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知错
换新衣服新首饰这种事,只要是个女人,就没有的不爱的。
就算宁芳现在还小,她也想穿得漂亮些,逗祖母开怀。
再看程岳送来的三层首饰盒,除了上面两格小抽屉里,放着几件端庄精美的簪环,一看就是给宁四娘和夏珍珍的。底下厚厚的那一匣子,满满的全是给小姑娘打的首饰。
不管是胖胖的小葫芦,还是萌萌的小兔子,不管是圆圆的小石榴,还是肥肥的小蝙蝠,都极为活泼有趣,几乎只一眼,宁芳就全爱上了。拿着这个也想试试,那个也想戴戴。
虽然她这举动略有几分想彩衣娱亲的夸张,却也显露着真心的喜欢。
宁四娘笑吟吟的帮两个孙女都挑了合适的衣裳首饰换上,让夏珍珍带着她们去逛园子。这边,她也细细展开儿子给自己做的新衣裳,笑得慈祥。
宁怀璧给母亲做的两套新衣,一套黛紫流云纹,低调华贵,无论样式还是花色,都是她素来钟爱的。另一套浅茶色的衣裳上,则绣着邹润最爱的白海棠。
两套衣裳都配得清雅爽洁,既不过分老气,也符合她寡居的身份。
论起价钱,这两套衣裳比起宁怀瑜之前送的云锦,可能连十分之一都不到,但宁四娘却只觉心中妥贴无比。
这绝非因为血缘关系,而是送礼人有真正考虑到她的喜好和实用。
用不用心,就是这么简单。
可想起那个自己辛苦抚养一场的庶子,却对自己有了隔阂,宁四娘到底有些黯然。本想换衣裳的心情也没了,正想让人把衣裳收起来,却听得前头一阵闹哄哄,却是宁守信他们回来了。
兴师动众跑去北门,却没接着半个正主,只迎回一帮护送行李的下人。
宁守仪一句“家人”,二字用得极妙。
家里人是“家人”,可家里的下人不也能说是“家人”么?
这会子进了府,听说宁芳故意把给各房的礼都减了一半,心知长房着了恼,又想过来讨好问安了。
可天下事哪有这般便宜?真若轻轻松松带过,回头还不定以为她们长房多好性儿,到时只怕有人就想欺到头上来了。
所以宁四娘当即吩咐丫鬟婆子关上院门,表示今日“旅途疲惫”,谁也不见!
大伯会给她下马威,难道她就只会傻傻的等着挨耳光?
嘁!
想左右逢源,还得看人家给不给机会才行。
等宁守信听说宁四娘回府的种种,甚至还被自作聪明的小儿子克扣了一半见面礼,他气得差点打了宁云涛一个大耳刮子。
可到底是极心爱的小儿子,还指着他光宗耀祖,宁守信到底没能打下手,只关了门,指着他鼻子大骂。
“糊涂透顶!你跟着三房学什么?他们那是已经吃到好处,自然就不愿在明面上给人树靶子。否则,你那一向精明的五叔,为何会放任老七跟她们二郎交好,还送人上任去?况且,有咱们这些不亲近的衬着,岂不显得他家老七更加仁义?”
哎呀!
宁云涛恍然,自觉上当。可再想想,还是有几分犹豫,“可大伯毕竟是咱们这一房的,又当了那么多年的官,若是让他知道咱们跟大房亲近,难免会不高兴吧?爹都已经借了半个园子了,又何苦再往里搭东西?”
听他竟说出这样一番话,宁守信气得恨不得把他脑子打开,往外倒倒水。
“瞧你平日里读书也有些小聪明,怎么一到正事就蠢成这样?你也不想想,如今你大伯还没回来,就想着立威。不正是畏惧着大郎二郎年轻力壮,又都在任上?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管他从前有多风光,可如今致了仕,便是人走茶凉。往后说话办事,只怕还真不如长房好使。横竖咱们连半个园子都搭进去了,还靠你省那点子礼物么?我特特让你领头去接人,是想让你去卖个乖。你倒好,把人得罪了还不自知。莫非你还以为,你跟长房疏远了,你大伯就会拿你当亲儿子疼了?”
呃……
宁云涛也有些急了,“孩儿知错,那如今怎么办?”
宁守信道,“能怎么办?四娘原在家时就不是个好性儿,这回子把她得罪狠了,她晾一晾咱们也是应该。先就这样吧,好在如今住一处了,回头再慢慢下功夫好了。”
且不提他怎么琢磨往后要善待大房之人,此时在宁府后花园,有人却因宁四娘的“不给面子”,打算过来让她们知道一下“好歹”。
※
荫凉的菩提树下,宁芳正坐在一处小小古朴的四方亭中,听徐妈妈讲古。
因今天日头有些大,宁芳逛了一时,只觉得晒得慌,便不爱动了,但几个弟妹却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乍到一个新园子,只觉处处透着新奇,非要逛个尽兴。
夏珍珍心疼大的,也要顾着小的。便让宁芳在这里休息,她自带着丫鬟婆子打着伞,陪孩子们满园蹓跶去了。
徐妈妈年纪大了,自然留下,顺势跟宁芳讲起家史。
“……要说咱们宁家在金陵虽不敢说是一等一的人家,但这宅子倒是人人称羡。不仅大,园子修得漂亮,还是很有些来历的……”
宁家在此居住了一百来年,但这所老宅却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
最初建这宅子的家主姓严,乃是个盐商。暴富之后便请了当时江南一个著名的才子,设计了这所园子。
可惜他过世之后,子孙不肖,竟是一场豪赌,便将这偌大的宅子输掉。后辗转倒了几次手,落入一个顾姓富商手里。
这顾家富了好几代,自比严家门风严谨得多。不过自得了宅子后,顾家先祖为了警示儿孙,牢记这个教训,便将园子里一处被毁坏的双檐八角亭改建成了简朴方正的四方亭。
“……喻意着做人就要方方正正,不可走歪门斜道,甚至于还特意挪了棵菩提树来。从前我也不知所为何意,后来听太太说起,才知菩提原是佛家敬重的树。种在此处让子孙看着,就是让他们……”
看徐妈妈一时忘词,宁芳猜道,“清心静思?”
徐妈妈笑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所以咱家这个勤思亭,在金陵可是大大的有名。每回宴客,客人必点名要来这里看一看。后来是咱们长房的曾老太爷,就是那位做过正五品翰林院学士的大人还在世时,有个朋友,也是挺大的官儿。听说了咱家这个亭子的故事,便提了个建议。让照着从前那亭子的模样,做个壁灯搁在亭里。说两边看看,才更能让人明白道理呢。”
那是抚今追昔,发人深省。
宁芳看着墙上的壁灯点头,也不急着纠正徐妈妈,只问,“既然顾家如此治家有方,怎么这宅子又到了我们家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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