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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利益结合


项少龙与滕、荆两位兄弟及陶方四人在亲卫护翼下,朝王宫进发,忽地前方蹄声骤起,暗雾中一骑在前方狂驰而来,后面追着十多名骑士,似把长街当作竞赛的走道。

滕翼大喝道:“来人停马!”

前面骑士已来至灯笼光映照的范围内,只见他满身鲜血,大叫道:“大将军救我。”

众人定睛一看,赫然竟是国兴。国兴想伸手勒马,显已支持不住,侧身由马上坠往左方。

就在战马煞停,国兴快要肩撞地上之际,弓弦声响,一枝劲箭由后边骑士手上发出,准确得难以置信的由国兴后颈透入,前颈穿出,到国兴掉到地面,已成为一具毫无生命的尸体。

纵使以项少龙一向的反应迅捷,仍看得头皮发麻,且睚眦欲裂。

十八铁卫全体祭出弩弓,迅速上箭。

那批人奔至国兴倒地处,纷纷勒马停定,带头者管中邪正把强弓挂回马背上,大声道:“项统领见到了,国兴畏罪潜逃,下属不得不执行王令,把他射杀。”

项少龙浑身冰冷,同时涌起滔天怒焰,“锵”的一声,拔出百战宝刀,冷喝道:“管中邪你竟敢当着本人眼前,射杀我都骑副统领?”

管中邪的亲卫立举铁盾,挡在他面前,形成盾墙。

管中邪好整以暇笑道:“项统领请勿误会,且听我详细道来,卑职奉有储君之令,追缉今早蓄意刺杀储君的凶徒,竟发觉凶徒由武士行馆馆主邱日升勾结前来咸阳。现在邱日升和凶徒全体落网,由仲父亲自审问,只有国兴拒捕逃走,项统领清楚看到,若认为卑职有失职之处,大可在储君、仲父和太后驾前提出来说好了。”

接着喝道:“给我搬尸!”

项少龙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大喝道:“不准动他!”

管中邪占尽上风,大笑道:“项统领有命,卑职怎敢不依,我们走!”

拍马掉头便去。

那批都卫策马缓退十多步后,才齐声呼啸,纷掉马头,追着管中邪去了。

项少龙等面面相觑,目光最后落到劲箭贯颈,倒毙血泊中的国兴尸身旁。

陶方叹道:“我们终是低估了吕不韦,这一着确是毒辣之极,不但歼灭武士行馆,同时落了我们和嫪毐的面子;还可把矛头直接指向嫪毐,甚或杜璧和蒲鶮。”

滕翼肃容道:“吕不韦说不定还会趁机藉此事闹大,对付嫪毐和他的手下。”

项少龙摇头道:“他绝对动不了嫪毐,小俊你着人为国兴办理身后事,同时保护他的家人,我立即进宫面见储君,看看该如何应付此事。”

一夹马腹,往前驰出,再不忍见国兴的惨状。

一直以来,管中邪虽是他的敌人,但他对管中邪尚存三分惺惺相惜的心意。在这一刻,他只想将他碎尸万段,再没有丝毫可惜的感觉。

通往王宫的大道上,只见车水马龙,公卿大臣们似像一点都不晓得咸阳城刻下的腥风血雨,兴高采烈地往赴春宴。

抵达宫门时,遇上昌文君,后者神色凝重,迎上来道:“储君正要找少龙。”

项少龙蓦地记起一事,登时汗流浃背,向滕翼道:“咸阳城今晚定是插翼难飞之局,赵大和单美美……”

滕翼剧震道:“我晓得了!”掉头便去。

项少龙忙吩咐昌文君派出一队禁卫,跟去保护滕翼,然后入宫见驾。

心中对国兴的死仍是难以释然,自己确被胜利冲昏头脑,也不想想在咸阳城内吕不韦的势力是多么庞大。以他的精明,怎会想不到小盘的被刺,杜璧、蒲鶮两人一定脱不了关系。现在吕不韦拿下邱日升,摆明是要对付嫪毐。

不过他却清楚知道,或者由历史上早知道在嫪毐公然造反前,吕不韦仍奈何不了嫪毐。

与吕不韦这种人对敌,一个不小心,便要吃上大亏。

想到国兴刚弃暗投明,却给管中邪活生生在自己眼前射杀,那种愤恨及无奈的感觉,使他恨不得立即尽起乌家精兵,杀进仲父府去。

小盘此时正在书斋内,和昌平君、李斯、王龁、王陵四个心腹大臣大将说话,神色出奇地冷静,见他来到,欣然道:“太傅免礼。”

项少龙勉强压下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在王龁下首坐好,沉声问道:“眼前情况如何?”

