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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球场外暗藏杀机2


侯大利道:“搞了什么事,你听说过吗?”

“吴开军这人喜欢喝酒,喝了酒是大舌头,到处吹牛。他曾经在喝酒后说过弄了一个大户,够吃好几年。”陈彬把帽子戴上,道,“两位警官,你们专程到这里来问黄大磊这些人的事情,莫非他们犯了什么案子?我现在生活过得好好的,不想追究以前的事情,也不会去当证人,今天我说的全部是真话,但是我不会出庭作证。”

每个人处境不同,立场便会不同,这是所谓的屁股决定板凳。陈彬不愿意平静富裕的生活被打扰完全在情理之中。不过,侯大利飞到海南是为了寻找线索,还远远谈不到出庭作证。

陈彬打消了顾忌之后,热情地邀请家乡警官去品尝渔港风味。渔港距离南海只有一百米距离,渔港太阳伞挡住了炙热的太阳光,海风则不受阻挡,在渔港内四处横行。

王华突然叫了一声:“哇,前边楼盘是国龙集团的。”

与渔港相距五六百米的是一处占地极大的楼盘,楼盘上有“国龙集团”四个大字,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笑傲海湾。

“国龙集团从江州起家,这是在海南开发的第二个大盘,实力强,信誉好,给我们江州人长了大脸。”陈彬谈到国龙集团时,发自内心感到自豪。

侯大利知道父亲有一系人马在做房地产,却没有想到能在海南见到国龙集团旗下的楼盘,禁不住多打量了两眼。

王华笑道:“陈彬,你知道他是谁吗?”

侯大利摇了摇头。王华便改了口,道:“侯警官是侯家亲戚,货真价实的亲戚。”

“既然侯警官与国龙集团有关系,哪里还用得着当警官,抱着国龙大腿,随便做点什么生意都能够发大财。”每家人都有直接亲属和拐弯抹角的亲戚,陈彬只以为侯大利和国龙集团侯家是拐弯亲戚,没有太过惊讶。

渔港菜品以海货为主,海货做法简单,以水煮和清蒸为主,尽量保持海货鲜味。江州菜重油重辣,与渔港做菜方法完全相反。两种做法都是因地制宜,各有鲜美之处。吃吃喝喝时,侯大利和王华从各个角度了解黄大磊小团伙的方方面面。

两辆小车从国龙集团工地开过来,径直来到渔港。在兴建楼盘时,渔港成为项目部经常光顾之地。渔港老板见到大客户,态度热情,接连招呼“唐总请坐”,引导一群人坐到靠海临风的餐桌前。这群人的老大是一个中年胖子,中年胖子坐上自己常坐的位置,抬头看到一个年轻人朝自己走来。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站起来,亲热地道:“我还以为眼花了,真是大利。你怎么在这里?”

中年胖子唐豪达是跟随侯国龙创业的世安厂元老之一,以前常在侯家出没,地位比夏晓宇要低一些。自从侯家搬到阳州以后,侯大利就很少见到他了。

侯大利与唐豪达握了手,道:“唐哥,我来办事,没想到你在这边。”

唐豪达道:“那边是你的朋友?如果方便,一起坐坐。”

得到肯定答复以后,唐豪达回到桌前,腾出三个位置。其中一个副总道:“那是侯大利吗?我几年前见过,他还在政法大学读书。”唐豪达道:“就是大利。等会儿他过来,你们别问那些为什么不到国龙工作的傻话,也别问过来做什么,听到没有?”

大家都说明白。说明白的人中只有两三人是真晓得前因后果,大多数却并不明白,只是听领导招呼而已。

侯大利、王华和陈彬也就聚了过来。大家都是山南人,说着家乡话,倒也亲切,气氛很快就融洽起来。陈彬得知中年胖子是国龙集团项目的老大唐豪达,而这个老大对侯大利很是热情,讲了很多发生在世安厂的趣事,陈彬才慢慢醒过味来,明白侯大利不是侯家的亲戚,而是国龙集团大老板的儿子。知道这一点,他的眼光顿时变得充满敬畏,也有许多不解。

餐后,侯大利和王华准备前往粤省,与杜家德姐姐见面。谁知杜家德姐姐因为生意问题前往越南了,何时回程说不清楚。专案组与杜家德姐姐见面并没有明确目的,只是想从交谈中发现事先无法知道的蛛丝马迹,就如在与陈彬交谈之后便明白黄大磊小团伙已经不能仅仅看成不良青年团伙,实则已经是犯罪团伙了。

