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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她目盲了


白日里看山,绵绵群山,崇山峻岭,山清水秀,云雾缭绕,不失为佳景;晚上看,却是另一种境况了,处处黑压压的山峦,阴森森的。

夜里的山风极冷,像刀子一样,刮透了貂皮披风。走在山路上,时不时听到野兽的吼声,令人胆战心惊。

瑟瑟握紧手中的新月刀柄,准备随时出鞘。手中拿着风蔷儿那颗珠子,微弱的清光,只能照见足下尺许远,不过这就足够了,凭着这一丝光,瑟瑟才没有掉入深渊。

她在山中走了约一个时辰,感觉自己已经出了春水楼地界。半夜里这样在山间游荡,着实危险,若是不小心掉下山崖,就算是有轻功,怕也是难以活命。

正想找一处地方躲一躲,待天亮了再出山,无边暗林中,忽然一阵窸窣声,一种血腥的气息,随着夜风,悄悄地潜了过来。一股凉气顺着瑟瑟的脊背蹿了上来,她的手臂和双腿,都一点一点化成了冰。

瑟瑟惊恐地回头,不远处的黑暗中,有两点绿光在闪烁,隐约听得到喘息之声。

有野兽!

瑟瑟心中大惊,伸手一拔,新月弯刀出鞘。就在此时,那两点绿光伴着一个庞大的黑影向她压了过来。

天太黑,瑟瑟根本就没能看清扑来的是什么野兽,只能听风辨位,她迅速旋身躲开,同时弯刀一挥,似乎是刺中了野兽的前腿。野兽一击不中,还被瑟瑟的弯刀划伤,顿时兽性大发,狂吼一声,黑影紧跟着一阵腥风,再次向瑟瑟扑来。

瑟瑟挥刀迎上,就着微弱的月色,和野兽周旋了数十招。最后,瑟瑟借着淡淡的月色,辨清野兽的脖颈,直直刺了过去。野兽中刀倒下,只是,发了狂的爪子还是在瑟瑟肩头划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瑟瑟从衣衫上撕下布条,将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这才就着月光看清眼前的野兽是一只大虎,真是凶猛的家伙。

瑟瑟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这才发现,和大虎周旋时,身上的那粒照明的珠子不见了。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瑟瑟叹了叹气作罢,反正也不打算夜里出山了。

走夜路加上杀老虎,耗费了瑟瑟一些体力,此时,她有些虚弱。眼前一片黑压压的林子,瑟瑟纵身上了树,找了一个合适的枝丫,便躺在上面休息。她身上盖着风蔷儿给她的披风,倒还算是舒服的,林子里的风比山崖上小得多,身上也不怎么冷了。

瑟瑟之前的内功心法练到了第四重,上次在海上和西门楼大战,损失了些许内力,如今的功力只有三成多。这次回到东海,是要好好地习练内功了。

她合上双眼,暗运真气调理内息,约摸过了一个时辰,瑟瑟闻着林子里幽淡的野花香气,坠入了梦乡。

明春水是突然醒来的,他并没有做噩梦,但不知为何会从酣眠中惊醒。醒来后,这才发现怀里抱着的,是锦枕。

他心中蓦然一沉,不好的预感袭来,睡意全消,披衣下床,屋内屋外寻了一遍,寻不到瑟瑟青衣翩然的身影。

此时云轻狂过来禀告道:“楼主,属下有夫人的消息。夫人方才出了山谷,属下已经派人去寻了。”

明春水黑眸中墨霭重重,闻言眸色一亮,大步向外走去,竟然连外衫也来不及穿上。

一个侍女慌忙取了一件厚厚的披风,却只能遥见明春水疾步而去的身影。云轻狂低叹一声,接过披风,追了过去。

风蔷儿给瑟瑟的那颗珠子,是涂着特殊香气的,一只小白鼠从风蔷儿袖中爬出来,在空气中辨认着那香气,沿着山道向前爬去。一众侍卫举着松油火把,尾随着小白鼠一路奔去。他们追到一处山坡上,看到一只被杀死的大虎,趴在那里。

众人倒抽了一口气,明春水和云轻狂恰在此时赶到。

明春水眸光犀利,冷声问道:“人呢?”

