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被支配的恐惧
黎明之城，地下城最深处的动力室中。
“有种不祥的预感啊……”
游吟诗人的虚影从神灯中冒出，抬头看着上空的漆黑，微微皱起眉头。
就在刚刚，他忽然从天空中感受到了一种没由来的毛骨悚然，这有些熟悉的感觉，让他想起了曾经一度被噬神兽支配的恐惧。
“那个方向……是遗忘之地……”
游吟诗人暗自沉吟，莫非遗忘之地，发生了什么事？
可惜的是，他现在要负责随时看护秩序继承人的情况，暂时无法分身去查探。
游吟诗人叹息一声，转头看向远处的身影。
此时的沐游正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宛如正在熟睡。不过，从他浑身如同岩浆一般通红似血，且时明时暗的皮肤，就能看出他正在经历什么样的痛苦，在这样的痛苦刺激下，人是不可能进入安睡的。
融合刚开始的那一段时间，沐游也的确在痛苦中浑身激烈的颤抖，全身上下每一个器官都在本能的挣扎。
然而，这样的状况只持续了不到两天。
从第三天开始，沐游整个人忽然安静了下来，浑身颤抖停止，一动不动，变成了现在这幅仿佛沉睡的模样，沉寂的让人害怕。
起初游吟诗人也吓了一跳，以为是痛苦超过他的承受能力，导致融合走上了岔路，即将融合失败。
结果，经过他一番检查后，却发现沐游的各项体征都很正常，融合依然在顺利进行，而且情况居然还挺不错，进度甚至比预料中还要快上一些。
游吟诗人不知道的是，沐游此时当然感觉不到痛苦，因为他的意识已经从体内，转移到了一根熟悉的因果线上。
当然，并不是他主动操控意识出逃的，融合的过程中，他的意识会被强行保持在清醒状态，在巨大的痛苦干扰下，根本无法开启心眼视界。
但在第三天的某一刻，沐游却忽然感受到一股召唤，还不等沐游探查明白这是什么，便感觉意识一阵轻松，被某种力量自动带入了那根因果线上。
而在意识离体的那一刻，因果线的另一头，另一道意识瞬间朝他对冲而来，沐游想闪躲已经来不及。
好在，这道意识并无恶意，反而在接触的瞬间，将大量信息传递给了他。
那是一段段零散的画面，显示的是很多熟悉的地球城市场景，没有由来，没有解释，就那么突兀的在沐游意识中循环播放着。
不过画面中的地球，却展示着一幅幅生灵涂炭的场景，天空中异象连连，完全不是他所熟知的天空，而地面上无数人则在惊叫着逃跑，人群后方，一只只奇形怪状的巨兽，正在城市间追逐着居民，疯狂制造破坏。
随着怪兽的持续涌入，一个又一个的城市街道被夷为废墟……
“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沐游刚开始有些无法理解。
直到随着画面的持续播放，越来越多的场景展示在他面前，他终于渐渐明白了这些画面表达的意思。
没想到，在他融合神骨的这段时间里，地球上居然遭遇了这么巨大的变故！
“变天……原来这就是‘变天’么……”
沐游立即想起了芙娅先祖之前留下的那句警告，当时他还以为就是简单传个信，却没料到，所谓的变天，居然是如此严重的情况。
而现在他接受到的这些信息，同样是某个‘管理员’发送给他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及时理解地球上发生的事，接下来等他融合完神骨，需要他第一时间赶回地球，帮忙解决这次事件。
其实沐游现在也不确定秩序之神的力量，能否对天上那些‘窟窿’起到作用，但既然这些管理员这么信任他，那按说他回去之后，至少应该能有效的缓解当前的危机。
对此，沐游也只能努力加快一些融合速度，但再怎么快，融合过程也不可能少于六天。
也就是说，在他回归之前，人类还至少需要靠自己撑过三天！
好在，根据最新的画面显示，人类目前的处境还算不错，尤其是在信仰系统上线之后，玩家们聚集起来，一度开始主动狩猎怪兽，这些异兽的活动范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玩家蚕食。
不过沐游却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因为真正的困难其实还没有登场。
巨人，这才是人类真正需要恐惧的东西。
不单是噬神兽的存在，巨人本身的力量，同样是足以毁灭人类的威胁。
如果人类只是把巨人当做大一号的怪兽，继续抱着现在围猎异兽的这种散漫态度去迎战巨人，绝对会吃大亏的！
……
此刻在太平洋的黑洞下方，无数玩家正在热火朝天的追杀怪物。
从他们的脸上，基本看不到任何畏惧，反而只有对战利品的贪婪和期待。
在其他国家的黑洞战场上，战利品都要被统一收缴后再按功劳分配，但在远离人类聚集地的大洋中，想要做到这一点可太难了，因为根本没有人手来监管这种细节的东西。
因此对于两个位于深海中的黑洞，战利品的规则一开始就说的很清楚：不需要等待事后集中分配，谁抢到是谁的。
