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训服
老夫人打了脸,并不乘胜追击:“今日过年,若是闹一个不愉快,想来接下来一整年都不痛快,依我看,太尉既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也消了,不如就随我归家吧。”
太爷也笑道:“可惜夫人竟不是男儿身,否则这太尉头衔我竟是要相让才行了。”
其余人等俱都松一口气,也有笑着上前奉承的:“原是误会一场,解开就好了。”
老夫人跟太爷一走,之前人满为患的林家小院瞬间成空,先前因为主家争执而龟缩一旁的几个丫头才缩着肩膀出来,整治酒菜安排过年。
林颂鸾咬着内唇上前重新跪倒:“父亲,都是女儿名利心太重,坠了父亲名声。褚翌他不做功课的事,女儿真的是听锦竹院的丫头说起的,女儿怎敢凭空捏造?”
林先生刚要开口教训,一直坐在东厢的丽人出来,软语道:“姐夫何必着恼,小儿女家争强好胜总比那碌碌无为要好。便是撞了南墙,再回头绕道走就是了。”
林太太看看相公,再看看妹妹女儿:“年节下头,相公还请看在除夕将至的份上先消消气,便是教训孩子们,也还请过了上元再提不迟。”
林先生只得道了一句:“罢了。”
老夫人跟太爷到了前院,老夫人脸上无笑,褚府子孙也俱都知道林家小院的事,兼直到现在都未看见褚翌,不少人便窃窃私语起来。
大夫人上前禀报说年夜饭已经齐备。
德荣郡主便上前过来扶老夫人去更衣。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叹了口气道:“你跟老七吃了饭还回去那边,明日一早过来给父亲拜年即可。”
德荣郡主忙道:“来时爹爹吩咐了,要要跟相公都留在府里……”
老夫人摇了摇头:“你听我的,你跟老七好好的,我也就别无所求了,他心肠花,随了他老子,你日常里头多管束了他,别叫他闹出事来。”
德荣郡主很维护褚钰,听了婆婆的话乖巧的回道:“相公一向待儿媳好,儿媳也尊敬相公,娘您放心。”
“嗯,好了,我这里也用不着你伺候,去外面跟你的嫂子们一起坐坐说说话,一家人难得聚得这么齐。”
德荣郡主想问一句怎么不见褚翌身影,却知这时不好开口,只好应“是”,起身走了出去。
老夫人则阴沉着一张脸转身进了内室。
碧纱橱里头的太师椅上,褚翌被人堵了嘴紧紧的绑缚在椅子上,不得动弹。
老夫人到来之前,他挣扎的厉害,白色的里衣上已经浸出了血印来。
里头徐妈妈正一脸焦急的劝着他。
“他若是连这点事都想不通想不明白,趁早也别入仕,也别从军,免得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死不瞑目!”
徐妈妈听见老夫人的声音侧开身,露出褚翌胀得通红的脸。
看见母亲,他的脸颊动了动,大大的眼眸似在问:“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你父亲就是这么个脾气,暴躁,蛮不讲理……”
褚翌摇着头,这不是他印象中的父亲,他当时被母亲的人手押在墙外,亲耳听到父亲的话,只觉得心如刀割,他不是父亲最疼爱的小儿子么,怎么父亲连这点信任都不给他?
他甚至不怕人前辩驳,可竟然连一个辩驳的机会都不给他,就定了他的罪。
“为什么?”他的心里,眼里,只想着要问个为什么。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呢?就算他是你爹,你也没办法知道他的所有想法。你看看随安丫头,她辩驳的不好吗?连我都要赞她一句,可她不照旧先挨了一顿打?寻常百姓,想要敲那登闻鼓,不管有没有冤屈,不也要先受廷杖五十?他是你爹,他自己也说了,喝多了,被人一激,以为你骗了他,就抓了你的丫头来问。你还想怎么着?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你作揖赔礼?你记好了,这话我只跟你说一遍,昔年太祖分封诸位王,后来却有三王谋反,当时天下大定,他们只分的一域,有什么能力跟朝廷作对?堂堂的皇族贵胄,不照旧被人扣上谋逆的帽子,受他们连累者数以万计,难不成那些人也跟着谋反了?你若是想的通了,便点点头,我自然放了你,咱们一家人难得团聚,好好过一个年。若是想不通,你就留在这屋里,直到你想明白为止。”说完就目视一侧,眼角有泪闪过,却被她硬憋了回去。
褚翌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直到此刻,他才惊觉,原来父亲的宠爱,母亲的溺爱,都是那么的不可靠。
他呜呜的挣扎,绳子更是往皮肉中勒紧,血水慢慢的浸透了衣衫。
徐妈妈站在门口焦急得看着褚翌跟老夫人,欲言又止。
老夫人平定了下心绪,而后转身硬声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是跟我出去好好吃年夜饭,还是在屋里待着?”
褚翌闭了闭眼,脸上的泪痕宛然,而后点了点头。
徐妈妈不等老夫人叫就冲上前给他解开绳索。
徐妈妈拿走了他口中布巾,褚翌就开口,嗓子却有些哑了:“我想去看看随安。”
徐妈妈便道:“九老爷别担心,老夫人已经命人给她请了大夫,也让方婆子去照料她了。若您还不放心,奴婢一会儿就去看着。”
老夫人也说:“等吃过了年夜饭,我跟你一起去。”
褚翌方才不语,任凭她们两人帮着换了里衣,上了药粉,换上过年的新衣。等三个人走到吃年夜饭的正厅时,其余人等都已经到了。
几个儿媳妇就上前扶了老夫人,六老爷八老爷都看着七老爷褚钰,褚钰笑着起身拉了褚翌过来:“快给父亲见礼。”
“父亲。”褚翌行礼。
褚钰见他脸上虽然没有笑容,却也还算平静,松了口气去看褚太爷。
褚太爷声音和蔼:“都到齐了吧?咱们先去祠堂祭祖。”
大老爷忙道:“都到齐了。”
一家人就去了祠堂祭祖,太爷主祭,大老爷陪祭,大爷献爵,其余人等依次焚帛,捧香,展拜毯,守焚池等等。褚钰紧紧的挨着褚翌,唯恐他在祠堂做出什么事情来。谁知褚翌竟然完全的随着做了下来,虽然看不出多么恭敬,却也平平静静的。
女眷这边则由老夫人领着在祖宗遗像跟前供奉祭品,一切都悄无声息的进行着。
祭完祖,再回到正厅,徐妈妈已经指挥着人把酒席布置好了,一家人分主次坐了,老夫人抽空往男客那边的席上看了一眼,见太爷身边陪着的是大老爷跟大爷,褚翌身边则坐着褚钰跟八老爷,这才微微放了心。
一顿饭总算是热热闹闹的吃完,老夫人便打发德荣郡主回去:“你父亲那边替我们问个好儿。”
德荣郡主看了一眼褚钰,有些犹豫的低声道:“母亲,让相公陪着您多坐会儿吧。”
老夫人摇头,叫了褚钰跟褚翌过来,吩咐了褚钰:“别耽误了,大过年的,路上也小心些。”又跟褚翌说:“你去送送你七哥七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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