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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峡口遇袭


项少龙和龙阳君并骑出城,前后四周均是护驾高手。

自传出他项少龙即将前来邯郸的消息后,赵都原本紧张的气氛,更如拉满的弓弦,逼得人透不过气来。

虽然人人摩拳擦掌,看似胸有成竹,其实人人自危,都怕成为遭到不幸的一个。

于此亦可见自己建立了“崇高”的声誉,无人敢轻忽视之。

龙阳君策马挨近少许,道:“为何不见贵仆龙善?”

项少龙暗赞龙阳君细心,在这兵凶战危、人人防备的非常时刻,换了是任何权贵,若有滕翼这种高手,必会着他十二个时辰贴身保护,所以项少龙出门不把他带在身旁,实在不合常理。

微笑道:“内人还是第一趟来到大城市,购物兴浓,没有人护持总是不大妥当。”

龙阳君只是随口问问,并非起疑心,改变话题道:“李园视董兄为头号情敌,实在是弄错了目标,教人发噱。”

项少龙奇道:“君上何有此言?”

龙阳君微笑道:“纪嫣然真正看上的人是项少龙。唉!嫣然自己或者没有察觉,她看少龙的眼神与看其他人时有很大的分别。在那时她可能仍不知道自己爱上项少龙,但我已肯定地知道了。”

项少龙心中暗懔,龙阳君确是个有敏锐观察力的人,一不小心会给他由眉梢眼角看破玄虚,自己真要打醒十二分精神才好。

龙阳君冷哼一声道:“我才不信纪嫣然和项少龙间没有密约,只要盯紧纪嫣然,终可由她身上把项少龙挖出来。”

项少龙皱眉道:“君上不是要对付纪才女吧?”

龙阳君叹道:“我一直视她为红颜知己,她投向项少龙是自然不过的一回事。董先生尚未见过项少龙,这人确是不世的人才,无论谈吐见地和襟胸气概均独特出众,本人若非与他站在敌对的立场,招揽他还来不及,但现在却必须不择手段,务要把他杀死。”

项少龙故意试探地道:“我虽然自知没有得到纪才女的希望,可是却也觉得她颇看得起我老董。嘿!凭君上的眼光,她看我的目光比之看项少龙如何?”

龙阳君点头道:“她的确很看得起你,问题在她是个相当死心眼的人,绝不会像赵雅般见异思迁,项少龙有先入为主的优势,你和李园只好死去这条心了。”

项少龙笑道:“事情看来还未绝望,有君上这么厉害的人对付项少龙,他能活的日子应屈指可数了,那时纪才女不是要再行挑选对象吗?”

龙阳君苦笑道:“事实早证明所有低估项少龙的人,最后莫不饮恨收场。无论赵人如何布置,我仍深信项少龙有神不知鬼不觉潜入邯郸的本领。以吕不韦和项少龙的狡猾,怎会任由行踪给秦国的敌对派系泄露出来,其中定是有诈。”

项少龙背脊生寒,直冲脑际。

他愈来愈觉得龙阳君不简单,难怪能成为信陵君的劲敌。

现身在邯郸的诸国权臣中,除田单这重量级人物外,就要数这不形于外的龙阳君了。不过他的弱点就是……嘿!似乎“爱上”自己,所以推心置腹,希望赢取自己的好感。

我的天!这是如何一塌糊涂、错综复杂的一回事!

这时人马远离邯郸城廓,沿着官道往藏军谷驰去。两旁山野秋意肃杀,树木枝叶凋零。

龙阳君的亲随似有种到城郊来活动筋骨、轻松一下的意味。

龙阳君见项少龙沉吟不语,知他正在思索消化自己的说话,欣然续道:“项少龙最重要的仇人有三个,就是孝成王、赵穆和郭纵,一天项少龙仍在,他们三人恐怕难以安寝。”

项少龙忽地涌起不安的感觉,这是一个职业军人的警觉,并不需要什么实在的理由。

人马正要进入一道往藏军谷必经的窄长山峡,四周尽是茂密昏暗的树林,若有人要偷袭,这里实是个理想的地方。

项少龙倏地把马勒停。

龙阳君冲前十多步后,才勒马回头来,奇道:“先生有什么问题?”