小白鼠不再向前爬,钻到大虎的爪子处,啾啾地叫。

明春水伸袖一拂,虎爪被掀开,爪子下,压着一颗泛着柔光的珠子。立即有春水楼的人上前将珠子捡了回来,递到明春水的手中。明春水捏着珠子,眸光忽然一凝。

珠子上沾染着血丝,他蹲下身,看到虎爪上,也是淋漓的鲜血。虎身上流出来的血还不曾流到这里,可想而知,这是和虎搏斗的那人身上的血。

瑟瑟!

珠子寻到,却断了人的消息。

明春水伸掌一拍,如腰粗的大树咔嚓齐腰折断,碎屑纷飞。他的心也炸开似的痛楚,那痛楚蔓延到全身,四肢五脏,无一处不痛。

他环视四周,看到四周的地形都是极其陡峭的,受了伤,她绝不会在深夜里下山。看到不远处那处林子,他冷声吩咐道:“到林子里去看看。”

众人分散开,到林中搜寻。

偌大的林子被火把照得一片亮堂,明春水的眸光好似被黏住一般,凝注在一棵树上。

江瑟瑟蜷缩在树上睡得正酣,身上盖着风蔷儿那件貂皮披风。四周的动静将她惊醒,她睁开眼睛,只看到一片沉沉的黑暗。忽然忆起自己这是在幽暗的林中,她动了动身子,从枝丫上坐起身来。

黑暗中,方才的声音似乎又消失了,林中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瑟瑟觉得有些奇怪,仰首向空中看了看,空中是一片浓墨般的黑,睡之前那美丽的星星和月儿已经不见。

这么快便阴天了吗?

她轻轻蹙眉,若是山间下雨便糟糕了,她从树上跃下来,决定继续下山。

林中,被火把照得通明,众人屏息看着瑟瑟,却见她好似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们。风蔷儿心中一沉,八九月份正是林中黄茅瘴最盛之时,她竟然忘了给她一颗解瘴毒的药丸。看样子,瘴毒侵体,已经致使楼主夫人暂时目盲了。

瑟瑟摸索着走了两步,顿觉诧异,怎地眼前竟这般黑啊。这样子摸索着下山,是万万不可能的。而且,她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诡异。

她的脚步忽然一顿,只觉得玉手摸上了一堵障碍。

硬朗的,温热的,还伴有咚咚的心跳声。

这是人的胸膛,一股青竹的淡香扑鼻,瑟瑟一呆,连连后退,可是手却已经被一双铁钳般的大掌牢牢握住了。

明春水在林子里卓然而立,白衫当风,猎猎飞舞,看上去风姿娴雅,云淡风轻,只是白衫下的身子却绷得像一根弦,面具下的黑眸墨霭重重。

他的视线紧紧锁着瑟瑟,看着她从树上跃身而下,看着她纤长的黛眉轻蹙,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着迈步。

他一言不发,就那样淡淡地望着她,眼神如冰封镜湖,不兴一丝波澜,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直到瑟瑟一步一步,茫然而戒备地走到他面前,直到她的手,不小心触到了他的胸膛,他才猛然伸手,一把握住了瑟瑟的手腕,将她拽到了怀里。

瑟瑟整个人僵硬地伏在他的胸前,淡淡的青竹气息,瑟瑟便知晓了眼前之人是谁。她的心骤然一缩,怎就被他追上了呢!可是,他看到了她,为何她却一点儿也看不见他呢?

这沉沉的泼墨般的黑,如此沉重,如此浓郁,压得她几乎窒息。

难道说,她目盲了?怎么可能?她仰首,眨了眨眼,在黑暗里搜寻着他的脸。可是,却一无所获。

明春水望着瑟瑟那双黑眸,曾经清澈如水、顾盼神飞的黑眸,此时虽依然美丽清澈,却沉静得如同两面镜子,只是反射着点点火把的光辉,眼神深处,却是一片无尽的空虚和茫然。

虽然方才他已经怀疑她目盲了,如今亲自确定,他心头剧震,如遭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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