回到江州,侯大利开始细心勾勒喝血酒四兄弟的具体特点。

黄大磊:小团伙中的大哥,核心人物,大主意都是他出的。如今是矿业老板,没有与黑社会交集。

吴开军:小团队中的二哥,核心打手,会开车,缺点是喝了酒管不住嘴,大嘴巴。如今是夜总会老板,与黑社会有牵连。

杜强:小团队中的三哥,相貌清秀,小团伙中最喜欢使用武力的,在抢夺陈彬石场时冲在最前面。1995年初失踪,至今生死不明。

秦涛:小团队中的老弟,年龄最小,敲边鼓角色,也敢用刀砍人。1995年后脱离小团体,成为秦阳银行职员。

小团伙最迟在1995年就分崩离析,随后就没有以小团伙进行过活动。杜强在1995年初失踪。秦涛离开小团伙来到江州城区,开始复读,随后考入银行中专。

侯大利将所有资料分门别类后输入电脑,用投影仪投射到幕布上,然后坐在椅子上,一遍一遍反复看。彻底掌握资料,这是侯大利屡次提出正确判断的不二法门,这也是其从警以来获得的最重要经验。

侯大利正在专注看投影,葛向东走进门,道:“刚才得到消息,吴开军今天拘役期满。唐山林死了,吴开军把主要恶行都推到唐山林身上,最后认了三条小罪,算是给警方找了个台阶。从现在看起来,唐山林死了,最大赢家就是吴开军。”

拘役的刑期从判决执行之日起计算;判决执行以前先行羁押的,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吴开军被判拘役刑期抵扣了在看守所的羁押时间,判决之日恰好是走出看守所之日。

侯大利皱眉道:“吴开军关在看守所,怎么知道唐山林死了?”

葛向东愣了愣,道:“或许我说得不够准确,还有推测的成分,事实上吴开军就是将所有事情推到唐山林身上,包括打人致残、非法拘禁这些烂事,都完全推给唐山林,自己只认了几条小罪。唐山林死了,吴开军就是最大受益者,此事和他脱不了干系。我们前些天去提审他,问起他和黄大磊、杜强、秦涛的关系,他装傻说记不清了,明显是在打马虎眼,不说老实话。十几年前的事情不肯说,反而显得有问题。”

“如果唐山林不死,会有什么后果?”侯大利又自言自语道,“后果很简单,为了把案子办成铁案,我们会加大审讯力度,吴开军最后招架不住,肯定会吐;吐了以后会被判得很重,还会牵连到其他人。”

“应该是这样吧。”葛向东抬头看着投影仪幕布上的资料表,疑惑道,“DNA比对结果显示黄大磊、杜强等人与丁丽案没有关系,你和朱支为什么还要紧盯这四个人?”

侯大利道:“这四个人存在太多值得怀疑的地方,越是深入调查,疑团越多。”

葛向东道:“不管有多少疑团,都和丁丽案没有关系。你平时挺看重DNA,怎么不合自己心意的时候,就不管DNA了?”

“DNA是科学,一是一,二是二,很严谨,但是这个技术并非万能的。提取的生物检材则有很多具体情况,比如在丁丽衣物上发现的DNA来源就有可能多种解释,她是大学生,遇害时还是处女,极有可能是她当年男友留下来的。”

“你的脑洞真的很清奇,与我们一般人不同。”

“侦查工作本身就有一个依据证据来猜、猜、猜的过程。你别嘲笑,实质上就是这样,用专业术语来说就是寻找侦查方向。黄大磊小团伙散伙实际上就在丁丽案以后,时间隔得不久,你说这之间有没有关系?”

“你的这个思路确实是‘猜、猜、猜’游戏,完全没有证据支撑,我只能回答,也许有关系,也许没有关系。”

“我们再大胆猜测,黄大磊敢于为了夺石场动刀,杜强差点将陈彬脑袋砍下来。为了争夺煤矿,他们敢不敢绑架最大竞争对手的女儿?我查过当时中山机械厂的地形,丁丽住家不远处就是公路,吴开军会开车,这是极佳的绑架场所。如果他们是绑架,那么现场勘查发现的奇怪现象就能够得到解释——绑架后见色起意再杀人。”

“这个联想绝对牵强,我是经侦出身,对经济犯罪还是有一定了解。如果是为了夺标,黄大磊只会威胁,不会要人命,这是其一;最后黄大磊也没有夺标,这是其二。”

葛向东提到的DNA比对问题和竞标手段问题都很有道理,但是侯大利和朱林还肩负查清楚是否有民警涉案的任务,这一项任务对专案组其他成员保密,不能讲出来。除了此任务外,黄大磊小团伙存在着种种谜团,与黄大磊枪击案有关,也与唐山林案有间接关系,这让侯大利产生了强烈兴趣。

侯大利突然拍了下桌子,道:“今天吴开军出看守所,你猜一猜,吴开军和黄大磊会不会见面?若是见面,应该是吴开军前往黄大磊家里。”

葛向东道:“见面又如何?吴开军去看望中枪的老朋友,很正常。”