其他人见龙阳君立马停定,连忙停下来。

项少龙凝视前方山峡的入口,皱眉道:“项少龙与君上是否亦有过节呢?”

龙阳君微感愕然,掉转马头,循他目光望向峡道的入口,向手下喝道:“给我开路!”

当下驰出十多人,朝峡口冲去。

那些人的盾牌仍挂在马侧处,显然谁也不相信峡道内隐藏着敌人。

项少龙也大惑不解,有谁要对付龙阳君呢?难道只是自己神经过敏,摆了个大乌龙?

龙阳君轻松地看着手下驰进峡谷去,微笑道:“项少龙若来对付我,就真是本末倒置。而且他怎知我今天会到藏军谷去呢?”

项少龙那种不妥的感觉愈趋强烈,自依《墨氏补遗》的静养法修练后,他的第六感灵敏多了,屡次助他逃过大难,否则可能已饮恨于咸阳街头。

秋阳虽挂在天边,可是他心中却充满寒意。

龙阳君忽道:“董先生想清楚本君那天的说话了吗?”

项少龙大感头痛,岔开话题道:“为何贵侍卫们仍未回来?”

话犹未已,蹄声传来,龙阳君其中一名手下出现峡口处,遥遥向他们打出一切无恙的手势。

项少龙颇感尴尬,暗忖自己杯弓蛇影,太多疑了。

反是龙阳君安慰他道:“小心点总是好的!本君对董先生的小心谨慎非常欣赏。”

人马续往狭谷开去。

龙阳君以他“娇柔”的甜腻语调道:“先生有没有想过纵横战场,创一番男儿的不朽事业?”

项少龙暗叫厉害,此人确有一般人所欠缺的敏锐,看出自己并非只是甘心一辈子养马的人,故另找说词。

此时离峡口只有百多步的距离,项少龙忽然又感觉到某种危机,却只是隐隐捕捉到点模糊的影子,并不具体。随口答道:“我除养马外,对兵法一窍不通,拼拼蛮力或尚可将就,怎能统领三军,驰骋沙场?”

龙阳君娇笑道:“先生不用自谦,只看贵属训练有素,悍不畏死,便知先生是天生将才,否则田单哪会如此顾忌你。”

现在离峡口只有五十步的远近,先头部队开始进入峡口。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掠过项少龙脑海,抽缰勒马,狂叫道:“快掉头!”

他终于想到不对劲的地方。

刚才龙阳君那个回转来表示可安全通过的手下,打完招呼后便立即匆匆返回峡道,实是于理不合,因为峡内已有十多名龙阳君的亲卫作为开路先锋,自应扼守首尾两端和峡道内各个重要战略性据点,好待龙阳君通过,始可撤走。否则若有敌人由两旁拥出,封死峡口,他们岂非给困死峡道内。

项少龙本亦不会因龙阳君那手下一时疏忽而起疑,但因早生警戒,所以想到对方会有如此造作是为免处身于埋伏的敌人和他们队伍中间的险地,才要匆匆避入峡道里。

此时龙阳君和四周的手下们无不皱起眉头,觉得他疑神疑鬼得太过分了。

前头的几个人竟不理他警告,自行驰进峡道里。

龙阳君礼貌上勉强勒马停下,正要说话时,惨叫声隐隐由峡道内传出来。

众人色变,峡内涌出无数敌人,人人手持弩箭,弓弦响处,前方十多人猝不及防,倒栽下马,同一时间杀声四起,两旁茂密的树林中伏兵冲出,四周尽是如狼似虎的敌人。

这些人全是平民服饰,骤眼看去至少有数百人之众,龙阳君的手下亲随,虽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但敌众我寡,弩箭的威力更是难挡,尚未有机会反抗时早溃不成军,乱成一片。