这也是很多散人玩家愿意不远万里赶来太平洋的原因。如今这里不仅是怪兽密度最高的地方，还是管束力度最低的地方，正是很多人一波暴富的理想战场。
在信仰系统开放后，不管是神性结晶，还是巨兽材料价值都得到了大幅提升，接下来很长时间内，这两样东西都将是稀缺的战略性资源，尤其是神性结晶，提升信仰和神术全都需要，现在每多抢到一颗结晶，他们的实力就能当场增强一分。
正是在这种持续的正反馈下，这才让很多玩家忘记了危险，开始沉迷于猎杀怪物，有时候不同队伍间甚至会因为一个怪物的归属展开火拼。
至于有关噬神兽和巨人的详细情报，也在林雪公布之后的一天内，陆陆续续的向普通人放出了一些风声。
世界末日的论调果然还是引发了一些恐慌，但好在人类高层已经有了应对之法，而且几个黑洞前线连战连捷的好消息不断传回，充分展示着人类获得信仰系统之后的强大，这才让这部分恐慌自然的被压制了下去。
神术带来的信心膨胀，加上前线作战的玩家在论坛上各种炫耀战利品，终于让很多位于安全地带的普通人有些坐不住了。
一大部分原本隐藏在背包空间里的人，也渐渐走出了安全区，开始尝试加入围攻怪物，争夺战利品的行列。
对此各区域的负责人当然都是欢迎的，不过考虑到巨人随时有可能降临，在这些人加入前线前，还是做了一些以防万一的措施：接下来所有身在黑洞附近，有可能与巨人直接作战的玩家，全都需要签署一份协议，并佩戴一种特制的定位手环。
这种手环的定位精确度可以达到0.1米以内，而且几乎没有延迟，同时还有一套配套的AI算法系统，能实时监测每个玩家的手环位置。
一旦接下来任何一个黑洞有巨人入侵，所有接近到巨人或疑似被寄生者身周十米以内的人，手环都会瞬间变红，并且对佩戴者发出警告，让其撤出战场，前往安全的区域自行隔离。
用这种方法，便可以实现对噬神兽寄生途径的绝对隔断。
同时，一旦系统检测到有寄生风险的人有摘下手环，或不听从警告的行为，则会被自动判定为已被寄生者，会由各个黑洞附近布置的导弹群等现代火力设施，自动进行追踪打击，将其第一时间消灭。
这些大型科技武器，对付巨兽并不好用，但用来收割人类的生命却是轻轻松松。
然而，即便在如此严苛的条件下，也依然有很多人忍受不了神性结晶的诱惑，选择签署了协议，自愿佩戴上手环，赶往前线加入到狩猎异兽的队伍中。
在这种踊跃的参战热情中，各地的黑洞前线，眨眼又演变成了狼多肉少的形势，随着怪物明显开始不够分，论坛上的吐槽也很快多了起来。
“怪物不够分啊……”
“卧槽，太平洋这边求求不要再来人了，人真的已经饱和了……”
“妈的，这也要内卷，抢个怪跟食堂抢饭似的……”
“真不够啊，怪物就不能再多来点？”
“我还差一个结晶就能升狂信徒了，哪位好心人能给让一个……”
……
论坛上一片轻松的氛围，很多人甚至开始留言，呼吁将静默令和各个黑洞下的乌云撤除，以增加怪物数量。
还有一些更出格的，甚至开始盼望着巨人赶紧降落，说要让巨人们见识一下‘人类的力量’，同时更让他们期待的则是杀死巨人后的战利品。
而这种言论刚一出现，便立即遭到了由各国官媒牵头的严厉警告，这才逐渐让舆论的方向翻转，类似言论也很快全被压制了下去。
这件事让一些高层逐渐担忧起来：信仰系统的出现，和目前一片大好的局势，似乎让很多人对自身实力产生了错觉，开始滋生出一些傲慢的情绪。
对此高层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毕竟很多人根本就没有见过真正的巨人，更没有亲身感受过巨人带来的压迫力，对他们说再多也无法让他们理解。
就在这种总体轻松的氛围中，人类又平安无事的度过了两天。
直到第三天，当绝大多数人都开始觉得这次危机就会这么过去的时候，异变突生！
还是太平洋上的黑洞，黑洞所在画面的边缘，一只新的巨人悄然从迷雾中踏出。
“巨人来了！”
负责检测的人员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传递了出去，不过语气中却没有任何惊慌，反而带着一些惊喜的感觉。
太平洋黑洞下方，众多玩家接受到消息，也都是精神一振。
如饥似渴的抢了两天的怪，如今总算是等来了第一只boss！
很多人已经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巨人过过招，让巨人也见识一下他们神术的厉害。
然而，当众人第一时间抬头朝高空看去，想要看看巨人长什么样的时候，入眼的场景却让所有人笑容凝固，呆滞当场。
此刻在高空中，的确有一只陌生的巨人出现，但在巨人的后方的迷雾中，更多的巨人紧随其后，悄然走出。
一个，两个，三个……
密密麻麻的巨人身影，不断从四面八方的迷雾中涌出，朝画面中心的黑洞处走来。
短短几分钟过后，画面中便出现了起码数千只巨人，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着！
很快，整个画面都被海量的巨人身影占据，漫山遍野的巨人，每一个都手持着各种式样没见过的武器，朝中心黑洞快速逼近过来。