侯大利道:“根据我们前期调查,吴开军基本上不与黄大磊联系。如果见面,就和我们调查的情况相悖,那么以前得到的情报要么是假象,要么是枪击事件促使两人又相见。前者的问题为什么要有假象,后者问题是为什么枪击事件让两人见面。但是,不管是前者的原因还是后者的原因,其中的原因都很重要。由于重要,极有可能在电话里难以沟通,或者在电话里沟通不够安全,他们应该有见面的可能性。”

葛向东道:“你的说法似乎也能自圆其说。这事很简单,给朱支报告一下,只要他同意,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守在吴开军小区门口,一路守在金山别墅区门口,两人是否会面就清清楚楚。”

朱林正在宫建民办公室谈事,接到侯大利电话后,道:“同意这个方案。从我的判断,没有太大价值。你们愿意蹲点守一天也行,万一猜对了,又多了一个侦查方向。”打完电话,他不等宫建民询问,主动道:“专案组今天晚上准备守一守黄大磊和吴开军小区,看看他们在今天是不是有联系。”

宫建民笑道:“英雄所见略同,陈阳已经给我提过此事,安排了电话监控。晚上蹲守是侯大利的主意吧,这个小伙子倒真是厉害,老天爷赏他这碗饭。只可惜国龙集团,侯国龙是一心盼着儿子接班。不过今天这次蹲守,没有精心策划,比较冲动。一个人没有缺点是很可怕的,侯大利有缺点,我喜欢。”

朱林道:“侯大利缺点不少,只不过一俊遮了很多丑。我和他长期在一起,看得更清楚。”

宫建民又道:“重案大队二组盯住吴开军和黄大磊,是因为唐山林案和枪案,DNA比对结果出来以后,基本排除丁丽案与这两人有关。黄大磊和吴开军屁股上有屎,但是这坨屎多半与丁丽案没有关系。专案组研究了以前的卷宗,把以前查否的材料都重新研究了一遍,最后,最大两条线索就是江州机械厂下岗工人和黄大磊小团伙,最异常的便是黄大磊团伙。若是从这里都挖不出东西,要想破案只能等待真凶因为其他案子被抓获后DNA比对成功。我们可以等,只怕丁晨光等不起,所以我们得不断挖线索。”

这是105专案组必须解决的一道难题,朱林也在不断说服自己。他这个说法结合了大量事实,却并非完全是真话。随着对黄大磊小团伙的深入调查,他开始和侯大利想法接近,总觉得黄大磊团伙与丁丽案脱不了干系,只是他现在无法直接说出这个想法,因为DNA比对未成功。

“朱支想法有道理,否则刑警支队还得承受更大的压力。”

宫建民很想询问与民警有关的另一线是否有进展,可是这事非常敏感,最好不要主动问进展。作为支队长,他真不希望手下侦查员出事,若手下侦查员真与黑社会有牵连,那支队名声就臭大街了,自己的仕途也算是到头了。

得到朱支同意后,葛向东自嘲道:“瞧我们讨论出来的臭主意,今天晚上又得守通宵。我最怕守通宵,守一晚上折寿十天。”

他原本只是与侯大利在“猜、猜、猜”,不料猜成了今晚的工作。而且这个计划要立刻执行,不用等到天黑,现在就去守候。

自嘲归自嘲,对于正式确定下来的工作,专案组成员都没有懈怠。专案组初成立时,抽调过来的人员皆是各单位刺儿头;在朱林领导下,经过一年多时间的整合,专案组在石秋阳案和王永强案中发挥了特殊作用,赢得了从高层到一线民警的普遍认可。重案大队侦查员们虽然对侯大利仍有不服之处,但是对专案组整体工作还是认同的。受人尊重是催化剂,使得专案组成员们每个人的工作自觉性大大提高。在外人眼中,葛向东、樊勇、王华和以前的田甜都如换了一个人,甚至有打了鸡血的感觉。

半小时后,樊勇和葛向东乘坐一辆最普通的面包车来到黄大磊家门口,找了一处合适的位置停车。侯大利和王华乘坐一辆普通面包车,停在吴开军小区门口。侯大利手持红外线高清望远镜,辨认开出小区车辆的车牌号。

各自找好监控位后,四个侦查员进入守候阶段。王华是老警察,蹲点守候经验极为丰富,特意准备了几个大号矿泉水空瓶,用来解决内急问题。

晚上八点,望远镜里出现了吴开军小车的车牌号。车速不慢,车内一片黑暗,能看见小车后座有一个人,但看不清楚后排乘车人是不是吴开军。

在金山别墅区门口,葛向东接到王华通知以后,等了很久,也没有看到吴开军的小车。

约莫一个小时后,吴开军的小车回到小区。

夜里十一点,一辆自行车慢慢骑过。车至小区时,骑车者单腿支在地上,朝着小区门口张望了几眼,抽了支烟,又继续往前骑。

侯大利指着自行车,道:“那是张林林。”王华道:“是张林林。他是三院临时工,应该是下班回家。”侯大利道:“明天去查一查他的值班表。”他看着张林林的背影,脑中又浮现出葛向东所画的那幅飞贼背影,从车中角度看出去,两个背影高度相似。

