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336、无法化解的分歧
半个多时辰的路,老杨背着儿子,硬生生走了快两个时辰。
黑暗里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雾,夜晚的北十九巷很安静,气氛阴沉,渺无灯火。
谢周和焦状元停留在巷口,看着老杨敲开肉铺的门,和媳妇一起把儿子抬了进去。
“他还不起。”焦状元忽然说道。
这句话说的是老杨欠谢周的恩情,同时也是那一万六千两的银子。
一万六千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说句不好听但却很现实的话,相信在很多人乃至在老杨自己眼里,别说一个杨丰收,就算老杨一家人的命加起来,都不值这么多钱。反过来,也相信就算有人拿一万六千两乃至六万两买家人的命,老杨都绝不会同意。但如果询问对象是杨丰收,那就不见得如此。
“我知道。”
谢周随意说道:“也没指望他还。”
换做其他人在这,或许会问既然知道还不起,为什么还要帮他。
焦状元不会这么问,他明白这种感觉,换做是村里的老人有难,他也会倾力相帮。
当然,老杨和谢周最多算是交情不错的邻里,而村里的老人对他有再生之德。
相比之下,焦状元更在乎金钱方面的事情,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带了很多钱?”
谢周笑着看了他一眼,说道:“吕姨跟我说,你若是外出执行徐老的任务,就会把钱藏在某个只有你才知道的地方。而若是其他时候,你都会把钱随身携带,因为你觉得随身携带比藏在任何地方都更加的安全。”
“带在身上当然最安全。”
焦状元嘟囔了一句,看着谢周说道:“所以他还不起的银子,你要替他还。”
谢周想的也是如此,等无垠剑卖出去,几十万两银到手,自然会连带着上次刺杀贺老怪的一万两一起还给焦状元,但看着焦状元这幅模样,略带开玩笑地说道:“我看你手里至少还有二万两朝上,要不要这么小气。”
焦状元微怔,沉默了会儿,瓮声瓮气地说道:“一万六千两很多的。”
谢周知道他的话还未说完,安静等着。
焦状元看着他继续说道:“一条六尺宽的熟土路,如果在镇上修是每里二百两,但如果在大山里修,每里就需要五百两,山里风大,还需要砖石加固,每里还要多加一百两。一万六千两,够修二十多里的山路。”
“从我家乡到镇上有四十多里,但如果修路就得一百多里,如果把周围的山村都连起来,我找人算过,一共有三百多里。山里天气不好,路坏得快,每隔几年都得翻修一遍……还有山里的老人孩子们,镇上和县里都嫌那边穷乡僻壤,不愿意管,我们只能自己来,而这些都是需要银子的。”焦状元语气沉闷。
谢周清楚银子对焦状元的重要性,叹了口气,有些感动。
“这一万六千两银子,他们握不住。”谢周对他说道。
焦状元眼前一亮,说道:“要去再把银子拿回来吗?”
谢周看着他,反问道:“如果我说不去,你就不去了?”
焦状元认真地思考片刻,说道:“我会偷偷去。”
他说得是如此理所当然。
因为在他看来,对待卢朋这种修行邪术满手血腥的人不需要考虑任何的道理和道义。
而且那一万六千两是他的钱,他今天替谢周垫付,谢周将来还他一万六千两不假。
但谢周还是谢周还,今天这一万六千两依然是他的钱,卢朋这种人不配拿他的钱。
他当然要去把钱拿回来。
谢周咧嘴笑笑,绕过这个话题,问道:“这个卢朋的底气从何而来?”
众所周知,大罗教内部以总坛为尊,罗护法便是大罗教名义上的掌舵人。
而在黑市之中,提起大罗教,人们的第一反应也会是吕墨兰和多宝楼。
但今天他搬出多宝楼和吕墨兰,卢朋却明显不留情面,这是为何?
一个二品境的修行者,一个小小的富贵门赌场,他哪来的胆量?
“我不知道。”焦状元很直接地摇了摇头。
“大罗教呢?”谢周又问:“大罗教内部是什么情况?”
焦状元再次摇头。
谢周看着他:“你为什么会不知道?”
焦状元不觉得窘,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又不是大罗教的人,我当然不知道。”
谢周无奈,心想真是好有道理的回答,然后说道:“吕姨没跟你说过?”
焦状元微怔,摇了摇头,翁声道:“她从不跟我说这些。”
谢周笑着说道:“那她怎么知道你的所有事情,你跟她说的?”