王龁答道:“管中邪刚才对武士行馆发动突袭,常杰和安金良当场被杀,邱日升给他们用棍把右手骨敲碎,行馆的二百多名核心武士全被擒拿,另外还审讯了两名受伤的刺客,证据确凿,使邱日升没得抵赖。”

对面的李斯道:“那些人被送到我那里去,包括邱日升在内,都一口咬定是嫪毐指使的。由于渭南武士行馆之所以能够重开,全赖嫪毐大力保荐,所以嫪毐这次很难置身事外。”

小盘道:“我找太傅,是要大家商量一下,是否正好藉此事除去嫪毐?”

项少龙心中恍然,小盘虽被迫接受自己安排以嫪制吕的妙计,事实上他对嫪毐鄙屑厌恨至极点,因为嫪毐等若把朱姬由他身边抢走。

在很大的程度上,小盘恨不得有机会深深地伤害朱姬,以泄心中怨愤。现在黑龙出世,他再不像以前般那么惧怕吕不韦,所以更觉这想法极具诱惑力。只要他项少龙略一点头,小盘传令下去,比小盘更恨嫪毐的吕不韦会立即派人杀尽嫪毐的家将,真个阉了他,再屈打成招,才交给李斯这古代大法官处理。

朱姬本身并无实力,若小盘不站在她那一方,吕不韦确可为所欲为。

项少龙沉声道:“嫪毐现在哪里?”

昌文君答道:“他和大批心腹家将躲进甘泉宫去,太后曾两次派人来召储君,均给储君婉拒了。”

项少龙至此方知形势险恶,事情来得太快,吕不韦肯定早知邱日升与此事有关,故竟拣了春宴举行之前动手,教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众人目光落到他身上,显是知道小盘心意,故既不敢反对,可能亦不想反对,特留待他说出能左右未来秦始皇的决定的话,事实上项少龙也找不到反对的有力理由。

只见小盘龙目生辉,一瞬不瞬地瞪着自己,充满渴望和期待。

小盘对他终有异于对其他人,尽管威权日增,最后仍是死心塌地的尊重他的看法。

叹一口气后,把管中邪当着自己面前射杀国兴的事说出来。

众人同时色变。

王陵大怒道:“这真是太过分了!”

项少龙冷静地道:“这里没有半个人会为嫪毐之死叹一口气,但我们却不能不思量接踵而来的后果。”

接着向李斯使个眼色,这是要李斯表现他是否够朋友的机会。现在小盘最信任的人,除他项少龙外,当数李斯,其他人都差了一截。

李斯乃极为精明的人,自知项少龙心意,肯定地微一点头,道:“若此刻除去嫪毐,最受打击的当然是太后,这事若发生,太后将威信荡然,再难亲政主事,在那种情况下,只要吕不韦联结朝中大臣,说不定可真的成为辅政大臣,那我们凭黑龙辛苦弄出来的形势,将尽付东流。”

王龁沉声道:“我们大可推举少龙以太傅身份辅政,尤其少龙今早护驾有功,兼之有黑龙出世,王绾和蔡泽等该知谁是真主,吕不韦要扭转形势,恐也扭转不来。”

昌平君同意道:“没有人比少龙更适合做辅政大臣了。”

项少龙苦笑道:“储君和诸位这么看得起我,我自然很高兴,不过吕不韦今趟蓦然向嫪毐发难,固是怕我们革除管中邪之职,但亦未必真把矛头直指太后,可见定是另藏祸心,最后目的仍是要对抗我们那条黑龙。”

小盘沉吟片晌,点头道:“连我们都晓得邱日升和杜璧、蒲鶮暗中勾结,吕不韦没有理由不知道,但今趟他只针对嫪毐,一句不提杜璧和蒲鶮,其中确有点问题。”

李斯色变道:“会否是吕不韦已与杜璧和蒲鶮达成秘密协议,牺牲邱日升以扳倒嫪毐和太后,那只要再……嘿!”