除了面包车上的眼睛以外,在面包车背后的稍旧小区也有一双眼睛紧盯吴开军小区。旧小区第七幢四楼窗户正好面对吴开军小区大门,一个灰衣人坐在窗边,不时抬头透过窗户瞧向外面。他家的窗户采用了特殊玻璃,屋里人向外看非常清晰,屋外人则很难看透。

窗边安装有一台望远镜,望远镜有支架,可以随意调整角度。灰衣人经常在此观察对面情况,调整望远镜的手法非常娴熟。

吴开军从看守所回家,灰衣人特地来到此处,准备通过望远镜观察吴开军以及其家中周边情况。在窗口坐了一个多小时后,一辆面包车开了过来,停在吴开军小区门口。这是一辆极为普通的面包车,丢在街道上绝对不会引人注目。灰衣人注意到了这辆面包车。两分钟后,面包车里没有人走出,他便意识到其中必有异常,将望远镜转向了面包车。

面包车里有两个人,注意力都在吴开军所住小区,并未留意到在对面小区楼房里还有一双眼睛在观察他们。

灰衣人使用的是高倍望远镜,面包车里的人犹如在眼前一般。驾驶员是治安支队的王华,车内用望远镜观察的是重案大队的侯大利。

灰衣人不再理睬面包车,继续盯紧吴开军小区的大门,吃喝都在窗边完成。夜渐渐深了,来往行人稀少。路灯光洒下,大树下的阴影越发浓重,在树下乘凉的灰衣人默默地坐在窗边,整个身体融入黑暗中,身体似乎没有了力气,软软地靠在藤椅之上。

放在身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妻子的电话。妻子在电话里情绪明显不对,说话声音刺耳,道:“我管不了你儿子了,你明天到学校去,找班主任。”

灰衣人目光仍然停留在门口,道:“别急嘛,什么事情这么严重,还要请家长?”

妻子道:“你儿子学本事了,知道给女同学写情书了,结果女同学把情书交到班主任手里。那个女同学是尖子生,是冲清华北大的材料,班主任很生气。我没有脸到学校见班主任,你去。”

如今灰衣人需要处理的事情十分棘手,下一步如何操作关系到全家人的生死安危,根本没有心思处理这种小事,道:“亲爱的,我还在出差,明天回不来,你去把事情应付过去。儿子到了这个年龄,开始有性冲动,喜欢女同学很正常,我们不必大惊小怪。”

妻子冒了火,道:“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天天神神秘秘的,回来也没有个笑脸。是不是在外面找了女人?”

灰衣人苦笑道:“在外面赚钱不容易,你理解理解。我一个穷小子找一个城市妹子,这辈子知足了,没有再找其他女人的想法。”

妻子声音明显低了下来,道:“我刚才照镜子,老得不成样子,脸上还有黑痣。赚钱重要,生活也重要,就算你赚再多钱,我老了,穿衣服不好看,戴首饰还累赘。”

灰衣人哄道:“我老婆还年轻得很,再生个娃儿都没有问题。明天我真有事,你去吧。”

两口子在电话里聊了一阵,妻子火气消了,灰衣人这才挂断电话。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向后移动,骑自行车的张林林出现在小区门口。灰衣人将高清望远镜对准了张林林,目不转睛。等到张林林离开后,他便离开窗台,让窗口的监控镜头继续孤单地工作。

这个监控镜头已经安装了很长时间,只不过平时没有启动。而且,监控镜头只是记录固定角度的情况,要观察面包车的蹲守人员以及骑车人张林林,还得靠高清望远镜。

灰衣人回到卧室里,取出一张老相片。老相片中有四个人,个个都非常年轻,身材结实,没有任何赘肉。四个人都留着杀马特发型,笑容简单而灿烂,有两个还戴着劣质的蛤蟆镜。相片微微发黄,具有浓重旧日痕迹。相片中的人皆比现实中的人要单薄许多,体形有明显变化。当然,十来年时间,人的体形有变化很正常,体形不变才是异常。

灰衣人默默想了许久,走进书房,从盒子里取出一把手枪。他慢慢地将手枪拆开,摆在桌上。这个时候,手枪散乱成一堆没有任何威胁的破铜烂铁,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灰衣人又一丝不苟地将所有零件重新组合起来。等到零件组合完成以后,一个个零件仿佛活了回来,变成了能夺人性命的猛兽。

