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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我发誓


“怎么就女客能进,男客不能进呢,这又是什么道理?这不是写着贵宾区,小爷买了这么多胭脂水粉,连你们那贵的吓人的香水都买了十瓶,贵宾区居然不允许小爷进,你们是瞧不起老子?”

“公子,真不是瞧不起您,这里面全是女客,您进,真的不合适,您是本店贵客,咱们再给您送一些赠品,您看如何?”

“去去去,那只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一盒最便宜香粉的都能进,老子买了五百两银子反而不能,真是倒反天罡,今天老子就要进去看看,全是女客怎么了,难不成都脱光了在洗澡,才不能叫人看不成?”

“不是,贵客,公子,公子!真的不能进,里面是女客敷面礼妆盘发的地方,您……”

“滚一边去,这世上除了皇宫,还没有小爷不能进的地方呢。”

“老张,是哪位公子非要进女宾区?”一声柔柔的,宛如黄鹂娇啼的声音。

梁承慎一听就险些酥了半边身子,而且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正愣神时,便见一个美貌少妇从里面款款而出。

之所以说是少妇,是因为这女子梳着妇人头,盘着发髻,而面容却过于年轻,看着最多不过二十。

她一身月白小衫,外罩一条藕合半臂,下身同色的裙子,身形极为窈窕修长,哪怕裙子做的略宽松,也能看出胸部鼓鼓,腰肢纤细。

光看身形,便知是个美人。

再一抬头,看到那妇人的脸,乌云般蓬松黑亮的发,堆堆的盘在一起,与身上的衣裳一样,她头上也没几样首饰,不过一柄白玉梳,一根玉簪和一朵通草掐的重瓣粉芍药,那张脸白的像是罩着一层光晕,宛如皎月,杏眼桃腮,眉心贴着一枚珍珠花钿。

这妇人初看并非是令人惊艳的明丽女子,然而光肌肤之白净,就已经胜了许多花容月貌的普通女子,而她鹅蛋脸杏仁眼,观之可亲,没什么攻击性的容貌却越看越耐看,别有一番风流袅娜之态,越看越觉美貌非常。

梁承慎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愕然的像是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指着她大叫了一声:“你,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成了个结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来人自然是卫婵,她跟梁承慎打了个照面,差点也没稳住,纵然只有两面之缘,她也记得他,这个没什么架子,却吊儿郎当汇聚一身纨绔之气的小侯爷。

卫婵捏紧手绢,柔柔笑了笑:“客人如何这般惊讶,想来是外地人士,听口音,是京城来的?那怕是不知道我们点绛阁的规矩,此处乃是女宾礼妆处,许多姑娘夫人披头散发的,的确不方便见外男,目前我们这里还没设置专门的男宾室,不过贵客既然有要求,我们岂有不接待之礼,张掌柜,把茶水间收拾出来,上一盏今年明前的梅花清露,还有九芳斋的点心,贵客,里面请吧,您想了解我家的货,我给您亲自介绍如何?”

梁承慎惊疑不定,却老老实实的,没发火也没再闹,默默地跟着进去,眼神仍旧在打量卫婵。

卫婵忽然就这么出现在他跟前,像大变活人似的,他怎么能不害怕。

而且,这丫头变化也实在太大了,那时在谢家庄子上见到她,她是丫鬟打扮,浑身上下除了皮子白些,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而且低眉顺眼的,往那里一站,都看不到她的脸。

那时她刘海厚重,挡着前额,乍一看灰不溜秋很是平凡,他当时还笑话,怎的谢怀则口味如此独特,竟喜欢一个这般普通,好似没长开似得丫头。

因为好奇,他才主动去撩拨这女子,然而没能成功。

此刻,梁承慎的模样,不亚于看到戏文里杜丽娘还魂,瞧见聊斋话本那些鬼怪故事一样惊悚。

他没敢去喝茶水,也没敢吃点心,就怕像鬼怪故事一样,第二天醒过来,水粉铺子变成了荒郊野外的荒坟。

他手脚无措,刚才还像个无赖顾客小霸王似的,现在居然扭扭捏捏起来。

“贵客尝一尝,这云城的梅花清露是窖藏的茶,虽说比不得京城权贵们常喝的,却也别有一番清韵味道。”

“你,你……”梁承慎仍是目瞪口呆:“你还活着?”

