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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侯府不要你这样的女人


“退后!”

幕亓一双手握住刀柄,就要奔着铁链砍下。

“世子,不要!”

情急之下,江书双手从门缝内,牢牢扯住铁链。

她白皙的手指,紧攥在黑粗的铁链上,于夜色中格外醒目。

幕亓一冷道:“让开。不然连你一并砍了。”

他心中郁怒得不行。这丫鬟当真是,不识好歹。

他这可是在救她!救她的命!

“奴婢不走。”幕亓一愈怒,江书反倒迅速冷静下来,“奴婢若是走了,一辈子都是逃奴。”

一辈子见不得光,一辈子像阴沟里的老鼠那样活着。

普通人被诬陷,或许还有翻供、洗刷冤屈的机会。可她一个奴婢,一个逃奴……

即便是被冤枉,也不该逃走。若是逃了,没罪也变有罪。人人得而诛之。

幕亓一刀尖指地,他快被气笑了,“这不是你应得的吗?”

给顾如烟下媚药,还想诬陷万吟儿。那两位,可都是官家小姐!

“你不会还想着,清清白白地走出去吧?”

男人声音中的讥诮,利箭一般直刺江书心窝。她只觉得喉间一阵腥甜上涌,被她死命咽了下去。

一阵大风吹过。门外灯笼剧烈摇晃,光芒一时之间暗了。

江书眼中,幕亓一的脸,慢慢沉入夜色,有些看不太清。

“奴婢其实一直很好奇,为何无论是什么事,世子总是不肯相信奴婢?”

江书声音轻轻的,“是因为,奴婢……是奴婢?”

幕亓一:“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本世子也不明白,你为何就是不肯承认。你不会是觉得,你还能出去,还能试婚,还能做武安侯府的妾室吧?”

江书愣住,“奴婢没这么想……”

“没这么想就好。不可能的。”

“什么?”

“本世子说,不可能。”幕亓一声音冷漠至极,“武安侯府,不可能要你这样的奴婢做侍妾。你,死了这条心吧。”

深吸一口气,江书听见自己轻轻地笑了。

她是想做妾,却是为了能从武安侯府,从自己这个家生奴婢的身份中逃离。只可惜,她失败了。怕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外面的蓝天。

“奴婢知道了。既然如此,世子请回吧。”

“锵!”

幕亓一手中长刀入鞘。攥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暴露。他几乎被江书气到手抖。早知道她是这样野心勃勃不安分的女人,他当初就不该救她!

留她一条命,怕日后也要祸害他那位朋友。

“好,你很好。只望你日后——不对,是三日后临刑之时,勿要后悔!”

幕亓一脚步声远去。

江书靠着门板,突然间失了所有的力气。她缓缓滑坐在地。

她不想死,可有不能逃。顾家答应要照看她的娘。

她逃了,她娘就没活路了。

娘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含辛茹苦把她养大。她不能亲手送娘去死,她不能。

第二个偷偷来看江书的人,是顾如烟。

她身上披着斗篷,身后远远跟着一个顾家小厮。

“江书,你……我……”

“对不起。”

江书:“奴婢担不起小姐这一句对不起。”

若是往日,她敢这般与顾如烟说话,顾如烟暴碳一样的脾气,早就炸了。

今日的顾如烟,全似没听出江书声音中的冷漠一般,自顾自地喃喃道:“我身上,不可有这般不清不白、纠缠不休的丑闻。这是……顾家嫡女的职责。这次,是我的错。我太任性,我不该来……”

“奴婢明白小姐的难处。”

“我往后、我往后,再也不会了。”顾如烟哭了出来。

江书对着自己眼前的黑暗,无声地笑了。她付出了一条命,让顾如烟学会谨慎。这代价,属实大了些。

顾如烟在门外,抽泣了半晌。

她哭声稍歇,江书:“小姐,夜寒露重。您还是,请回吧。”

江书声音中带着微微的冷意,终于刺得顾如烟身子一颤。“你……还怨我……”

她从斗篷下,急急摸出一个丝绒钱袋,顺着门缝直接塞了进来。

江书没接。

那钱袋掉在地上。绳结散了,里面银子滚落了一地。

“小姐,你这是?”

顾如烟回头,冲着那小厮,“来。”

小厮低着头上前,自衣袖中抽出一根女子戴的短钗,用手指比着弯了弯,塞进锁孔。

顾如烟眼睛四处张望,嘴里还在不住催促,“快这些儿,等会有人来了。”

“是、是。”小厮一边抹着额上汗水,一边更用力地捅着黑铁锁。

江书:“小姐,你这是在干什么?”

“你别怕。”顾如烟透过门缝看向江书,“这几日被雨水冲毁的大道已经修葺得差不多。你拿上这银子,沿着大道走,避着点人。”她贴得更紧,压低声音,“这营地里赈灾人手本就不够,放心,不会派出很多人追你的……”

顾如烟,也让她跑。

江书看看那个一边擦汗,一边开锁的小厮。认出这是顾慎身边之人。

看来顾如烟此举,顾慎也认可。

江书弯下身,捡起钱袋。用手稍一掂量,知道顾如烟给她准备的钱,并不少。够她衣食无忧地活上三五年。

可是……

“奴婢不能走。”

钱袋自门缝中,又被递了回去。

“小姐,你和大公子,若真的有心照拂奴婢。就好好待奴婢的娘,别让她知道……”

顾如烟是哭着走的。她没求江书原谅,也知道江书不会原谅。

第二日白天,江书消停了一天。

大约是都知道她要死了,没人来烦她。供给她的一日三餐,也整洁精致了不少。

宝儿似乎来找过她一次,没说几句话,就被她娘拽走。

傍晚时分,高湛来了。

一样是隔着木门,高湛向江书行礼,“我代拴牢一家,谢谢江姑娘。”

高湛说得恳切,江书听来,却觉得好似伤口上撒盐。

她是救了拴牢一条性命,却是以自己的命为代价。

“高先生不必如此。今日的境况,并非奴婢所求。”

高湛:“江姑娘后悔了?”

江书轻轻笑了,“是。”

她的坦率,倒让高湛一愣。

沉默半晌,高湛才道:“江姑娘,你无需为自己的心善、求真而后悔。你莫要怪自己,你本没有错。要怪,便怪你生为奴婢、怪你生不逢时。”

“生不逢时?”

高湛长叹一声,“今上不喜走卒奴婢之人,以致立法极为严苛,像姑娘这样身负冤屈的也无法申辩。江姑娘若能早生几年,哪怕是在前朝,都不至如此,死得不明不白。”

江书微微一愣。

前朝……

她出生便是在大盛,几乎从未想过,大盛之前,尚有朝代。

只听高湛叹道,“前朝,也不过就是二十余年前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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