑着应了一声,目送她出去……
外面,陈伏和几个丫鬟仍旧跪着,芸姜一脸怒气的站在旁边。
她一过去,陈伏的头垂的更低了。
陆念锦知道一个男人变了心,会有多铁石心肠,她也不想跟陈伏废话,只站在他不远处冷冷的威胁了句,“距离浣溪生产还有半年,这半年时间,我不管你心里是有多嫌弃她,但是表面上,你就算装,也得给我装出一个好丈夫的样子!”
“不然,你和你这几个红颜知己,一个都别想活!”
说完,她也不顾他是个什么脸色,扭头就走。
芸姜见主子离开,忙追了上去。
“主子息怒。”追上陆念锦后,她拧着眉,小声的劝道。
“……那座小院里的事,你都问清楚了?”快走到后花园时,陆念锦才开口问起陈伏和那几个丫鬟的事。
芸姜嗯了一声,回道,“听红药说,起初陈伏待浣溪是真的好,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不过,在浣溪月份大了,身体开始浮肿,脸上又长了斑后,他待浣溪的耐心就少了几分,十天里面有六天都是跟浣溪分开睡的。”
“嗯,还有呢?”
“后来,红芍就爬上了陈伏的睡榻……”
芸姜说的很直接,也很明了。
一个病歪歪又容貌丑陋的孕妇,怎么能跟一个年轻水灵的小姑娘比呢,就算心能忍住不偏,那身体呢?
日久生情,呵呵。
“陈伏怎么说?”虽则失望,但陆念锦还是想知道,曾经那样浓烈的感情,到现在究竟还剩下几分。
芸姜冷笑一声,愤愤道,“陈伏说,他真的很感激浣溪为了给他生孩子,宁可不要自己的性命!”
“但这是一回事,现在他觉得浣溪丑陋,无法跟她朝夕相对,又是另一回事,这两回事并不冲突。”
“他还承诺,浣溪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妻子,等浣溪死了以后,他再也不会娶妻,至于浣溪生下来的孩子,只要四肢健全是正常的,他一定会将孩子养大,就算以后再有了别的孩子,也不会越过这个孩子去。”
陆念锦:“……”
她深吸了一口气,几乎咬碎一口银牙,狠狠的骂道,“渣男!”
芸姜附和,“是挺渣的,看着他变成这样,奴婢以后都不敢嫁人了。”
陆念锦:“……”她能说她也是吗?
原本,瞧在萧询看重黄家人,对她还算体贴的份上,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点他的影子,想试着跟他好好的过下去。可是现在,她好不容易探出去的一点触角,因为陈伏,嗖的一下又缩了回来。
等她们回到洛神苑时,萧询已经从宫里回来了。
见她一脸不悦的从外面走进来,他眉头一拧,询问道,“你去哪里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陆念锦勉强的笑了笑,坐下后,道,“没事。”
“真的没事?”萧询有些怀疑,他侧了头,朝芸姜看去。
芸姜明知道太子妃不愿意提起浣溪陈伏的事,自然也不敢自作主张,她不动声色的将目光又转向了陆念锦。
陆念锦知道芸姜夹在两位主子之间有多为难,冲她摆了摆手,吩咐道,“你去小厨房看看,晚膳做好了没,我有些饿了。”
“是,太子妃!奴婢这就去!”芸姜答应了一声,看都不看萧询就朝外跑去。
萧询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眉头拧的更紧了,半晌才收回目光。注意到陆念锦放矮几上的手,他抬起手来,试着去握她的手。
陆念锦却在他抬手的那一瞬间,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不自在的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随意问道,“太子今日进宫,父皇和母后可有跟您交代什么?”
萧询却没心思回答这个问题,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她的身上。
明明昨日在马车上,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一些进展,午后他进宫之前,她也是正常的,为何现在一回到国师府,她就又变成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在他不在的半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目光深沉的看着她,眼里全是质疑。
陆念锦被他这般看着,僵持良久后,终究还是她先扛不住,放下手中茶杯,假咳了一声,道,“太子这样看着妾身做什么?”
“为什么?”萧询仍旧一瞬不瞬的凝望着她,沉声问道,“为何一回到国师府,你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昨夜,我们明明已经渐入佳境,你已经打算接受本宫了。”
说到最后一句,他语气里甚至有几分委屈。
陆念锦咬着唇,慢慢低下头去。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反复无常令人讨厌,可是在看过浣溪和陈伏的婚姻后,她是真的怕了,她畏惧于这个时代对男子的纵容,她真的不敢将自己的心交给任何人。
男女之间,一旦情动,就是万劫不复。
她输不起。
“没什么呀!”眼神变换了很久,她最后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说,只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
萧询听了她的话,眼中有浓烈的失望和愤怒在翻腾……
就在两人僵持的正厉害时。
芸姜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上前小心翼翼的问,“启禀太子,太子妃,小厨房已经准备好了晚膳,两位是现在就用吗?”
陆念锦听到芸姜的话,就像落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忙转向她道,“现在吃,你快去厨房提膳过来!”
“是,太子妃!”芸姜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陆念锦在她走后,又低下头去,不敢和萧询对视。
萧询瞧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更气,他哪里还能吃得下饭,直接起身,一甩袖子朝外走去。
陆念锦看着他拂袖离开,心中非但不害怕,反而还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暗道,走了也好,他走了,她正好不用面对内心的抉择了。
……
须臾,芸姜提着晚膳走了进来,在看到萧询已经不见时,她心里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一面心不在焉的摆膳,一面询问,“太子妃,太子呢?刚不是还在这里,怎么这一会儿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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