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深山恶狼
秦岭上高涧流泉,草木繁茂,最奇特是高山上的湖,使人驰想着不知在若干年前,当冰川消退后在冰斗槽谷内集水而成的奇妙过程。
愈往上走,气温愈冷,风疾云涌,青松宛如飘浮在云海之内。
由于偏离原本路线不知多少里,这时其实早迷了路。不过在重创敌人之后,心情兴奋,更怕敌人后援追来,不得不仓促入山,抱着只要越过秦岭,便可抵达楚境的心情,到时再作打算。
黄昏前左攀右转,在一个雾气浓重的低谷扎营。
人人换上御寒皮裘,努力工作,众铁卫有些劈树生火,一些取出草料喂饲马儿。纪嫣然两女负责为乌达换药。
乌达醒转过来,知已脱离险境,高兴和感动得掉下泪来,心情大为好转。
荆善和乌舒两人打了一头山鹿回来,兴奋地报告在谷外发现温泉,更添欢腾热烈的气氛。
纪嫣然和赵致连待一刻的耐性都没有,命令荆善、乌光两人抬起乌达,扯着项少龙往最大的温泉进发。
出了谷口,眼前豁然开朗。无数山峰耸峙对立,植物依地势垂直分带,一道泉水由谷口流过,热气腾升,他们逆流而上,不到二百步便在老松环抱间发现一个阔约半丈的大温泉池,深十余尺,有如山中仙界,瑰丽迷人。
温泉由紫黑色的花岗岩孔中涓涓流出,看得众人心怀大畅。
“嗳哟!”赵致猛地缩回探入泉水里的手,娇嗔道:“这么热!怎能洗澡啊!”
乌舒恭敬地道:“让小人回去拿桶子来,只要取水上来,待一会儿水冷了,便可使用。”
纪嫣然一脸惋惜道:“若不把整个人浸在池内,会大失情趣哩!”
项少龙笑道:“才女和致致请放心,我们只是走错方向,若往下走,泉水必另有结聚之处,由于暴露在空气中久了,所以温度该会适合得多。”
两女心情登时好了起来,带头往下流寻去,朝低处走近五百多步,攀过几堆分布有致的大石,一个翠绿色的大潭仿似一面天然宝镜般嵌在一个石台上,四周林木深深,潭水清澈,热气大减。
两女一声欢呼,探手湖水,发觉项少龙所料不差,果然是人体能忍受的温度,差点便要立即跃进潭水去。
乌光等两人放下乌达,两女为他脱掉上衣,取温潭之水为他洗濯伤口。
项少龙见乌达的伤口痊愈了七、八成,心怀大放,道:“只要小达退了烧,该很快复原。”
乌达被热水冲洗伤口,舒服得呻吟道:“两位夫人,小人想整个浸到潭内去行吗?”
纪嫣然俏脸微红地站起来,向荆善等两人道:“听到你们兄弟的要求吗?还不来伺候他。”
两个小子应命而至,为他脱掉衣服时,项少龙和两女移到潭子另一边的高崖处,悠然坐下,欣赏广阔壮丽的山景。
泉水下流处,是个深达百丈的峡谷,悬崖峭壁对峙两旁,松柏则矗立于峭壁之巅,在昏暗的夕照余晖中,阵阵雾气在峰峦间飘摇,景色之美,令人心迷神醉。
两女在左右紧挽项少龙臂膀,一时说不出话来。
看了一会儿后,项少龙道:“嫣然曾到过楚国,对楚国的历史熟悉吗?”
纪嫣然横他既嗔且媚的一眼,没有说话,项少龙正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说错什么时,赵致解围道:“夫君大人竟敢怀疑嫣然姊胸中所学,该被痛打一顿。”
背后传来乌达舒服得直沁心脾的呻吟声,项少龙转头看去,赫然发觉包括荆善和乌光两人在内,都赤条条浸浴潭内,还向他挥手表示个中快慰的情况,哑然失笑道:“好娘子纪才女请原谅为夫口不择言,请问楚国有何辉煌的历史呢?现今的国势又如何?”
纪嫣然这才回嗔作喜,以她清甜的声音道:“楚国确曾强极一时,几乎霸占了南方所有富饶的土地。”接着眼中射出惘然之色,不知是否想起自己亡故了的国家,因为越国最后正是给强楚吞并的。
项少龙俯头过去吻她脸蛋,爱怜地道:“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往者已矣!嫣然不要想那么多了。”
纪嫣然和赵致同时动容。
项少龙又知自己盗用“后人”的创作,苦笑长叹。
纪嫣然赞叹道:“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寓意深远,使人低回感慨,谁可比夫君大人说得更深切呢?”
赵致意乱情迷道:“夫君坐对夕阳,出口成章,致致爱煞你了。”
项少龙心叫惭愧,岔开话题道:“嫣然还未说出眼下楚国的形势哩!”