灰衣人走进书房,取了一顶遮阳帽,出门。江州夏天非常炎热,在太阳下戴帽还算正常,可是在夜晚戴帽就是异常行为。灰衣人戴着帽子,如灰狼一样,走到树荫之下。沿着树荫步行约七分钟,则是江州最火的餐饮一条街,大排档和特色菜云集于此,每天夜间热闹非凡,酒香半城。

被盯上的吴开军

吴开军在隆兴夜总会顶层召开了一个酒会,灯红酒绿,美女如云。夜总会核心骨干们聚在一起,庆祝老板脱困。诸人在大厅里喝酒,吴开军喝了几杯以后,搂着隆兴的大妈咪素姐进了楼顶单独的大房子。

有经理故意喊叫:“老板,别走啊,再喝两杯。”

吴开军粗鲁地道:“你们先喝,我把素姐就地正法再出来喝酒。”

素姐扬手打了下吴开军肩膀,嗲声道:“你讨厌。”

吴开军原本长得牛高马大,和鲁智深一般肥壮。在看守所这一段时间,生活作息有规律,无法喝酒,粗茶淡饭,让吴开军体内脂肪大量消解,肚子瘪了,赘肉无影无踪,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许多,至少年轻十岁。他回到夜总会以后,发现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全部空空荡荡,于是重新买了小一号或两号的衣服。

素姐看到打扮一新的吴开军,眼里荡出水来,双手挂在吴开军脖子上,撒娇道:“你看我的肚子都起游泳圈了,干脆我也进看守所,帮我减减肥。”

吴开军搂住素姐,拍了拍她弹力十足的屁股,道:“你还是别去,那里的日子淡出了鸟,我是一天都不想待。”

素姐踮起脚,在吴开军脸上啄了几下,道:“你在看守所,这一段时间我可寂寞了,你要赔我。”她低声在吴开军耳边说了几句,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屋内春光一片。

事毕,素姐靠在吴开军胸口,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为了把唐老鸭死了的消息传进去,可是费了大劲。”吴开军抱紧了素姐,道:“没有想到隆兴这么多人,只有你一个人想着给我传消息。老唐在隆兴的股份,分一半给你。”素姐道:“你这算是有良心的。跟你这么些年,还知道给点股份。”

吴开军抱着素姐揉了一阵,脸上笑容不知不觉阴了下来,道:“你没有这么聪明,谁告诉你要给我传消息的?”

素姐眉目含春,软在吴开军身上,娇声道:“我曾经接到一个电话,他自称是你的朋友,让我想办法把消息传给你。虽然这些年夜总会也交了不少朋友,为了传消息给你,我还真是想了好多办法,用了不少钱。”

吴开军一边上下其手,一边猜想是谁想给自己传消息;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此人是谁。

屋外有不少夜总会的漂亮女子过来喝酒,划拳之声、娇笑之声,此起彼伏。

重新穿上衣服以后,吴开军站在窗边,俯视着如银龙一般的路灯灯光,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甚至还有一丝忧虑。

“怎么,今天弄得不舒服?”

“我在想其他事情,和你没关系。”

“老大,你回来以后,没有以前开心了。这么大一摊子,唐老鸭又被害了,你总得找人撑起。啥事都自己管,你也管不过来。”

“好了,好了,我们出去,再和兄弟们喝几杯。”

吴开军到了楼下,又和大家喝了约半斤酒,他身高体壮,酒量甚豪,平时喝一斤半高度酒没有问题,今天喝了六七两酒以后,无论兄弟们如何劝,都捂着酒杯不再多喝。大家欢喜一场之后,吴开军将周疤子叫到了房间。周疤子以前在隆兴的地位稍逊于唐山林,带了一伙人专门放高利贷。

两人关了门,面对面而坐。吴开军酒意全消,道:“唐山林死了,到底是谁做的?他和我一起跑路,一直在外面,刚回家就被杀,肯定被人吊了线。”

周疤子道:“你在看守所修行,断手杆的人经常来捣乱。”

吴开军道:“断手杆的人来捣乱,这很正常。他们夜总会才开的时候,我们去捣乱的时间也不少,断手杆巴不得我彻底栽进去。唐山林回家,断手杆如果发现了,肯定会向公安局点水,只要唐山林被抓进来,隆兴也就麻烦大了,彻底玩完。所以,不可能是断手杆。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人会怀疑是我下的手,因为我得到的好处太多,伤人、关人、要钱,这些烂事都可以推到唐山林身上。这种想法是把我看得太神了,我手里信得过的人,唐山林算一个,你算一个。我被关进看守所,消息传不出来,哪能遥控指挥人去杀唐山林?”