众人同时色变。

昌文君失声道:“廷尉大人的话绝非没有依据,因为蒲鶮由祭场返回来时,被吕不韦邀上他的车同坐,说不定他们在车内达成协议。”

这就是政治了。尽管看似不可能,但在形势剧变下,敌对的人会因权衡利害而变成合作者。

在吕不韦的立场来说,他与嫪毐和朱姬已是势不两立,以小盘和项少龙为首的政治集团更是和他仇深似海。若他不是有蒙骜的实力在支撑他,早连性命都丢掉。但假若他与以成蟜为中心的利益集团结合,声势自然大是不同。

小盘神色凝重道:“寡人倒没有思及此点。”

王陵吁出一口凉气,道:“自黑龙出世,吕不韦和杜璧等都慌了手脚,在力图扳回大势下,这样做毫不稀奇。为今的问题在于我们对嫪毐看不顺眼,是否该趁机放倒他而已。”

众人眼光再次落回项少龙身上。

项少龙开始又感到宿命的无可改变,嫪毐是注定了不会这么快败亡的,所以众人才忽然有吕、杜联手这样的想法冒出来。

对吕不韦来说,成蟜的威望比小盘至少差几条街,杜璧和蒲鶮亦远比不上王龁、李斯和自己等人,所以假若成蟜取代小盘为秦君,就只有被他操控的份儿,而绝无自主之力。由此可见他对小盘这“儿子”已彻底失望。

微微一笑,道:“嫪毐算什么东西?眼前我们最大的敌人是吕不韦,故暂时最聪明的做法,仍是留嫪毐以制吕不韦,然后再设法清除成蟜等人,那时就毋须愁吕不韦还有什么作为了。”

小盘仍有些不甘心,皱眉道:“我们有什么方法对付成蟜?”

项少龙笑道:“那还不简单,着他领兵出征赵国,他和赵人的关系就无所遁形了。”

众人同时拍案叫绝。

这就是情报的重要,若非项少龙深悉蒲鶮和赵国大将庞煖的关系,便难以想出这条妙计来。

小盘呆了一呆,接着哈哈大笑,道:“没有比这更简单直接的方法了,但却须等待时机,现在黑龙才出世未久,寡人仍须一段时间去巩固权位。”

李斯当上廷尉后,身份大是不同,一改以前的韬光养晦,发言道:“既是如此,我们该让嫪毐清楚知道吕不韦要毁了他,那他和吕不韦更势成水火。”

王陵慎重地道:“此事有利有弊,可以想见太后会由这次事件而清楚嫪毐的力量太过单薄,且会在以后不顾一切为他争取更大的权力。”

王龁哂道:“无论她如何力争,总轮不到他去当大将军,可以有多大作为?”

小盘长身而起,众人慌忙肃立躬身。

小盘意气飞扬道:“寡人立即去主持春宴,项太傅可带一队禁卫,把太后和那假阉宦护送来宫参与春宴,今天算他气数未尽好了。”

接着冷哼一声,径自去了。

众人忙追随左右。

项少龙想起要去见朱姬,立感头痛。谁想得到忽然节外生枝,希望自己“放大假”的计划,不要因此而被打乱便谢天谢地了。

项少龙领着十八铁卫和小盘最精锐的其中一个五十人组成的禁卫兵团,风驰电掣来到甘泉宫外,一队都卫横里冲出,拦着去路。

项少龙早知管中邪会着手下包围甘泉宫,拔出百战宝刀,大喝道:“谁敢阻我项少龙!”

铁卫、禁卫一声呐喊,祭出盾牌、弩弓、长矛,组成阵势,把项少龙护在正中,弓、矛前指,疾冲过去。

都卫哪敢反抗,鸡飞狗走,散往两旁。

甘泉宫的吊桥升起来,宫门紧闭。

项少龙等来到护着宫城的小河旁,勒马停定。

管中邪领着许商和五、六十名都卫迎上来,前者冷然道:“项统领不是去了参加春宴吗?”

项少龙想起国兴,恨不得一刀把他杀掉,待他来到近处勒马停下,微笑道:“假若项某向管大人掷出飞针,不知管大人有多少成把握可以避过?”