卫婵不解:“贵客何以这般说?莫不是将妾身与其他人认错了?”

那副柔柔的却疏离的笑容,梁承慎见过,他哈了一声:“别装了,你是卫婵对吧,谢怀则金屋藏娇的金丝雀,平德乡君卫婵!”

卫婵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这平德乡君又是谁?乡君不是宗室皇亲国戚的等级,乡君也有封号?”

“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都说你在那场天火中死了,活活烧死的,你怎么出现在云城?谢怀则知道你还活着吗?你要是什么事都没有,为什么不回京城?”

卫婵笑容不变:“贵客,妾身实在不知您在问什么,要是您想了解我们铺子的面脂香水,尽管问,若是因为把妾身跟别的什么人认错了,妾身是真的没办法回答您。”

梁承慎双手抱臂,从上到下打量她,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你没了那丑刘海,居然这么好看,在我见过的京城美人儿里,也能占到前三了,我就说谢怀则那个挑剔的家伙,不可能看上一个平凡的丫头。”

卫婵笑容冷了几分:“贵客,您若是来做生意,妾身欢迎,可若是来挑事还要调戏良家女子的,便是您是京城尊贵的侯府公子,妾身也不怕,一状告到官府,贵客的脸面怕是也不大好看。”

梁承慎大叫起来:“你还说你不是卫婵,卫婵认识我,我刚来云城,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侯府的公子的?不打自招了吧,哈哈哈哈哈。”

卫婵心里头烦得要命,呆的好好地,一切都步入正轨了,忽然跟从前京城的旧人见了面。

这个梁承慎虽然看不过眼谢怀则,就差明着说跟谢怀则是死对头,可此人吊儿郎当,手段也捉摸不透,虽然见过那面,卫婵是占了上风,可主要是她是谢家的人,很快被谢怀则带了回去,不然还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报复她。

现在见了面,卫婵觉得并不是个好兆头,她没有远走高飞,选了距离京城不远不近的云城,是因为妹妹卫好还没被接出来,要把人接出京城,就得不声不响。

她既已假死脱身,就不想再与前尘往事中的任何人还有交集,最好面也不要碰。

“贵客说的,妾身不知,若是贵客没有想要问旁的意思,请恕妾身不便接待。”

她这是要赶客的意思了。

刚站起身,梁承慎幽幽道:“你就不怕,我告诉谢怀则,你还活着的消息?”

卫婵眯了眯眼,看着眼前这副玩世不恭纨绔子弟模样的梁承慎,倒是没想到,这个看似什么都不太在乎的小侯爷,居然拿捏别人的软肋,也拿捏得很准。

“现在,能安心坐下,跟本公子好好说说了吗?”

卫婵蹙着眉头坐下,一言不发。

梁承慎高兴坏了,她的表现已经默认了她就是卫婵,她居然还活着,可谢怀则在京城可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这明显就是此女逃出生天,就没回京城,也没让谢怀则知道,她还活着。

“说实话,听说你死了,我还伤心了好几天呢,到底没找你报你扎我马屁股的仇,我可是差点从马上摔下去!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还变得这么,这么……”

梁承慎打量她的目光,让卫婵有些不悦,就算他只是惊讶和欣赏,但这种男人对女人居高临下的评估,她刚到谢怀则身边时,可没少经受。

她不喜欢这样。

她像是忽然长开了,不仅露出光洁的额头,褪去以前的稚气,从前像一根发育的不大好的蔫哒哒的花苞,虽然也含着香气,可在花园里到底是不出众的,此时却像是吸收了天地精华,一下子变得十分水灵,还要开不开的,刚开始要进入风华正盛的时期。