黑洞下方，无数玩家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已经恐惧到说不出话来。
之前偶尔一些骄傲自满，期盼巨人早点来到的心理，在这一刻全都崩塌的粉碎：他们之所以期待巨人出现，是建立在围殴的前提上，期待着来一个巨人，让他们像当初对付影神一样，体验以多打少痛扁神明的快感，可从来没人期待过一次来这么多巨人啊！
“当前画面中巨人总数：7352只，并且还在持续增加……”
天子手中的通讯器中，传来了侦测人员恐惧到颤抖的声音。
“我说，这玩笑开的有点太过头了吧……”
血皇也是双目圆睁的看着天空，不由咽了口唾沫。
“……”
旁边，天子叹息一声，无言以对，只得苦笑。
他早料到了把之前那个巨人打跑后，迟早会有巨人再次前来查探，为此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就比如此刻太平洋上聚集的数万精英玩家，其实也是他有意促成的，想要将尽量多的高手提前引来这边，以度过接下来的巨人降临危机。
但天子怎么也没想到，巨人会一下来这么多……
七千多只巨人，这已经完全可以算是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了！
“怎么会这样？那货难道还是什么巨人皇帝的儿子？揍了它，它老子直接带着手下军队来找场子了？”血皇一脸的不可思议，要不要这么倒霉？
“总之，先准备作战吧……”
天子摇头叹息了一声，取出通讯器，在其中下达了命令：“所有人，先尽可能远离黑洞，自行隐蔽，等待命令……”
“滴滴……”
天子还没说完，通讯器中忽然又传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又怎么了？”血皇眼皮一跳。
天子在通讯器上按了一下，里面立即传出一个声音：“报告，一号黑洞附近发现巨人踪迹！”
“一号……V市的黑洞？”血皇一惊，国内居然也出现了巨人，而且刚好赶在这边巨人大军压境的时候，很难不让人怀疑两边有所联系。
“难道是一伙的？两面夹击？”血皇皱眉。
“不，应该不是……”
天子快速浏览着通讯器中收到的最新信息，很快摇了摇头：“V市那边只出现了一只巨人，而且从行动上看，并不是直奔着黑洞去的，而是在执行某种采集工作的时候偶然路过，恰巧发现了黑洞的存在……”
“巧合么……”
血皇松了口气，随即摇头苦笑道：“话说我们现在哪还有空管别的地方，咱们这里才是最凶险的……”
天子没有回话，依旧抬头望着天空，眉头却逐渐皱起。
血皇也下意识的抬头看去，顿时也是一愣：“咦？巨人们怎么停下了？”
此时在天空中的影像里，无数巨人大军都在接近到黑洞数千米远的时候，自动停了下来，不再继续靠近。
这让血皇心中生出了一丝希望：或许，这些巨人不是来找他们麻烦的？
“不，他们不是停下了，而是准备派出先头部队下来探路……”天子叹息一声。
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同时也是最让天子胆寒的做法，因为这说明噬神兽之间不但形成了文明，而且大部分巨人还足够理智，即便面对下面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虫子，也没有丝毫专属于神明的自大和傲慢，反而选择了最稳妥的行动，这样的种族才是最可怕的！
果然，在那群巨人停下没一会儿后，从巨人队伍中分出了四个巨人，快速奔向黑洞。
接近黑洞后，四个巨人毫不犹豫的，依次从黑洞中跳下。
“所有人，隐蔽！”
天子急忙在通讯器中下达了命令。
为今之计，正面对抗是绝对不现实的，只能先让所有人隐藏起来，尽量延缓被巨人发现的时间，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给他争取时间想对策。
四个巨人轰然坠落在水面上，却没有下沉，反而像没有重量的羽毛一般，漂浮在了水面上。
其中三个巨人先朝周围扫视了一圈，随即立即行动起来，呈三角形站位，将第四名巨人护卫在了中间。
而第四名巨人则是一个身形明显呈现女性特征的巨人，这名女巨人此时就地盘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气息，顿时以这名巨人为中心，朝周围扩散而去，飞快掠过了附近的海洋，朝更远处席卷而去。
在气息卷过的一刹那，隐藏在远处的天子和血皇都是瞬间瞳孔猛缩，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看到对方眼中的绝望。
“糟了，这个巨人是感知类型的，它在侦测周围所有生物的位置和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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