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曹家有喜
2014年九月,齐想跟曹智一起来到了魔都上海。
她虽然没能像“数学天才”曹信一样考进名牌,却也考上了上海一所不错的重点。
开学那天,两个人悄悄发微*信约好,买了同一天的同一趟火车票。
两家人到火车站送站的时候,还碰了面。
看见齐爱华和齐妙帮齐想拖着行李走近了候车大厅,原本坐在儿子身边刷手机看初代网红“铁锅炖自己”的曹东方,一下子挺直了脊背,开始在儿子书包和衣服口袋里胡乱翻找。
“爸,您找什么呢?”
曹信不耐烦地推开了爸爸的手。
“你交大的校徽呢,怎么不戴?戴上戴上!”
“哎呀爸,这又不是在学校。”
“在学校有什么好戴的呀,都是一样的学生,校外才戴呢。瞧把他齐爱华神气的,我儿子可是名牌,上海的大学多了,交大可只有一个!”
说道这里,曹东方仿佛才突然回过味来,猛推了一下耳朵里塞着耳机的曹信道:“我说三啊,你和齐想不会是故意都报上海的大学的吧?我知道,你大哥二哥,都被齐家下了蒙汗药了,要不是你妈镇着,他们早就翻天了。你太爷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家都是男孩吃不了亏,我也懒得多管……可是齐想可不行,她跟她两个姐姐不一样……”
曹东方低声埋怨着,他的心里越想越怕。
“哎呀爸,你想什么呢,上海的大学又不是只收姓曹的学生,齐想报哪所大学,咱们管不着。”
“反正你心里得有数,你智商可140呢,别只顾耍小聪明,大事上可不能糊涂……”
眼见齐家人走了过来,坐到了对面的空座上,曹东方声音小了起来。
他时刻观察着曹信和齐想的表现,发现两个孩子似乎并无什么不妥,才微微放下心来。
两家人目送两个孩子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进站后,曹东方率先一步走出了候车大厅,坐上了公交车。如今,他脑袋上做手术时剃光的头发,已经全部长回来了。他挖了一辈子煤,身体素质不错,恢复得也快,如今,已经跟常人无异。要不是老婆孩子一直拦着,他早就回煤矿去挖煤了,现在煤矿是计重制,按照他的能力,赚的肯定不比那些年轻人少。曹信的新房很快就要交房了,到时候,装修还要一大笔钱,总不能全都指望老二,他这个当爹的一分也不掏吧?
……
这边厢,火车刚一开动,曹信便跟别人换了座,拖着自己的行李,来到了齐想所在的软卧车厢,两个人相视一笑,坐在下铺,看着窗外几乎一天一个样的洙城聊起天来。
齐想的头发染色了,是齐妙亲手帮她染的,还帮她画了好看的淡妆,带着墨镜口罩,不仔细看,倒与正常人无异。
虽然,齐想还是会时常自卑,但在曹信心里,她却一直都是童话一般的存在。
“洙城变化好快哦!”
将脸贴在车窗上的齐想不禁发出了感叹。
“是啊,变化好快呢!”
看着窗外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曹信也发出了赞叹:“不过,到了上海你就明白了,这里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嗯!”
齐想答应着,眼中,全是对上海的向往。
……
好在,跟齐想想象中的一样,她所就读的经贸大学,跟上海这座善于接纳的城市一样,对她这个与别人不同的女生,展现出了无比的包容。学校里,短短几个月后,她已经差不多像个正常人一样,完全融入进了大学生活。
在同宿舍几个女生的鼓励下,她甚至摘下了常年带着的风帽,像个自信的天使一般,勇敢地面对全校师生。她还申请加入了学生会,大一下半学期,在校领导的鼓励下,作为“公益天使”,参演了上海某医院专门为白化病患儿筹拍的公益宣传片,一时间赞誉不断。2014年底,她还和曹信一起利用寒假时间,去全国最大的白化病公益机构“月亮孩子之家”做了整整半个月的义工。那一次,她接触到了很多跟自己相同遭遇的病友,还建了一个群,身为群主的她热心地鼓励开导着群里的每一位成员。她还把当初自己参演《白雪公主》时的视频传到了群里,得到了所有成员的一致好评。那是齐想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再孤单,而且与白雪公主这个称谓相比,她更喜欢月亮的孩子。
渐渐地,齐想跟曹信的交往更加频繁起来,以前,面对曹信时,总是多少会有些自卑的她,也变得自信开朗起来。
齐妙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火了。
《白雪公主》和她做义工时的视频,不知道被谁传到了网上,一时间网友纷纷转发点赞,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她微博账号“月亮的孩子6973号”粉丝居然高达了30多万,成为了一名在公益领域很有影响力的大V。网友们称她为“史上最美白化病女孩”、“冰雪公主”、“冰美人”,等。有几次,她周末跟曹信一起去逛街的时候,还在大街上被人认了出来,争抢着与其合影。
转眼间,时间来到了第二年夏天。
某天下午,齐想下课从教学楼走出来时,居然被一个西装革履的药品商堵在了楼梯口。他告诉齐想,他们公司专门生产治疗白化病的药物,希望能够请齐想做广告。而且,愿意支付六位数的广告费。