项少龙矮身避过两只弩箭,但跨下坐骑一声惨嘶,跳起前蹄。

他连看看战马何处中箭的时间也没有,双脚猛蹴鞍镫,侧身离开马背,扑往身旁的龙阳君,搂着他的腰飞跃下马,落到路旁草丛,龙阳君的坐骑早颓然倒地,浑体插满劲箭。

龙阳君自是敌人的首要目标。

他的头号手下焦旭和尚未受伤的亲卫亦滚下马来,抢过来保护龙阳君。

龙阳君想跳起来抗敌时,项少龙搂着他直滚入树林里,四周虽刀光剑影,全是喊杀之声,但受树木所隔,敌人已射过第一轮的弩箭,匆忙间未及重行装上弩箭,正是逃命的好时机。

剑风扑面而来,项少龙背靠草地,飞起两脚,重重踢在敌人下阴要害处。

那两人惨叫声中,抛跌开去,撞倒另三个扑来的敌人。

“锵!”

项少龙长剑出鞘,又有两人溅血倒地。

当他跳起来时,龙阳君惊魂甫定,拔剑以腰力弹起,一声“娇叱”,剑若游龙,扑上来的敌人登时又有两个扑跌一旁。

焦旭等十多人此时且战且退,来到树林之内,护卫他们。

项少龙只见四方八面全是敌人,知道不妙,迅快地作出对敌人包围网虚实的判断,狂喝道:“随我来!”

血浪展现重重剑影,一马当先冲进林内。

他剑势凌厉,臂力惊人,兼之在林木间敌人又难发挥以众凌寡的威力,真是所向披靡。

“当!”

一名敌人竟被他连人带剑劈得飞跌开去,吓得本要扑上来的其他人立时四散退避。

不过这只是昙花一现的好景,随着后援不断拥上,无数敌人再度飞扑而至。

项少龙进入墨氏守心之法,沉着气领龙阳君等连杀七、八个敌人,深进密林之内。

项少龙趁隙看了龙阳君等一眼,此时剩下来的随从除焦旭外只有七个人,人人浴血受伤,形势危殆,但敌人仍是潮水般涌上来。

龙阳君虽奋勇拒敌,亦已浑身鲜血,只不知哪些是由他身上流出来,哪些是由敌人处溅上他的衣服去。

右后肩一阵火辣,项少龙狂喝一声,反手一剑,透入偷袭者小腹去,接着健腕一抖,架着了由左侧劈来的一剑,趁对方退闪时,就在这剎那间的空隙连消带打,运剑猛刺,硬插进敌人胸膛。

敌人见他如此强横,均退了开去,使他倏忽间深进数丈。

“砰!”

龙阳君一个踉跄,撞在他背上,显然中了敌人毒手。

项少龙伸手把他扶起,龙阳君大喝道:“不要理我!”挥剑杀了另一个扑来的敌人。

“呀!”

己方又有一人重伤倒地,形势危殆之极。

项少龙血浪剑有若闪电般掣动一下,倏忽间再有一敌倒地毙命,猛扯龙阳君,同时向焦旭等喝道:“随我来!”