纪嫣然美目凄迷,遥观夕照,像梦游般呓语道:“楚怀王末年,秦用商鞅变法致强,其连横兼并政策节节胜利,楚的合纵抗秦却是着着失败。丹阳、蓝田二役,均为秦大败,最沉重的打击是失掉汉中和商于六百里之地,而魏则趁机攻打楚邻的郑国,至此楚国把整个国策改变过来,此后有得有失,夫君大人要知道其中细节吗?”
她的描述精简扼要,项少龙虽不知丹阳、蓝田,又或汉中和商于在什么地方,亦可猜出个大概。点头道:“横竖那三个小子怎也不肯这么快爬上来,我们便当是闲聊好了。”
赵致不知道乌光和荆善都进了潭水,忍不住别头望去,一看下俏脸飞红回过头来。
项少龙暗忖若窥看的是赵雅或善柔,定不会像她般害羞,说不定还会调笑两句,不由念起两人,心中火热。
纪嫣然道:“楚怀王受骗到秦,困苦而死,楚国自此一蹶不振。顷襄王登位后,再无力往东北扩张,像以前般不断蚕食土地,转而开拓西南,派大将庄蹻循沅江入滇,出且兰,克夜郎,建立起一群受楚统治的诸侯国。就是靠滇地的支援,楚人续向西南扩展,占领巴、蜀两国大片土地,势力直达大江两岸。”
项少龙这才有点明白为何楚人屡次在诸国抗秦一事上临阵退缩,皆因无暇北顾。
赵致奇道:“对楚人该是好事,为何嫣然姊却说他们有得亦有失呢?”
纪嫣然道:“国土大增,固是好事,却须有强大的军力做支援,楚人为秦人所迫,先后三次迁都。像秦人占领巫、黔两郡后,庄蹻等楚贵族各自称王,滇、夜郎、岷山、且兰、笮等侯国互不统属,顷襄王虽曾向秦反攻,夺回江旁十五邑以为郡,仍然处于捱打的局面。所以现今考烈王被迫纳州于秦以求和,不但失去了一半国土,还须向东南迁都巨阳。此后虽再灭鲁国,但对着秦兵时仍是频频失利,地方势力又大盛,只得再往东南移都寿春,青阳以西之地尽入大秦之手,现在只能苟延残喘。因此每当李园向我说及他振兴楚国的计划,我半句都听不入耳。”
赵致道:“李园真糊涂,茫不知嫣然姊最不喜欢楚人。”
纪嫣然道:“也不可以这么说,虽说有亡国之恨,但这数百年来一直是强国吞并小国的历史,若以灭国多少论,楚人大可称冠,统一东南半壁江山,在中原文化上影响最为广阔深远,亡我越国后,影响力更沿大江扩展到下游以至淮、泗、南海等地。”
顿了顿续道:“中原没有任何一国的文化比楚人更多姿多采,其中一个主要原因,是楚人吞并几十个国家和部族,透过通婚把各种文化融合在一起。但在政治上却成为负担,现今各国之中,以楚国的地方势力最是强大,很多时考烈王也不能说做就做,楚国在抗秦一事上反复摇摆,背后实有说不出来的苦衷。”
这叫与娇一夕话,胜读十年书。项少龙的思域立时扩大至整个在这时代仍不存在的“中国”去。想到将来小盘的秦始皇把这么多不同的国家、文化、民族和人才统一在他旗帜之下,顿感天遥地阔,颇有因自己一手造就秦始皇出来那睥睨天下、波澜壮阔的感觉。
猎猎声中,荆善等三人浴罢,为他们点起火把,以红光代替昏黑的天色。
两女欢叫着跳起来。
乌达像脱胎换骨般容光焕发,已能在搀扶下离去,看得项少龙啧啧称奇。现在这温水潭成为他们私有的天地,看着两女宽衣解带,项少龙立时燃起爱火,随她们投进火热的潭水内去。
攀高折低,上坡下坡。
在秦岭赶近五天路后,众人才真的知道迷了路。
秦岭虽仍是峰峰成景,景景称奇,但他们已失去欣赏的心情,尤其晚上野狼嗥叫声忽近忽远,就像无时无刻不在旁窥伺,更使他们睡不安宁。
唯一的好事是乌达逐渐康复过来,可以自己走路,大大减轻实质和心理上的负担。
项少龙本身有丰富的行军经验,晓得认准了日月星辰,朝着东南方而去,才心头稍定。知道横越秦岭之日,应是抵达楚境某处之时。
再经过两日行程,跌死两匹战马后,地势始往下延伸,气候温暖起来,也见不到使人心寒体冷的原始冰川。松树亦再不积雪,使他们心情转佳。
这晚他们找了个靠山的台地扎营,吃过晚膳,除值夜的人外,其他人躲进营里去。
山中无事,项少龙放开心情,和两女更是如鱼得水,毫不寂寞。
纪嫣然与项少龙独处时虽是浪漫多情,但在项少龙与其他妻婢前却非常矜持,更不要说同室欢好。
可眼前这种特殊的情况下,更由于与赵致再无隔阂,亦把自己开放了来接受帐幕里的现实,教项少龙享尽艳福。
当他们相拥而眠时,赵致道:“今晚的狼群为何叫得特别厉害呢?”