从前她低头含胸,看似畏畏缩缩,此时却昂首挺胸,目光沉静,毫不怯懦。

梁承慎有点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除了高兴、复杂,甚至还有一点惊喜。

因为推测出,她是瞒着谢怀则,谢怀则根本不知道她还活着,而她此刻的风姿,他是京城那些旧人中,第一个看到的。

在这一点上,居然莫名赢了谢怀则。

“你就打算一直这么沉默下去吗?”梁承慎问,他是受不了这种沉默的,谢怀则就惯常使用这一招,用沉默来造成压迫感。

“听说梁家的小侯爷一到云城,就扎进了最大的花楼楚馆里头,为了一位清倌娘子,跟另一位公子打了起来,把人家打的头破血流,还一气花了两千两,就为了那位娘子初夜不被买走,真是好大的手笔,好大的威风啊。”

梁承慎嘿嘿一乐,一点也不觉得丢脸:“我那是见义勇为,玉蝶姑娘分明不想卖身,我这是救风尘,跟传奇话本里那些游侠儿一样,是做好事呢。”

卫婵摇摇头:“妾身怕是你这位小侯爷身份暴露,要被玉蝶姑娘粘上了,你可要娶玉蝶姑娘回去?”

梁承慎奇道:“男人在欢场上一掷千金,我不过出手相救,为什么要娶她?”

卫婵心中厌恶,脸上却微微一笑:“小侯爷是只想享受这个当救星,被人仰慕崇拜的过程,可据妾身所知,那位玉蝶姑娘正闹着想要赎身呢,你说她赎了身,是不是要来寻你这位小侯爷?要是妾身把这个消息传到京城,老侯爷知道自己的好儿子不好好办差,反而惹上风流债,要是您那位未婚妻孙小姐知道了这事,你跟孙小姐的婚事,可会生出波澜?”

梁承慎切了一声:“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我告诉你,本公子逛花楼,我家老爷子是不赞同,可也管不了我,左右教训我一顿,还有那个娇滴滴的孙容,本公子又不喜欢她,才不想娶她呢,她知道了更好,最好退亲不用娶了。”

卫婵微微一愣,没想到此人是个混不吝,不过她还有后招:“是啊,小侯爷是不惧孙家小姐,这桩婚事不是老侯爷给您定下的,孙家对老侯爷有恩才定下的这门娃娃亲,您说若是老侯爷知道您因为风流债,导致跟孙家的婚事黄了,要怎么罚您?”

梁承慎张大嘴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难不成一直关注我?不对,是不是谢怀则那家伙跟你说的,他表面上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在乎,这么长舌妇的吗?”

“不对!”他立刻警觉:“你别想用这件事威胁我!”

“此事算不算得上威胁,小侯爷心里有数。”

她这副微笑,笑的胸有成竹的模样,让梁承慎一哽,在那里嘀嘀咕咕:“怎么感觉你笑的跟谢怀则似的,都带了一副假面具,别这么笑了,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反正,反正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活的,为什么在云城,我知道了就绝不会告密,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去告诉谢怀则,把你活着的消息送回去。”

他直接瘫在椅子背,开始耍无赖。

卫婵又好气又好笑,终于知道谢怀则提起这位小侯爷,为什么轻蔑中带着一点好笑,还带着一点无奈和复杂了。

“你告诉我,满足了我的好奇心,我就帮你保密,真的,你看我的脸,多么真诚!”

梁承慎还举起手掌:“我还可以跟你发誓,要是你跟我说了实话,我还给谢怀则告密,我就,我就,一辈子考不上举人,生孩子没屁眼,行了吧。”

卫婵简直震惊,从第一回见到他,他跟当时还是小丫鬟的她聊天,虽然带着试探和撩拨的心思,可他的确没什么侯爷架子,被她戏耍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也没立刻就生气要报复,没带着家丁要寻仇什么的。

她就知道,这位小侯爷其实有些小孩子心思,有小坏没大恶,可发誓把生孩子没屁眼的话都能说出来,还是刷新了她对这些世家公子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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