唐山林是谁害的,周疤子心里一直有疑惑。吴开军今天所言确实有道理,至少在吴开军被关进看守所这一段时间里,周疤子从来没有得到过吴开军从看守所传过来的消息。以前跟随唐山林的人也天天在隆兴混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周疤子道:“老唐这些年惹了仇人,不知是哪股水发了,公安费了老鼻子劲,没有查到结果。”

吴开军道:“老唐走了,他的位置就由你来坐。隆兴这一段时间管理混乱,生意差了好多。以前我在的时候有几个靓妹,都跑哪里去了?给我叫回来。谁不回来,给我滚出江州。”

谈完正事,刚刚得到重用的周疤子兴奋地道:“老大,我们去喝两杯,爽一把。”

“今天喝了五两多,不能再喝。我给自己立了一个规矩,每顿只能喝半斤,喝了半斤以后,打死也不能开口。喝酒误事啊。”吴开军说起此语,想起和黄卫在火车上醉生梦死的时光,又想打自己的耳光。

时间过得很快,吴开军从看守所出来有半个月了。最初,他非常谨慎,很少离开隆兴夜总会,每天窝在夜总会顶楼房间,喝点小酒,开房间唱歌,打打小牌,与兄弟们玩乐。时间长了,一向好动的他终于觉得自己是惊弓之鸟,唐山林被杀,黄大磊遭枪击,或许真是他们自身的原因,并不会牵连到自己。

7月18日,江州体育馆有一场城市足球赛,参赛的是阳州足球队和江州足球队,因而取名为阳江足球赛。阳江足球赛是历史悠久的比赛,开始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当时,足球热在全国兴起,阳州和江州都是省内足球基地,踢球和看球的人在全省最多。两个城市第一次足球比赛在1988年,以后每年7月18日都搞一次城市足球赛,阳州和江州轮流作为举办地。去年比赛在阳州举行,江州足球队以一比零小胜,阳州足球队在家门口输了球,被球迷骂得狗血喷头。经过一年卧薪尝胆,阳州足球队憋着劲要报仇雪恨。

吴开军是真球迷,经常飞行去看球。从阳江足球赛开始,一场都没有落过,自然,这一场足球赛也不想错过。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老板喜欢足球,隆兴也成立了一个球迷协会,协会里有大量漂亮女子,在球场上最为引人注目。

18日晚七点,吴开军在脸上画了油彩,穿上球衣,带着俱乐部球迷们,雄赳赳地前往江州足球场。

两城争雄只是一个由头,更主要是为困于钢筋森林的城市居民们找到一个狂欢理由。球赛日,整个球场就是欢乐的海洋,旗帜飘扬,锣鼓震天,音乐伴着灯光穿破城市上空。无数人戴着江州或是阳州球队的帽子,脸上画满油彩,在球场上大吼大叫。

隆兴球迷俱乐部照例引人注目,一个肩上有刺青的汉子光着胳膊,站在大锣鼓前卖力敲打,浑身肥肉随敲打有韵律地抖动。相隔不远处是阳州球迷所在地,肥汉开始敲鼓时,阳州球迷竖起一片中指。

在双方互骂中,比赛开始。

比赛进入下半场,两队战成一比一平,球迷们情绪更加高涨。

江州大饭店副总经理顾英特意为公司高层弄了些贵宾票和一等座的票。侯大利嫌贵宾票里有领导和场面人物,不想去应酬,要了位置稍差的一等座,这里无人打扰,可以专心看球,更准确来说,可以拿着望远镜观察隆兴球迷俱乐部。

田甜拿起在球场外买来的塑料手掌,用力摇晃。田甜在父亲没有出事前,经常陪父亲来看阳江足球比赛。父亲出事以后,她便不再来看阳江足球赛。这一次阳江足球赛开打,她终于克服了心理障碍,参加城市狂欢。

身处欢乐的海洋,侯大利仍然觉得这一切与自己无关。杨帆出事后,他的大脑中设置了一个玻璃墙,所有热闹、狂欢都被玻璃墙隔离。外面的世界越是热闹,他的内心越是冷静。田甜的冷只是冰块,遇到持久的温度便会融化,恢复成正常人。他大脑中的玻璃墙完全透明,却如防弹玻璃一般坚硬,很难彻底撼动。

侯大利的眼光被望远镜的镜头加持,变得如鹰眼一般锐利。隆兴俱乐部旗帜出现后,鹰眼便定格于此。镜头里,吴开军面部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条大汉很是奔放,最初还穿着T恤衫,球队进场后,他脱掉T恤衫,拿在手中挥舞。吴开军从看守所出来的时间不长,身体肥肉消解后,胸腹部显出还未完全丢失的肌肉。他完全沉浸在看球赛的快乐之中,站在隆兴球迷前面,扭动身体,不时还将一个漂亮性感的女子拉过来,一起挥舞旗帜,屁股、腰身不时碰撞在一起。