虽然那人巧舌如簧,说得天花乱坠,但齐想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当下答应他的请求。那人还不死心,从包里掏出几管外用药膏来塞给了齐想,让她试用,并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了自己的烫金名片。
当天下午,齐想便上网查了名片上那家名叫“欧诺夫”的药品公司。她发现,那家自称自称注册地在英属某群岛的公司,生产的居然都是三无产品。
而且齐想亲自试验,涂在左手手腕处的药膏,居然有种火辣辣的刺痛感。
齐想想到这种药品很有可能伤害到其他病友,反手便拨打了上海市药监局的电话,把他们给举报了。
……
同样,这一天的青梧村也不平静。
上午,曹家陪着笑脸刚刚送走了第N次前来给曹义提亲的赵姨,一家人埋怨曹义的谴责声犹然在耳,下午,刚刚吃过中午饭的曹本顺,居然缓缓地歪倒在了地上。
曹本顺年纪太大了,一家人不敢大意,连忙打电话把曹智叫回来,开车把老太爷送到了医院。
医生给老太爷做了系统性的检查,可是,却无论如何也检查不出病灶所在。无奈,躺在病床上的老太爷说这里也不舒服,那里也不舒服,医生没法,只得以“年龄大了,身体机能退化”为由来打发曹东方一家。
望着躺在病床上哼哼唧唧,一口一个“我可能不行了”的老太爷,孝顺的曹东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洙城的医院不行,要不咱们转院?”
曹东方抬头看着如今家里最有本事的曹智。
可是,曹智却一直皱着眉,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转什么……转,我……我都一百多了,早就活够了,今天,就回家去,落叶归根!”
老太爷“气若游丝”地反驳着,与此同时,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唉……本来还指望咱家曹义或曹智跟我添个小玄孙,等我油尽灯枯那天挑幡呢,现在看来……咳咳……没指望喽。看样……我也做不成咱青梧村玄孙……送……送殡第一人了……”
看着爷爷脸上并无带病的样子,听着他的话,聪明的曹智一下子就明白了,老太爷是在装病。
可是曹家其他三个人却不这么想,特别是孝顺的曹东方,一听爷爷三句话不离个“死”字,立马大声谴责道:“哎哟我的爷,您老这都胡说什么呢,您阳寿还早着呢,今天下午,下午咱们就转院,去省城的大医院,再不行,去北京!”
看着爸妈和大哥焦急的样子,曹智想笑又不敢笑,只得顺着太爷爷的意思,上前一步,劝曹东方到:“爸,太爷爷年龄太大了,经不起折腾的,要不,再在洙城医院住两天,看看情况再说?”
“这里我也不要呆了,我的身体我知道,今天就回家,死也要死在家里……咳咳。”
曹本顺又咳嗽了起来。
“不行,爷爷,就算不转院,也得留在医院,万一有个好歹……”
可是,曹东方的话还没说完,曹本顺便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这一次,他的演技到位,涨得脸红脖子粗,气喘连连:“咳咳……咳,你这个不屑孙啊……你是想看我客死在医院里?”
眼见爷爷似乎动了真气,曹东方急得几乎要跺脚了。
“爸,就听太爷的吧,这几天我不去店里了,一直在家里盯着,开车从家里到医院用不了多久的。”
见曹智也站在了爷爷那边,担心爷爷气出个好歹的曹东方,只得一跺脚,咬牙同意了爷爷的请求。
曹智记得清清楚楚,他把副驾座放平,让曹本顺半躺在座位上送他回家时,老人还侧过头,像个调皮的老顽童似的,笑笑地看着他,悄悄竖了竖大拇指。为了配合老太爷的演技,曹智只能使劲绷着脸上的神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破功。
把曹本顺带回家的那几日,曹东方也不去地里干活了,也不再提要回矿上挖煤的事了,一直乖乖地守在曹本顺的病床前,他还特意交代李满月,一日三餐都要做好消化的,有营养的。
虽然一家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药店里买来的营养品也用上了,可是,曹本顺的病情却一直不见好转。
到了第四天下午,浅浅睡了一个午觉醒来的曹本顺,居然虚弱无比地开口对曹东方道:“东方啊,我梦见你爸了,还有你太爷太奶,哎呀……他们怎么就不变老呢,他们还准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等着我去吃呢!”
听到爷爷这么说,正困得在床前打盹的曹东方,触电般地一下子蹦了起来:“呸呸呸,我呸,他们的饭有什么好吃的,我爷想吃什么,我都有!”
“好孩子,别急,你别急!”
老太爷伸出手,颤巍巍地抓住了曹东方的胳膊。
此时,听到曹东方大叫的一家人,以为老太爷出了什么事,都火速冲进了屋里。
“人老了,总会念起故人,这没啥的。”看见众人进了屋,曹本顺松开了手,又咳嗽了一声,盯着李满月道:“你太爷还跟我说话了呢,他说呀,我的这病凡人看不了的,得冲喜!”