硬撞进左方的敌人里,重重剑浪,逼得敌人纷纷退避。

在这等浴血苦战的时刻,项少龙展现出他本身惊人的耐力、悠长的气脉和多年来接受特种部队的严格训练,像个永不会劳累的机器,纵横敌阵。

百忙中他不忘审度四周形势,见到左方不远处有道斜坡,立即呼召龙阳君等随他闯过去。

一招“以攻代守”,疾施狂击。

“呛”的一声,敌人之剑只剩下半截,大骇下早中了项少龙侧身狂踢,口喷鲜血重重撞在身后大树处。

项少龙闪了一闪,再反手一剑,刺入由后侧抢上来的敌人左肋处,同时虎躯一移,以肩头撞得对方带着一蓬鲜血,仰跌地上。

此时他已成功冲杀到斜坡边缘,压力顿减,往下偷隙望了一眼,只见下方是一条河流,滚滚流过。

项少龙大喜过望,冲了回来,闪电出剑,奇准无比地刺入正围攻龙阳君、焦旭等人其中一个的咽喉去,那人登时气绝倒地。

项少龙运剑横扫,迫开敌人,大喝道:“跳下去!这是我们唯一逃生的机会。”转身扑往龙阳君,搂着他滚下斜坡,也不知撞断多少矮树,压碎多少花叶,往下翻滚而去。

焦旭和另外五名亲卫,哪敢犹疑,学他们由斜坡滚下去。

“嘭……嘭……”八个人先后跌进河中,立即染红一片河水。

项少龙扯着龙阳君,顺着湍急的河水向下游泅去,迅即去远。

敌人喊杀连天的沿河追来,前方水响骤增,有若山洪暴发。

项少龙等还弄不清楚是什么一回事时,去势加速,忽地发觉虚悬半空,原来到达一个高约两丈的水瀑边缘,迅即随着水瀑去势往下面水潭坠下。

水花高溅,众人跌得头昏脑涨,河水又把他们带往远方。

敌人的喊杀声给远远抛往后方。

项少龙和龙阳君等被在半途遇上的赵兵护送回邯郸城,已是三更时分。

伤口虽包扎妥当,却因失血和劳累的关系,众人脸色苍白,力尽身疲,其中两人还发着高热,急需救治。

赵穆和乐乘等早得飞报,在城门处焦急地等待他们。

赵穆一直与龙阳君私下勾结,项少龙又是他登上王位的希望,自是心焦如焚,乐乘则身为邯郸守将,若让龙阳君这魏国重臣出事,他亦难辞其咎,所以同样关心。

赵穆和乐乘抢上载着项少龙和龙阳君的马车,见两人样子虽吓人,却非是致命之伤,都松了一口气。

龙阳君脉脉含情看了项少龙一眼,费力地道:“若非董先生舍命相救,我如今恐难有命再见两位了。”

项少龙心中苦笑,算起来龙阳君可算他死敌之一,可是当时却无暇去想这个问题,就算有此一念亦不会见死不救。正如田单的批评,“心软”正是他最大的弱点。

乐乘沉声道:“有没有见到项少龙?”

项少龙和龙阳君同感愕然。

后者皱眉道:“看来不大像是项少龙,不过当时形势混乱之极,我们只顾着逃走,藉河而遁,根本未有机会看清楚敌人。”

乐乘道:“我已派出精兵封锁所有要道,搜索远近山头,希望可以有好消息禀知君上。”

龙阳君和项少龙听他口气,已知他没有把握。

偷袭者既能神不知鬼不觉潜至离邯郸三十多里的近处,自亦有撤离的本事。

但谁要干掉龙阳君呢?

项少龙当然心知肚明不是自己干的。

龙阳君不知是否因身上多处创伤,脸色深沉,没有说话的兴趣。

当下赵穆和乐乘亲自分头护送龙阳君和项少龙回府。

善柔和田氏姊妹等早接得消息,在大门处迎他入内。

乐乘匆匆告辞去了。

善柔怨道:“早知我陪你去!”

乌果奇道:“是什么人干的?”

田贞、田凤用力扶着他返回内宅,两对俏目早哭得红肿。

项少龙苦笑道:“让我醒过来后向你们详说一切好吗?”

忽然间,他记起龙阳君那个手下在峡口诱他们入彀的情景。虎躯一震,他已猜到想取龙阳君一命的是何方神圣,难怪龙阳君的脸色如此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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