侯大利将望远镜递给田甜。田甜透过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凑在侯大利耳边,道:“这是一个中年狂放大叔,还很有些男人魅力。”

一个头戴江州队球迷帽的汉子坐在距离隆兴球迷俱乐部不远的位置,目光也牢牢锁定身高体壮的吴开军。他怀里揣着带有消音器的手枪,准备趁这混乱之夜,给吴开军致命一击。开场之时,他已经找到了隆兴球迷俱乐部的停车位,将自行车放在与停车场一步之隔的地方。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之下,自行车是最好的逃逸工具。进场后,他数次走到离吴开军只有一两米距离的地方。在这个距离下,用衣服挡住枪,百发百中,只不过逃走路线稍有麻烦,得经过数道保安,极有可能出现意外。

江州球迷和阳州球迷互相扔矿泉水瓶,现场乱成一团,那汉子还是忍耐住开枪的冲动,安静地守在座位上。

比赛结束,那汉子跟随人群走出体育馆。由于江州足球队获胜,隆兴球迷俱乐部所有人都兴奋异常,一路挥动旗帜。吴开军在现场十分卖力,脱下上衣,露出上身。他的胸前后背皆有刺青,刺青是关公图像,很是威武。

那汉子画着浓重油彩,戴手套,摇动江州足球队的旗帜。这是整个比赛现场最普通的装扮。他外表很狂放,内心实则非常平静,跟在隆兴俱乐部后面,慢慢向停车场靠近。

到了停车场,不断有汽车启动,灯光亮起,马达轰鸣。

一辆自行车停放在距离隆兴俱乐部中巴车不到两米的地方,没有上锁,等待主人随时骑上去。吴开军即将来到中巴车旁时,那汉子加快脚步,从后面越过仍然在兴奋中的隆兴球迷,来到吴开军身边。他在黑暗中举起手枪,枪口微微上抬,对准吴开军后背和后脑连开两枪。在昏暗的停车场,汽车引擎声此起彼伏。经过消音的枪声微弱,除了挽着吴开军的素姐以外,没有人注意到异常。

那汉子开了两枪,确定吴开军必死无疑,加快脚步,朝自行车快步走去。他骑上自行车,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路线,伏身,猛然冲进黑暗之中。骑了十几米,从他的身后传来哭声和吼声,一群人如无头苍蝇一样冲了过来,却很茫然地失去了目标。

宫建民、朱林等刑警支队领导没有到球场,抽空聚在一起,吃饭后,喝喝茶,聊聊天。大家都知道刑警之间的禁忌,没人敢说今天平安无事之类的犯忌之语。尽管如此小心翼翼,该来的总得来,宫建民的电话、洪金明的电话还是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得知体育馆出了枪击案,朱林道:“侯大利和田甜正在体育场看球赛,我让他们赶紧去现场。”

“体育场正在散场,现场很容易混乱,让侯大利注意维持秩序,保护好现场。”宫建民安排之后,又神情凝重地拨打电话,让支队值班人员安排技术室、重案大队赶到停车场。

朱林打通侯大利电话,询问其所处位置,道:“吴开军在停车场遭枪击,你赶紧过去,指挥民警保护现场。”

侯大利在停车场已经发动汽车,接到朱林电话后,马上熄火,到越野车后备厢拿起勘查设备,和田甜直奔案发区域。

侯大利距离案发区域停车场非常近,来到现场时,一组执勤警察也刚刚到达现场。现场还处于混乱状态,女人的哭声,男人的叫声,汽车的喇叭声,交织在一起。不少到停车场开车的人发现这个区域出现异常,纷纷过来围观,还有人拿着相机。

值勤民警到达以后,将围观的人群和枪击现场隔开。

侯大利出示证件以后,接管现场。执勤警察负责人是二级警督,头发已经花白。他对把现场交给如此年轻的刑警有疑虑,道:“我问了两句,整个情况很简单,吴开军和球迷们刚到停车场,一个人从后面走上来,朝吴开军开了两枪,然后穿过停车场,应该是骑自行车离开的。”

侯大利发出第一道指令,道:“田甜检查吴开军。”

保护生命是最先到达的现场民警的首要职责,电话中朱林只说吴开军受到枪击,是否死亡还得进一步判断。如果吴开军没有死亡,那么必须现场急救或者送到医院抢救。同时,为了下一步破案需要,还得尽量保护现场,减少现场变动范围,不要使用现场物品,不要让人在现场丢弃杂物。

田甜检查吴开军身体时,侯大利发出第二道指令:“拉警戒线,大一些,保护现场,无关人员不能进入警戒线。”

