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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她自己发现了秘密


大梁正使黄万仞一开始并没有同意。

他把门关上,警惕地看一眼阿靖。

“怎么突然要去庙里?”

阿靖有些为难地攥着手指道:“郡主她询问自己父母亲的身世,奴婢按大人您教的,说是父母双亡,她这才……”

黄万仞皱眉站着,许久才点头道:“我去问一问晋王殿下吧。婚期还没到,万不能出什么乱子。”

晋王刘礼倒不像黄万仞那么紧张。

“城外就有一座庙宇,似乎是城隍庙。郡主要去,本王陪着就好。”

富贵官宦之家的小姐,自然很难见到。小姐们日常也基本不出垂花门,每日在家里勤学女红,读书习字打发日子。

丞相府的管束虽然没有那么严格,但自从成蔚然被定下婚事,也很少出门了。

成蔚然要准备嫁妆,还要隔三岔五就去宫中请安。

不管怎么不情愿,各府送来的“添妆”,也是要亲自看看,回函致谢的。

因为此次是同大梁联姻,又有皇后养女的身份在,成蔚然倒是收了不少贵重的礼物。

这一日国公府送来“添妆”厚礼,送礼来的是国公夫人的近身嬷嬷。她说头饰里有几个是新近做的,佩戴的方法不同以往,希望能见小姐一面,当面告知。

成夫人虽有些意外,但因为对方是国公府的女眷,只得把成蔚然传来。

成蔚然从嬷嬷手中接过头饰,忽然感觉到有个纸团塞进自己手心。成蔚然心中一跳攥紧手,等嬷嬷教完妆发离开,才回到卧房,打开了那个纸团。

她跟国公府的人并不相熟,为何对方突然送信来呢?

且是见不得人的密信。

成蔚然打开信,一个字一个字看完,忽然抬起头,心跳加快向外看去。

送到大梁的信没有回音,但却没想到,另外一个能帮忙的人回来了。

她立即想办法出门,在繁华闹市中拐进一家茶楼,按上面的包房号找过去,推开门,见到里面坐着个男人。

孔佑的管家,严君仆。

严君仆正在吃茶,见她进来,连忙起身施礼。

“小人见过华容公主殿下。”

成蔚然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自己手心信纸已经被汗水湿透。

她对严君仆道:“你费劲给我写信,不是为了给我施礼贺喜的吧?”

“自然不是,”严君仆道,“不过请小姐放心。我与国公府有些旧交,这家茶楼也是我们东家的产业,不会有损小姐清名。”

成蔚然太着急,没有注意到严君仆提起东家时,眼中已没有悲伤之色。

她点头道:“其实我也不太在意那个。”

对方不在意,不代表自己就能马虎大意。

严君仆放下窗帘,把包房门关严,才对成蔚然道:“小的想知道,我家小姐是怎么了。”

“坐下吧,”成蔚然踱步到严君仆对面坐下,“这事儿得说很久。等说完了,劳烦严管家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严君仆听了很久,听到嘴唇干燥,都忘记喝一口茶水。

其实这里的茶水是天底下最好的,甚至媲美宫中御用之物。

他的手放在膝头,时不时就会紧张地敲击,攥紧又松开,心里焦虑,却还要不动声色,安抚眼前快要落泪的姑娘。

“原来是被逼嫁给晋王。”他语气沉稳。

“原来是失忆了。”他语调不变。

“原来是晋王投毒。”他缓缓摇头。

成蔚然愤恨地在桌案上拍击。

“可恶可恨可杀!”她气得脸颊通红,眼中却蓄满泪水,“严管家,现在该怎么办?”

“正如公主所说,”严君仆扶住桌案上差点歪倒的茶壶,“可恶可恨可杀。”

“咱们要想办法,把她带回来,好好治病。”成蔚然道,“我怕时间久了,就永远也想不起来了。但又怕她想起来家仇,会冒险行刺陛下,到那时……”

这正是成蔚然的为难之处。

她因为这个,最近都不敢去见沈连翘。

她怕自己不小心说漏嘴,连累家人,又把沈连翘拖入绝境。

严君仆比成蔚然镇定得多。

“欲速则不达,事情要一件一件办。”他的手指轻轻在茶壶上敲了敲,“公主常去宫里,又认识太医,要想办法打听出宫中有什么能让人失忆的秘药。对症才好下药,知道毒药的药理,才能配制解药。至于小姐醒来后会不会去行刺陛下……”严君仆笃定道,“不会,因为这件事,有人会为小姐做。”

谁?

谁会为了沈连翘,行谋逆之举呢?