项少龙侧耳细听,发觉狼嗥的声音集中在东南方的低坡处,虽感奇怪,但若要他离开温暖的被窝、动人的娇妻和帐幕,却是绝不会干的事。
遂笑道:“或许是因知道有长着最嫩滑娇肉的两位可口佳人快要离开它们,所以特别举行一个欢送会吧!”
两女趁机撒娇,在被窝里扭作一团,个中情景,实不可与外人道。
就在不可开交之时,狼嗥声中,忽传来有人喝叫的声音,混乱之极。
项少龙跳将起来,嘱两女留在营中,匆匆赶了出去。
两女非是不想跟去,只恨仍是疲软无力,唯有乖乖留下。
项少龙扑出帐外时,全体人均到了帐外候命,项少龙吩咐其他人留下看守营地,点着火把,与荆善、荆奇、乌光、乌言着和乌舒五名最得力的手下,朝人声来处赶去。
攀过一座山头,众人手持弩箭,走下长坡,狼嗥狈号的声音清楚起来,使他们知道狼群正在对某一目标物展开围攻。
尚未抵达长达三十丈的坡底,十多条狼嗅到他们的气味,掉头往他们扑来。
它们全速飞扑,像十多道电火般朝他们冲至,白森森的牙齿,反映着火光的萤绿色眼睛,看得他们毛骨悚然。
六枝弩箭射出,六头野狼于惨嘶声中倒跌回坡底的幽谷去,仍有近十头恶狼蛮不畏死往他们冲来。
时间再不容许他们装上弩箭,人人抽出佩剑,向狼群照头照脸劈去。
鲜血激溅,野狼惨号。
那些野狼灵动之极,幸好六人个个身手高强,重要部位更有护甲保护,但仍感穷于应付。
项少龙刚斩杀一头野狼,另一头狼已由侧离地窜起,往他咽喉噬去。
项少龙大喝一声,右脚撑出,正中恶狼胸口,岂知恶狼竟低头咬在他靴子上,幸好回剑划中恶狼双目,恶狼惨嘶跌退,靴上已多了两个齿印,可知狼牙如何锋利。
荆善和荆奇两人狩猎惯了,最是了得,不但丝毫不惧,还大喝冲前,剑挥脚踢,藉着斜坡居高压下之势,加上霍霍挥舞的火把,把其他新加入抢上来的恶狼硬赶回去。
乌光一声闷哼,给一头由侧扑来的恶狼冲倒地上,这小子一向自恃力大,使出狠性,硬把整只恶狼抛飞往斜坡旁,撞在一堆乱石处,但手臂衣衫尽裂,鲜血流下。
项少龙一脚踢翻另一头想扑噬乌光的恶狼时,十多头狼已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了。
环目一看,除荆善外,无一人不或多或少被咬伤、抓伤,禁不住心中骇然,想不到这些野狼如此悍狠厉害。
狼嗥声明显减少,坡底隐隐传来呼叫声。
众人想不到会在深山穷谷遇到别的人,好奇心和同情心大起下,不顾恶狼的凶悍,结成阵势,搭上弩箭,赶下坡去。
坡下地势平坦,四面环山,近百条饿狼聚在东端,不断要往石坡上冲去。
坡顶隐见火光,但却接近柴尽火灭的地步。由于藏在暗影里,只听到人声,却不见人影。
饿狼见有人赶至,戒备地散开去,几头冲来的都给弩箭射倒。
今天众人学乖了,一边以火把驱赶狼群,一边装上新弩箭,连珠发射。
恶狼一只接一只倒下,当荆善和荆奇两人带头来到矮石坡底时,狼群散往远处,不敢靠近。
荆善等却杀出瘾头,不住追逐射杀,大大出了先前那口恶气。
项少龙知狼群怯了,放下心来,往上大叫道:“上面是何方朋友,有人受伤吗?”
一个人影现身坡顶,抱拳道:“多谢各位壮士援手之恩,我们有三人被狼咬伤,幸均无生命之险,只要再取枯枝生起火堆,当可捱至天明。”
项少龙听他措辞得体,但却似是有难言之隐,又或对他们生出提防之心,所以没有邀他们上去见面,亦不见怪,大声道:“既是如此,我们负责把狼群赶走,让兄台可以下来取树枝生火。”
向众人打个招呼,继续赶杀狼群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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