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走水
“看在他们给了这么多银子的份上，今儿中午就给他们吃些好的。”郑婆婆心情大好，连摘菜的手都麻利了许多。
“就说平日里你太苛责她们了，如今多亏王府来的只是个小少爷，若淮阳王爷真回心转意接她们回去，只怕你我都要问责。”郑伯轻叹一声，略有埋怨。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面，若真想接她们回去，又何必等到她快死了。”郑婆婆不以为然。
“你藏的那些肉，都快坏了，还是赶紧弄吃了吧。”郑伯垂着头，闷声闷语。
“知道了。”郑婆婆应了一声。
姜泽回到后院卧房，守在李侧妃的榻边，“娘，那个郑婆婆当真口齿犀利，孩儿从未见过她这般的人。”
“泽儿，你记住，与人面笑面和，心却要有自己的思虑，不见得心笑心和。”李侧妃握着他的手谆谆教导。
姜泽认真听着，牢记于心。
“还有你此番带娇娇回府后，不得再向以前那般儿童心性，你需得知晓你爹喜欢什么，万事顺着他的意。只有他疼爱你，你在王府方有出头之日。”李侧妃又道。
“孩儿定将娘亲的话牢记于心。”姜泽应声。
李侧妃重重地喘息，胸口发闷的厉害，她面露痛苦，止不住重咳。
姜泽连忙倒了杯水来，刚一转身，她便咳出一口鲜血。
“娘，您怎么又咳血了？”
李侧妃摇了摇头，安抚他，“不怕，让娘再好好看看你。”
姜泽握着她的手，指尖微颤，望着她削瘦的脸，如鲠在喉，他只觉心口似有什么东西堵住一般，难受的厉害。
他静静地陪着，只盼着时间过的慢些，再慢些。
转眼间，已到午膳。
李侧妃却刚刚睡下，姜泽瞧着春堂端来的饭菜，不仅有了肉菜，连青菜也多了一点油水。
他勉强吃了几口，便寸步不离地守着李侧妃。
姜娇娇靠在姜泽的旁边，声音软糯地问，“哥哥，皇城是什么样子的？”
姜泽摸了摸她的头，给她讲述皇城的繁华。
“那我们爹爹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像大老虎一样？凶神恶煞的？”姜娇娇歪着头，又问。
姜泽思索一番，方道，“爹爹，他有时很凶，有时和蔼可亲。待娇娇妹妹回府，爹定会喜欢你的。”
姜娇娇一听，小脸上满是期待。
姜泽捏了捏她的小脸，她离开王府时，尚在襁褓之中，如今再回府，已经快两岁了。
与此同时，淮阳王府内。
姜久久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前望着外面的落雪。
【这姜泽去了好几日了，他一走，府里怪冷清的，没他乱搅和，少了不少乐趣。】
【也不知姜娇娇现在什么样？依照原来的走向，姜娇娇是万般宠爱的郡主，也造成了她跋扈的性子，在府里时，与姜泽一起，时不时欺辱萧元朗，最终下场凄惨。】
【也不知，她此番回府，会是何种景象……】
她隐隐有些期待。
是夜，庄子内。
姜泽正熟睡着，忽然闻到一股烧焦的烟味。
他迷迷糊糊醒来，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朝着外面张望一眼。
“海棠，海棠。”
他一连喊了几声，海棠方才从屋外进来，满脸慌张，“小少爷，不好了，走水了。”
“哪里走水了？”姜泽闻言，心里蓦然一沉，一把掀开被子下榻，披上衣裳便要往外面走去。
“是侧妃娘娘的屋子走水了。”海棠回答道。
姜泽已然瞧见主屋燃起的熊熊烈火。
“快救火。”
海棠匆忙跑出去，提水过来灭火。
郑伯与郑婆婆也赶了过来，各个提着水桶。
火势汹涌，整个屋子遍布火光，刚一靠近，便觉灼烧的厉害。
“我娘亲呢？娇娇呢？”姜泽焦急地询问。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他大喊大叫，“娘。”
他淋了一桶水到身上，便要冲进火里，却被海棠拉住。
“小少爷，使不得，火势太大了，只怕您进去了，很难出来了。”
“放开我，我娘还在里面。”姜泽挣脱她的钳制。
明明是寒冬腊月，此刻却觉得暖意迎面，只因那滔天的火光，足足将漆黑的夜，映照的宛如白昼一般。
姜泽冲进火里，在屋里到处寻自己的娘亲与姜娇娇。
“娘。”他大喊一声，浓烟呛得他轻咳阵阵，连忙捂着口鼻，迈火地上的火堆，朝着榻边快步而去。
此刻的李侧妃尚有一丝意识，她重重咳嗽，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淌而下。
“娘，太好了，我这就背您出去。”姜泽见她尚有气息，心里一喜，上前拉她起来，将她背到背上。
“娘，我们快走。”姜泽顾不得旁的，只顾着眼下，快些将自己的娘亲背出去。
然而他们刚走到屋中间，一根房梁燃烧了半截，带着烈火掉了下来。
姜泽仰头看去，一时忘了挪步。
李侧妃见此，生出了最后一丝气力，从他身上跳下来，狠狠将他推开。
那木梁重重砸在她的身上，她趴在地上，仅有一丝气息。
“快走，照顾好妹妹，好好活下去，替娘报仇。”李侧妃话音落下，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随即了无气息。
“娘。”姜泽撕心裂肺地大喊，他要上前将她拉出来，却被掉落的木板吓得后退一步。
外面传来海棠焦急地喊声，“小少爷，您快出来，娇娇小姐在外面。”
他听到喊声，又看了看地上的李侧妃，犹豫一下，一狠心跑了出去。
他蹲在地上，止不住的咳嗽，泪珠犹如断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滚落。
春堂灰头土脸地抱着姜娇娇，吓得魂不守舍，姜娇娇在她怀里一动没动，所有人都没顾及到她。
姜泽痛哭流涕，“娘。”
房屋轰然倒塌，掀起阵阵烟尘，呛得几人止不住轻咳。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郑婆婆将木桶一丢，气愤地质问。
郑伯瞥了她一眼，“谁知道，少说几句吧。”
“娘。”姜泽仰天长啸，宛若杜鹃啼血。
海棠蹲在地上扶着他，“小少爷，节哀，您要替娇娇小姐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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