执勤民警恰恰到车内取来警戒带,根据现场情况,开始围圈。执勤民警经验丰富,不用侯大利指挥,中规中矩地设置警戒线。

侯大利发出第三道指令:“请民警询问现场知情人,如果有嫌疑人,立刻扣留下来;如果没有,把现场知情人带到附近体育馆派出所进行询问,注意不要引起围观。动作要快,行动迅速。”

侯大利发出第四道指令:“安排两位民警守在停车场左入口,不准无关人员进入警戒线方向。再安排民警在右入口,疏导车辆。”

此刻,比赛刚刚结束,大量球迷正在散场,最忌讳的就是引起围观。侯大利如此安排,一方面保护现场,另一方面引导观众离开。执勤民警负责人见年轻刑警处置得当,指令清晰,松了一口气,赶紧招呼自己部下,调集车辆,将隆兴球迷带到体育馆派出所询问情况,又安排两名执勤民警在警戒线外面指挥交通,保护现场,引导行人绕行。

隆兴球迷被带离时,一个女子还蹲在吴开军身前不肯离开,哭得稀里哗啦。一个现场民警认识其中一个隆兴球迷,交代之后,让两个球迷搀扶女子离开。

设立警戒线以后,围观人群踮脚伸头,也看不清楚现场,兴趣大减,纷纷离开。

侯大利与带队警察做了简单交流,发出第五道指令:“在核心区域再拉起一道警戒线,严禁任何人进入。嫌疑人停放自行车的地方也拉上,保护好现场。”

田甜做完了检查,回到侯大利身边,摇了摇头。侯大利道:“是枪伤吗?”田甜道:“目测应该是,具体情况还得看解剖。隆兴球迷已经通知了120,应该很快就过来。”

侯大利又找到带队警察,道:“120要过来,肯定是从十字路口方向过来。建议派一个民警过去拦住他们,让救护车别闪灯,也别按长喇叭,悄悄过来,免得引起围观。”

几项指令由带队警察指挥执行以后,现场得到有效控制,基本不会引起大规模围观。带队警察好奇地打量年轻的重案刑警,道:“你是重案大队的?以前没有见过你。”

“以前我在二大队,今年才调到重案大队。”侯大利没有暴露自己是只有一年工龄的菜鸟,又道,“刚才您简单介绍了情况,当时怎么确认凶手是骑自行车的?”

带队警察道:“现场大多数人是球迷打扮,很乱,吴开军的人没有注意到有人挤过来开枪。一个女的发现吴开军倒在地上,身上冒血,才报了警。”

侯大利道:“没有听到枪响?”

带队警察道:“他们都没有听到枪响,等到反应过来后,四处寻找,发现一个人影正在骑自行车离开。”

简单交流以后,田甜负责录像,侯大利照相的同时,还抓紧制作《最先到达现场的民警工作情况记录表》。这个表原本应该是最先到达的民警制作,只不过现场民警皆是球场执勤民警,身上没有准备情况记录表,他便主动把此项工作接了过来。

陈阳、老谭等人到达现场时,救护车也刚刚到达。由于救护车提前遇到警察,很安静地进入现场,没有闪灯,也没有发出“哎哟、哎哟”的声音。大型比赛期间原本就备有救护车,球迷们见到救护车开来也不惊讶,各行各道。侯大利向重案大队长陈阳报告现场情况之后,移交了指挥权。

急救医生到现场,略作检查,对跟在身后的老谭道:“谭主任,眼睛无反应,脉搏消失,呼吸停止,没有生命体征了,没有必要到医院抢救,直接送去殡仪馆吧。”

发生在停车场的枪击案没有引发骚乱,球迷们散去,停车场的小车陆续开走,只留下遍地垃圾,证明不久前这里曾热闹非凡。

宫建民、朱林等刑侦领导也赶到现场。执勤民警负责人见到刑侦领导几乎全部到来,彻底轻松下来。他和三组组长李明是老同事,暗自指了指侯大利,道:“那个年轻人最先到现场,人年轻,很不错,非常冷静,现场指挥有条理,是个人才。”

李明道:“你居然不认识他,我们刑警支队新近冒出来的神探,侯国龙的公子。”

执勤民警负责人“啊”了一声,道:“他就是侯大利啊。我以前听说侯大利有点小本事,就是目中无人,下巴扬到天上,根本不把你们这些老侦查员放在眼里。今天我们第一次打交道,他为人还可以啊,敢担当,水平高。”

小林和其他勘查人员打开照明灯,在警戒线内找到两粒六四式手枪子弹的弹壳。现场烟头有二十多个,全部搜集。案发现场有很多隆兴球迷俱乐部的球迷,脚印纷杂,乱成一团,失去了价值。在指认的自行车停放处,也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物证。

视频大队侦查员调取停车场以及大门处的监控录像。调出相关视频以后,侦查员有些傻眼,无数球迷戴着江州足球队的球帽,穿着江州足球队的队服,监控镜头从上往下,根本无法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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