成蔚然抬手掩唇,看着严君仆。

“严管家,”她劝道,“那件事是不可能的。”

她压低着声音,唯恐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

可严君仆只是略带嘲讽地笑了笑。

“恶有恶报,天道好还。”把玩茶壶的男人道,“你既然知道我家小姐为何同皇帝结仇,就该知道,皇帝的仇人还有谁。”

还有谁?同样死于驿站的先太子一家。

孔佑!

可是孔佑已经死了。

成蔚然感觉有浓浓的伤悲堵住胸口。

有时候她甚至也在怀疑,让沈连翘清醒过来沉浸在伤痛中更好,还是就这么迷迷糊糊,嫁给晋王好。

“华容公主,”严君仆临走前,对成蔚然道,“我们家的小姐,不容别人糊弄。就算是为了她好,都不能。她自己决定要做什么要去哪里,是南是北,是刀山火海还是鲜花着锦,她去哪儿都成,就是不能被人骗了去。”

成蔚然站起身,心中豁然开朗。

“严管家,”她追出去一步道,“谢谢你。”

严君仆挥挥手,高大的身影向楼下走去,没入人群消失不见。

去庙里祭拜,也不是哪一天都能成行的。

沈连翘等了两日,刘礼才说是黄道吉日,可以带她出去。

城隍庙就在洛阳城外,远远可见殿宇高耸、琉璃瓦铺出金顶。

已经过了清晨“开静”之时,故而没有听到钟鼓声。但沈连翘还是嗅着空气中的焚香气息,抬头看一眼大殿两旁矗立的钟鼓。

传说城隍是冥界守护一方生灵的神仙,拜祭城隍,正可以求他护佑父亲母亲的阴灵。

今日这城隍庙不准百姓进入,庙里很空旷。

沈连翘从道长手中接过清香,俯身下拜,求神保佑。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心里很安静。

像是距离父母很近,得到了某种庇护。

绕过正殿,她站在石砖铺就的台阶上,有点愣神。

两个道长手持拂尘从她身前经过,目色清澈,不染纤尘。

沈连翘下意识向前走了几步,见庙中古树参天而立,虽然冬季无叶,但透过树枝缝隙看向湛蓝的天空,莫名让人心旷神怡。

晋王刘礼一直默默陪伴在沈连翘身边。

她往哪里走,刘礼就往哪里走。

沈连翘在城隍庙逛了逛,留意到大殿两边的甬道。

她转过身,向一处青砖铺就的甬道走去。那甬道的尽头,似乎有一棵银杏树。

“该回去了。”刘礼忽然开口道。

“我想再走走。”沈连翘道。

“那边是做水陆道场的地方,阴凉森冷,郡主还是不要去了。”刘礼又道。

沈连翘看着他,感觉到他的紧张。

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去呢?

只是因为地方不吉利吗?

“晋王殿下不想去,可以在这里等着我。”她忽然撇下刘礼,向前走去。

刘礼呼唤着她的名字,跟在沈连翘身后。

他抬手要捉住沈连翘的衣袖,却被她灵巧避开。

这躲避的动作像是身体自然的反射,让沈连翘突然步履生风,觉得浑身轻松起来。

她踩着甬道向前,刹那间觉得眼前的景色有些熟悉。从银杏树旁经过时,她仿佛看到曾经也有一个身影从银杏树边经过,那个身影旁边,还有一个身穿青色圆领锦袍的影子。

是谁?

是她梦中的那个男子吗?

身后刘礼的脚步穷追不舍,沈连翘向前跑去。她跑进一个开阔的院落,见前面矗立着一座门窗紧闭的房屋。

房屋约有八间宽,外面挂着黄色的经幡。经幡上画着引导亡者归家的符文,弯弯绕绕间,却似乎有无穷的魔力。

沈连翘站在门前,一把推开了厚重的木门。

“吱呀——”

伴随着木门打开的声音,阳光照进屋子里。

沈连翘呆呆地站住。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她小心翼翼地迈步进去,闭上眼,似乎看到有斜斜的光线照进屋子,灰尘在光芒中起舞,而这里停了许多棺木。

一个身影在棺木前跪下来,那是她的身影。

那人叩头道:“父亲母亲。”

父亲母亲?

她曾经来过这里,可是她父母的棺木,怎么会在大周京都?

“良辰!”终于追过来的刘礼同样迈进门,问道,“你在看什么?”

沈连翘站在一尘不染的屋子里,摇头道:“没什么。”

没什么,但我眼前的你,但在我身边的你们,瞒着我什么吗?

沈连翘觉得一直有些混沌的心,正在缓慢地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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