焦状元默然,随即点了点头。
他的心情突然间就沉闷下来。
谢周也沉默下来,看着地上的光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难怪吕墨兰总是躲着焦状元,难怪焦状元始终护佑着多宝楼。
原来焦状元竟和那大罗教的罗护法一样,都对吕墨兰情有独钟。
可惜郎有情妾无意,吕墨兰不会接受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想到这里,谢周忽然又有些尴尬,因为他知道,吕墨兰拒绝所有爱慕的原因似乎是自家师父。焦状元和罗护法的爱慕先放到一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吕墨兰会对姜御如此倾慕?竟甘愿等待一生。
……
……
硕大的夜明珠挂在门梁上,多宝楼永远都是黑市中最明亮的地方。
谢周和焦状元在路口分别,后者回了自己的小院,谢周来到多宝楼,通过胖管事罗瀚找到吕墨兰,把富贵门发生的事情简单对她复述了一遍,重新问出了那个问题:“大罗教内部到底是什么情况?”
吕墨兰略一思索,说道:“用最简单的一句话概括,六大分教围总坛。”
六大分教围总坛,意思是六大分教联合起来和总坛对抗?
大罗教内部争斗竟然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
谢周愈发好奇,疑惑道:“为什么?”
吕墨兰说道:“因为罗永寿。”
谢周说道:“罗护法?”
吕墨兰说道:“罗永寿是他的本名。”
随着吕墨兰的讲述,谢周逐渐明白这些年大罗教都发生了什么。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前任大罗教主说起。
前任大罗教主同样是支持以活人生祭金母来获取力量的邪修,在他担任教主期间,大罗教祭祀金母的情况尤其之多,虽不及早年大罗教徒人人祭祀金母的时期,但教内弟子也有超过七成都踏入此道。
后来大罗教教主惨死,以罗护法为首的一批正统大罗门徒逐渐展露头角。
再之后,罗护法现身大罗教的教主争夺战,将那些走入邪道的长老护法一一逼退。
但罗护法能力有限,逼退已是极限,他做不到把这些人全都杀死。
此外,教内修行邪道的情况极其严重,弟子众多,反扑的非常厉害,所以罗护法虽说胜出,却也没能当上教主,大罗教教主之位空悬至今,已长达十六年之久。
本来,大罗教总坛的力量比其余六大分教加起来都要强大,也控制着六大分教。
但随着总坛落入罗护法的掌控,罗护法便下令严禁总坛弟子修行祭祀金母之术。
众人不服,反抗者众多,大多被罗护法镇压抹杀,于是剩下的邪道教徒和那些被罗护法逼退的长老前辈们纷纷去往分教发展,一边继续祭祀金母,一边联合起来和罗护法对抗。
十多年过去,六大分教相加的整体实力俨然超过总坛,就只等一个一品后期的至强者出现,一旦六大分教中能有人和罗护法对抗,那么大罗教的内部战争也必将随之打响。
吕墨兰说道:“修行之道的分歧是大问题,如果上位者可以接受,那便两者共存。”
谢周说道:“没有永远的共存。”
吕墨兰叹息一声,沉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因为祭祀金母,从活人身体内汲取力量的方式霸道且极端,修行起来远比正统方式迅速得多。人人都喜欢走捷径,同等天赋的两个人,没有谁能甘心忍受屈居在对方之下。”
“一旦两者共存,那么长久下去,终将回到那个人人修行邪术的时代。”
吕墨兰神情严肃地说道。
谢周深知此话不假。
说到底,邪术的存在与赌博多有类似。
就像赌博最大的害处不是输赢,而是会让人否定劳动的价值,赌桌上开牌亮骰的一瞬间,巨大的财富得失会直接击碎一个人的价值观,让人在金钱中迷失自我,毕竟千万两唾手可得,谁还肯踏踏实实的劳作?
邪术同理。
没有几个人拥有像谢周这般强大的天赋。
大多数修行者夜夜冥想,都得数十年才堪破二品,一品遥遥无期。
然而邪术不需要刻苦。
甚至不需要冥想。
修行者只需要按照术中记载,将他人的力量抽取到自己体内,或者通过透支天赋和生命等各种各样的方式进行提升。
虽然有风险,虽然很容易在这个过程中迷失,但巨大的力量唾手可得,修行起来比正常的功法快捷十倍百倍,又有几人能抵抗这种诱惑?至少赵公明没能抵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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