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朱雀
百草堂。
长燕把最后一批弟子送走，虽然百草堂没有晚上关门的习俗，但是大半夜的，总不可能会有人再来了吧。
忙碌了一天，这些日子书院内的所需的大量药草都出自自己的手中，她也天然的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在她的周围蔓延。
长燕一般都是轮值夜班，她已经习惯了通宵，此时正把百草堂内的夜明珠散发出的灯光关上，看着完全浸入黑暗中的百草堂，她莫名有些恍惚。
这些草药陪了自己几十年，在那股随之而来的危险感来临时，她忽然有了一种再也见不到的这些物事的惆怅。
不过这种惆怅很快便消失了，当年同一门的人或许都已经如杜英一样身居高位，或许也像一些普通弟子一样，虽然没有那么辉煌，但是依旧像普通人一样，过着无比正常的生活。
每个人都是如此。
长燕早就看透了这些，现在夜深人静的，那种危险感莫名其妙浓郁了许多。
她的手有些无意识地捏住了怀中的一块小巧的玉佩。
还记得送给她这个东西的人，对自己说的话。
“倘若你遇到了危险，它会帮你挡下，如果说挡不下，那么我就帮你挡下？”
“哪怕是粉身碎骨，你也不怕？”
“哈哈哈，大丈夫生于世间，何来惧怕？”
“你当真愿意？”
虽然……
长燕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那半张脸，随后黯然地放下了。
就像是她一直放下了心中的某些执念，在这种危险的环境下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
长燕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心神。
双目在黑暗中似乎闪烁着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的精神状态似乎特别特别差。
一阵“凛凛”的风声响起，但是长燕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缓缓凝在了百草堂外的某处，一处小小黑暗在外面的黑暗缓缓……燃烧着？
嗯？
长燕终于感觉到不对劲，随后缓缓站了起来，但是也就是她这个举动，那种奇怪的风声似乎消停了许多，而她的眼前突然掠过一丝黑色的微光。
“静待万古的呼声，我等是岁月的流炎……”
“谁，谁在哪？”
一阵极其阴沉的声音骤然响起在某处，长燕猛然暴喝一声，随后整个百草堂的夜明珠再次被点亮。
即使是如此，那股诡异的……歌声仍然萦绕在她的心头。
“在万古的黑夜中，我等化身为炎，以此吞噬黑暗，跨过岁月……”
“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长燕的身形猛然一动，随后冲出了百草堂，手上的橙红色火焰熠熠生辉，猛地冲向了某处。
而那个地方立即扭曲了一下，随后一个影子如同鬼魅般避开了她的攻击，随后又在距离她的不远处，继续吟唱着这万古禁忌的歌谣。
“长夜漫漫，而我在此守候，炽焰永生，而你再次涅槃……”
“我们屹立于此，于这无尽的黑夜中，春去秋来，我们的火焰永生不灭……”
那股诡异人影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在敲打着长燕的心灵，而每个字，都会让长燕的下一步攻击似乎受到了某种阻碍。
可是奇怪的是，她身上的气宇明明在拔高，但是她的攻击越来越失去了力气。
最后甚至连召火的气力都没有了。
说来很奇怪，在此之前，长燕似乎根本就是失去了基本的战斗意识，似乎只会一味的冲杀……
而此时再也没有了力气，她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此时此刻，她清晰的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体上……燃烧？
还是，燃烧的是她自己。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
一簇又一簇黑色的火焰在自己的手中冒出，如同黑暗中的一只只嘲笑的眼睛，在玩弄着她最后的意识。
一双黑色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双翼缓缓撕裂她的后背，在夜色之下舒展开来，极致的灼烧带来的痛感瞬间吞噬了长燕的所有意识，她最后最后能看见的，是那个越来越近的魅影。
似乎在某处的某处，一道光芒闪烁……
“涅槃重生，黑夜燃烧万物，朱雀，在此复生吧。”
那个魅影缓缓走近了被痛苦吞噬了理智，被黑炎吞噬了身体的长燕，随后缓缓伸出了一只手。
“痛苦吧，来，跟我走，我会带你一起，站在这个世界！”
长燕身子一震，最后一丝理智在此刻被吞噬，看着那只手，她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道模糊的光芒突然闪过了天际。
就连那道魅影都没想到，随后冲天的剑意斩下，硬生生将魅影的手砍去一半。
“你，敢动她，我，要你死！”
杜英剑眉星目，站在了这片天地之间，目光死死盯住那道魅影，而那道魅影吃痛，转身想跑而一道直攻不守的剑气又一次阻拦住了他的脚步。
对方已经触及了杜英的底线，所以无论如何，他今天注定要被斩杀于此。
杜英手中的巨剑猛地劈了上去，随后四方而来的剑意也跟着斩了上去，那道魅影见无法避开，反而选择了站在原地，继续吟唱着古老而禁忌的歌谣。
“血月终将升起，我们站在世界顶端，吞噬万物！”
在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一轮血月极其突兀地出现在夜空之中，而漫天的剑意也将那个魅影彻底淹没。
看着天上的一轮血月，乃至是心性如他，都忍不住发出了一阵阵的颤抖。
“啊……”
一声哀嚎忽然从长燕口中吐出，杜英心头微微一软，即使是她的身上依旧冒着诡异的黑色火焰，即使那黑色的火焰双翼还在恐怖地燃烧着。
杜英从来没有半点嫌弃过对方，之前也是，现在也是。
哪怕知道自己或许凶多吉少。
那又如何？
他缓缓抱住了长燕颤抖的身体，随后声音居然……居然莫名地温柔了下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我在这呢。”杜英感受到那种可怖的黑色火焰正在试图侵入自己的身子，那种抓心挠肝的痛苦很快传到了自己身上。
他体内的逍遥秘法运转起来，硬生生将其逼了出去。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低声说着什么。
似乎是一些，一直留在心底……
“嘶……”
一个极其诡异的声音忽然响起，杜英的话语骤然停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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