看着太爷爷一脸严肃的样子,听到他口中终于提到了“冲喜”两个字,险些噗的一下笑出声的曹智连忙把脸转向了一边,偷偷拧了自己大腿一把。
“冲,冲,咱们冲喜!”
一听爷爷的病有救,曹东方立马激动起来。
“哎呀我的爷,咱们这可冲的哪门子喜啊,老大老二连个对象都没有呢!”
一听爷爷犯了糊涂,黑着脸的李满月忍不住埋怨道,却被曹东方狠狠瞪了一眼,退到了曹义身后。
“还不都怪你?整天又哭又闹的,有你这个恶婆婆在,哪家的姑娘敢嫁到咱们家来啊?”
看到李满月在这个档口胆敢那么跟爷爷说话,曹东方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曹本顺给人算了一辈子命,养成了话说一半,让别人寻思的习惯。此刻,却再不提“冲喜”的事情了,而是转头看着曹东方,喃喃央求道:“东方啊,晚上,你把两家几个小辈都找来吧,我怕到了那边记挂着他们。曹信和齐想在上海,就别害他们担心了。我想再看看这几个孩子……哎哟……都是太爷爷的好孩子哟……”
“好好爷爷,我答应您,我这就去办,您可千万别吓我,你可得好好的!”
听到爷爷的“临终请求”,曹东方早已把跟齐爱华的恩怨抛到了九霄云外,当下,便屁颠屁颠地跑到了齐家,把太爷爷的这个请求告诉了霍青莲。
听说老太爷的身体有恙,霍青莲自然不敢怠慢,齐爱华从矿上一下班回家,便把这个事情告诉了他。
齐爱华晚饭都没吃,等齐思、齐妙姐俩回家后,便抱着周小齐,一家五口敲开了曹家的大门。
曹本顺的病床前,一群人肃穆无比地站着。只有周小齐奶声奶气地问着:“老爷爷怎么了,生病了吗?”
“老爷爷没生病,老爷爷好着呢!”
齐爱华安慰着周小齐,声音里却带着哭腔。他和曹东方都是曹本顺看着长大的,虽然自己跟曹本顺没有血缘关系,可是,骨子里倒好似亲祖孙。
“好了好了,都别丧着脸了……咳咳……我这还没死呢!”
曹本顺探了探身,故意表现出了想要费力从床上坐起来的样子。曹东方见状,赶忙和两个儿子一起,将老太爷扶了起来,李满月又手忙脚乱地往老人家背后塞了两个枕头。
见太爷爷坐好了,曹智正欲转身站到一旁,手却被曹本顺一下子拉住了。
“齐妙啊,你,你来……我有话对你说……”
拉着曹智手的老太爷,却把目光转向了站在齐爱华身旁的齐妙。
齐妙缓缓地走上前去,手也被老太爷用另外一只手拉住了。在将二人拉到跟前后,老太爷将脑袋凑了过来,小声对二人道:“你们两个,早就把证给领了吧,那天我看见曹智在屋里翻户口本了,你太爷爷我,没老糊涂呢!”
他这么一说,齐妙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嘴角微微上扬,微笑只出现了半秒,便强行收了回去。
老人家重新半躺回了床上,却把曹智和齐妙的手,紧紧地合在了一起,用自己那双手背上长满老年斑的大手,死死地握着。
然后,他转头看着欲言又止的李满月道:“满月啊,街坊四邻都称赞你是个孝顺孩子,如今我唯一的愿望,就是看着我重孙成家立业,也算是给我冲冲喜,你……你能答应爷爷这个请求吗?”
“爷……”
李满月呢喃着,老太爷一句话把她架在了火上,答应吧,青梧河的水还没干呢,不答应吧,老爷子万一有个好歹,这一家老少得记恨她一辈子。
这样想着,李满月自觉有苦难言,只得跺了一下脚,没留下半个字,便出门去了。
“还有曹义,你啊……唉!”
彼时,老太爷还不知道曹义和齐思的事情,只得握着另外两人的手,看着曹义摇了摇头。
“太爷,我……”
曹义看了看齐思,上前一步,正欲借着机会开口。
可是站在床边的齐妙,却剧烈地干呕起来。
齐妙的妊娠反应很强烈,自觉就要吐出来,她连忙推开了曹本顺的手,捂着嘴,干呕着,冲出门,跑出了曹家院子。
一群人面面相觑,只有曹智跟着跑了出来。
院子里,正在用菜刀为家里的两只兔子剁白菜解气的李满月,看见齐妙捂着嘴干呕着跑了出去,曹智又追了过去,心里立马明白了。她生过三个孩子,有经验。
她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了笑意,立马站起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大门外的巷子口,齐妙正扶着墙呕个不停,曹智则在一旁紧张地守着。
“造孽啊,这可怎么办?”
李满月猛跺了一下脚,看见听见动静的曹智回过了头,连忙又把脑袋缩进了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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