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宁愿她死了
纳兰璟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个夏日的午后，他正跟着小太监在御花园抓蛐蛐儿。
突然一个宫女匆匆而来，说贵妃娘娘出事了。
回去的时候母妃七窍流血，奄奄一息。
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他的手，告诉他是皇后下的毒手，要他日后一定要为自己报仇，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那一年，他才只有三岁，脑海中却已被灌入仇恨的思想。
他牢牢记着母妃临终之前的话，对皇后充满了恨意。
等他长大了，一定要亲自手刃仇人，为母妃报仇。
没过几日凤仪殿失火，皇后死于大火之中，尸骨无存。
也就是说，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杀母仇人就死了。
这样，还能算报仇吗？
两年后，他无意中路过偏殿，撞见了那个坐在枝头上的小男孩。
从下人口中得知了他的身份，已故皇后之子。
看着那个宛若从画儿中走出来的漂亮弟弟，让人很难不心生喜爱。
但他却清楚，这是杀母仇人的儿子。
皇后已死，他无法报仇，但母债子还也是一样的。
得知他从出生起就不被父皇喜欢，一直关在偏殿，他心中生出一计，故意表现父皇对自己的宠爱。
小男孩果然上当了，大眼睛里满是对父爱的期盼与渴望。
他当即趁着这个机会提出带他去见父皇，成功获取了对方的信任。
正如所预料的那般，父皇果然不喜欢他！
每当看着父皇对自己极尽温柔与耐心，小容琰的目光之中总是闪过落寞，他心中便越发得意了。
但是，人在相处的过程中是有感情的。
每当看到他用无比真诚信任的目光看着自己，用稚嫩的声音喊“皇兄”的时候，心中难免会产生负罪感。
但是想到母妃的惨死，以及她临终之前的遗愿，他只能说服自己狠下心来。
去尚书房读书之时，看着他遭到其他皇子伴读们的奚落，他总是要躲在暗处欣赏一会儿对方的惨状，再以一副“救世主”的姿态站出来，将他们全都喝退。
就这样，容琰对他越发信任和依赖。
他也沉浸于好哥哥的角色扮演之中，逐渐忘记自己原来的初衷。
直到十二岁那年，一次秋狝围猎之中，他被一头凶猛的豹子攻击。
生死攸关之际，年仅十岁的容琰突然出现，与豹子近身搏斗。
最后他得救了，容琰却受了重伤，差点性命不保。
他第一次动摇了自己复仇的想法，再也无法将他当作杀母仇人的儿子看待。
但是，多年来的信念不是轻易能够抹除的。
挣扎彷徨之下，他选择了“出逃”。
离开皇宫，去一个远离世俗之地。
其一，是为了习得本领之后能有机会再见母妃。
其二，给自己一个放弃报仇的理由。
在骊山的那段时日，是他此生最为轻松的时光。
除了跟着师父修炼，他几乎心无旁骛，师兄师妹也处得十分要好，心中的仇恨似乎也得到了洗涤和净化。
那时候他甚至还在想，回去之后一定要跟六皇帝分享这段美好的时光。
如果有机会，带他一起来宗门看看。
却没想到学成下山之后，命运终究又回到了原点。
五年过去，他们都已经长大了。
容琰不再是从前那个对他依赖至极的弟弟，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从梁国为质归来，他竟然还有了一个儿子。
对于这个孩子的由来以及在梁国的遭遇，却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显然并不想多说。
这件事落在他的眼里，便是已经有了隔阂，心中自然有些不快。
换做从前，他们之间可是无话不谈，没有任何秘密的。
再后来，因为明若雪的陷害，他对容琰也越发不满。
随着明若雪之死，新仇加上旧恨一发不可收拾，彻底分崩离析。
后来，他终于知道这件事其实是一个骗局。
他被明若雪骗了，错怪了容琰！
既然是误会，他们本该和好如初才是。
但他们之间的仇恨远不止于此，还有一个“母仇”，才能让他说服自己继续走下去。
如今，看着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母妃。
这一刻，他仅剩的信念也终于崩塌了。
对于他的愤怒和质问，纳兰曦只是一脸错愕：“难道我活着，对你来说不是幸运，而是负担？”
“是！你让我原本以为理所应当的一切，彻底成了一个笑话！如果是这样，我宁可一切都不要变！”
纳兰曦再也忍不住，一个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纳兰璟的脸重重偏向一边。
他脖子上本就有伤口，拉扯之下又撕裂开来，鲜血立即染红了白布。
明若雪见势不妙，立即上前规劝：“大师兄，贵妃娘娘毕竟是你的生母，你应该尊重她，况且当年之事她一定有苦衷，你为何不先听她说清楚呢？”
“好，我倒想听听你有什么苦衷。”
纳兰璟的语气依然冰冷。
很显然，他想不出一个身为母亲，有什么理由狠心抛弃自己的孩子。
明明还活着，却欺骗所有人自己已经死了，还要把自己当成复仇的工具。
“我……”
在他的质问之下，纳兰曦果然语塞了。
那个秘密，她不能随便透露。
而且就算说了，他们也未必会相信。
“呵……说不出来了吧，果然都是骗我的。”
“珏儿，母妃真的有苦衷，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
纳兰璟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三岁那年，我就是因为信任你，才会陷入一个天大的骗局之中，被仇恨遮蔽双眼，犹如行尸走肉般过了二十多年，始作俑者竟然还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现在你竟然还要让我相信你，你有这个资格吗？”
纳兰曦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
最后，她只能叹了口气。
总有一天，他会明白她的苦心。
“在你醒来之前雪儿已经把一切告诉我了。放心，所有伤害你的人，母妃一个都不会放过，不管是容琰还是那个女人，他们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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