管中邪和许商同时色变,目光落在他故意垂贴马身的右手去,前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项统领说笑,卑职当然只有受死的下场。”

项少龙淡淡道:“两位最好不要妄动,我项少龙更非说笑,你们这样把甘泉宫团团包围,已犯下冒犯太后的大罪,我若要把你们处决,谁敢说我做得不对。”

许商回复冷静,从容道:“项大将军误会了,我们只是奉仲父之命来保护太后吧。”

项少龙装作恍然道:“原来如此,那你们给我立即撤走,保护之责,由此刻交给本大将军好了。”

管中邪闪过怒容,垂头道:“谨遵大将军之命。”

大喝道:“全部撤走!”一扭马头,转身驰去。

蹄声骤起,瞬间所有都卫走得一干二净。

项少龙朝甘泉宫门叫道:“嫪大人请放下吊桥。”

轧轧声中,吊桥降下。

项少龙嘱众人收起武器,带头昂然驰入宫内。甫进宫门,嫪毐和韩竭、令齐、嫪肆等迎上来,人人全副武装。

项少龙跳下马来,伸手与嫪毐相握,笑道:“嫪大人请恕少龙来迟之罪,太后是否受惊了?”

嫪毐现出感激神色,低声道:“这事……”

项少龙着手下在广场等候,搭着嫪毐肩头,朝主殿走去,轻松地道:“我知道邱日升的事后,立即进宫见驾,力陈邱日升勾通外人行刺储君之事绝对与嫪大人无关,储君方知错怪大人,命我立即来接太后和嫪大人入宫参与春宴。”

嫪毐剧震道:“少龙真够朋友,我嫪毐必不会忘记,唉!我真不明白邱日升为何竟会做出如此蠢事来,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项少龙低笑道:“对他当然大有好处,对杜璧和蒲鶮更是大大有好处,只是嫪兄就半分好处都没有了。”

嫪毐恍然大悟道:“这天杀的狗种,被人捉了还想陷害我。”

两人步入殿内,只见朱姬立在殿心,俏脸含霜,凤目生威,狠狠盯着项少龙,似要把怨气全发泄在他身上。

项少龙拜倒地上,行了臣下之礼,朗声道:“项少龙奉储君之命,特来迎接太后到王宫主持春宴。”

朱姬冷笑道:“那忤逆子还记得我吗?”

嫪毐吓了一跳,陪笑道:“太后……”

朱姬冷喝道:“不用你插嘴!”

嫪毐大感尴尬,同时噤若寒蝉,再不敢搭嘴,垂首立在一旁。

项少龙站起来,微微一笑道:“太后误会储君,他是刚知此事,故派出微臣和禁卫到来迎驾。”

朱姬仍下不了这口气,光火道:“项少龙你身为都骑统领,见到有人斗胆包围哀家的甘泉宫,竟不把这些人当场拿着,还有脸来见哀家?”

项少龙深深看进她眼内,苦笑道:“太后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吕不韦吧?太后若怪责储君和我项少龙,岂非亲者痛、仇者快?若太后连嫪大人和小臣都不信任,还可相信什么人?”

嫪毐忙道:“是的!少龙确是微臣肝胆相照的朋友。”

朱姬愕然半晌,幽幽地瞅了项少龙一眼,好像在说我总是斗不过你的那模样,又凄然道:“是的!哀家可以信赖的人愈来愈少,不过哀家再没有赴宴的心情,你和嫪奉常去吧!但我却要你立誓保证奉常的安全。”

项少龙断然道:“少龙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储君已明白邱日升一事与嫪大人绝无关系,但少龙仍要恳请太后入宫赴宴,否则徒教卑鄙小人暗中得意,以为成功损害太后和储君间的和谐关系。”

朱姬嘲弄地道:“和谐关系?唉!不过哀家也好应和王儿详谈一下。”

项少龙催促道:“请太后起驾!”

朱姬犹豫半晌,再叹一口气,道:“少龙你陪我坐车,哀家有些话要问你。”

项少龙偷眼往嫪毐望去,只见他垂下头去,而妒忌之色,则难以遮掩地一闪即逝。

不由心中叹息,嫪毐你的心胸实在太窄了,怎能办大事呢?连我这救命恩人你也这样对待,可知你的本性是多么要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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