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隔阂
绿翘先行回了穆府,我与云叆及红绡三人搭乘老头儿的马车一同赶至太宰府。红绡随即领着我们进了府,急急忙忙的跑去拿药香。云府里的下人见着云叆旧疾复发,赶紧各自散开了去,请医师的情医师,通报的通报。两个小丫鬟忙上来搭手搀扶,朝着身后的人恭谨的道了一声:“华太翁。”
老头儿悬在半空的手轻微颤抖,望着云叆的背影目不转睛的点了点头,半晌收回目光对着上来接待的人吩咐道:“替这位小姑娘备些漱口的水来吧,适才还多亏了这位小姑娘才救了云丫头哩!”
来人应声而去。
我方忆起自己方才的一连串壮举来,犹豫问道:“老伯,您,您没事吧?”
孰料对方好像并不打算搭理我的样子,一声不吭。
不一阵儿,便有一年纪稍长的男人上前领了我们去大厅歇着,躬身笑言地对着我身边的老头儿说道:“华太翁好坐,大人还未回府,老奴这就遣人去观探观探。”随即又催人备茶。
我瞄了眼前面行走自如的老头儿,虽然看上去一大把年纪了,不过精神抖擞,实在不像被摔坏了的样子,颇是不好意思地叫住了人。“老伯,方才情势危急,我一时慌了手脚才动了粗,可别把您摔出个好歹来……”
不等我说完,云府的小丫鬟便端了茶水上来,老头将斟好的茶水推至我跟前,依旧沉着脸。
“漱口。”
这一声冷冷的‘漱口’直惊得我小心肝儿一颤,我不禁想莫不是将人摔成了内伤?那岂不是又得陪医药费了。
犹记得小时候在千日谷时淘气,每每遇上谷里的小妖精说我没爹没娘,是阿翁从外面捡回来养着,准备养肥了吃掉时,便每每冲上去跟他们掐架,然后每每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回家。阿翁见我受了欺负总说我蠢笨不知还手,于是不知道从哪儿给我弄来了个法宝,让我作为防身之用。
然而事态的发展往往由不得人,自从有了这“护身符”之后,只要哪只小妖精再敢来惹我,便都会被我打得缺胳膊断腿的回家找娘。然后便是众妖精的爹娘纷纷找上门来,逼着我们陪医药费。我一想自己被人打残了要恢复十天半个月,然而他们妖精就算被打折了胳膊也几天就长好了,还有脸来要赔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是想来想去又打不过人家爹娘,于是便只好等人走了再去找到被我打过的小妖精算账,如此反反复复,以致于后来来找阿翁理论的妖精越来越多。阿翁起初还是默许,并不找我麻烦,好性子的将被我打过的小妖精一一医治好了事,等到后来便连医都懒得医了,但为了不让人家家长找上门来烦他,便直接收走了我那法宝。
然而在作威作福了好几个年头之后,当年的“小霸王”威名却依旧扬名在外,以致于后来大家都一致默认,惹不起还躲得起,于是以后众妖见着我便都躲得远远的,到最后我连个说话的对象也没有了。不过等到后来再大了些,情智渐成,性子也便沉下来了许多,开始迷恋于人间的小说话本,才很少再出去闯祸。
我赶紧灌了口茶草草漱了口,好言道:“老伯,您有没有摔着哪儿?我替您瞧瞧吧,虽然我学医不精,不过多少会点儿,老人家磕着绊着了最是难养好了。”说着便要上前去替他查看查看。
孰料老头儿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对着我一直瞪眼不言。我心里打鼓更甚,却见他忽而哈哈大笑起来,继而又迅速收势板着脸,一本正经道:“你这小姑娘真有意思啊,而且气力不小!想我当年年少时候,挥枪骑马,以一敌十那是不在话下啊,只如今上了些年纪,竟然差点被你撂倒在地,幸亏老夫底子好啊。你看,一点儿事都没有不是?”
他说着便起身朝自己胳膊腿上敲了敲,演示一遍给我看。
我被唬得一愣一愣,这也才舒了口气。
云府的人很快便请来了那位专为云叆看病的乐医师。因着担心云叆的病情,我便也跟了过去,及至那位乐医师跨门而入时,才发现旧时相识。白衣胜雪,青丝飞扬,我连忙挪步让地儿。
其实吸过那药香后,云叆的病情便已经控制下来,此刻也已好转不少,正歇着气儿。那人远远望了一眼榻上的云叆,大约也已察知情况不太严重,转眼瞧见我后,只微微诧异的朝我点了点头。
经过诊断,乐凌轩不肃而寒,向一旁的红绡问道:“可是又吃了什么甜腻的食物,导致痰饮多滞,又受了寒?”
红绡双眼微红的埋着头,一声不吭地杵着,场面有些尴尬。
“是、是我,此前我不知道云叆她患有哮证,所以没能及时阻止,反而还鼓动她乱吃东西。”
患有哮证的病人在饮食上是需要特别注意的,平时生活上一点点小变动也可能引诱病症发作。
云叆虚弱地拉着乐凌轩的衣袖,“轩哥哥,是我一时忍不住,不怪雪婴,你也知道我从小便爱吃甜食。适才,还多亏了雪婴救我一命。”
乐凌轩瞥了我一眼,对云叆又叮嘱道:“眼下正值柳絮纷飞之际,虽然气候已转暖,但是你的体质本来畏寒,加之这病也经不得冷,以后出外一定要多加注意,避免冻着了,更要尽量避免接触到粉尘、柳絮之类的东西······”
他语气温和不似先前,与云叆两人看着倒很像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般配得很!我不禁多看了两眼。
正值遐想连篇之际,耳畔忽传来一个沉稳威严的声音。
“凌轩,小女的病怎么样了?”
只见一身着华服,器宇不凡的青年男人踏步而来,急冲冲奔向乐凌轩。
“父亲。”
云叆微乎其微的叫了一声后便埋头不语。
“太宰放心,孟云的病已暂时压制住了,只是这段时日势必要多加留心,恐会长久反复发作。我稍后会开些调理的药剂,只要按时服用,平时留心照顾着便无大碍。”乐凌轩一面说着,一面准备写方子。
云父旋即赶到塌前看柔弱不堪的云叆,一句话未说便忽然转步看向一旁的下人,怒声问罪道:“我让你们看好少主子,你们就是这么看的吗?啊?今日若不是救治及时,少主子出了什么岔子,你们担当得起吗?红绡,你过来!”云父自鼻腔里重重地呼出口气。
红绡明显整个身子都抖了抖,瑟缩着埋着头踱至云父面前,屏神息气的听着。
“我将少主子交托于你照顾,谁让你私自带她出去的?你不是不知道她的病情,少主子任性,难道你也跟着不知轻重吗?还是我府上的规矩对你来说不过是过耳旁风,能耐你了!从今往后,你不用伺候你少主子了!”云父直指红绡的鼻尖怒喝道。
红绡吓得立即跪倒在地大哭了起来,连声求诉。
“不要,不要啊大人,奴知错了,奴知错了,求求大人不要赶奴走!”
“带这罪奴下去!”云父丝毫不予理睬,挥袖打发红绡。
“够了!红绡,你起来!”云叆颤颤巍巍坐直身子,突然厉声道。
红绡身子一震,埋着头依旧哭泣不已,不肯起身。
云叆立即掀开被子下了床,扶着床沿看着红绡一字一句说道:“我再说一遍,起来!”
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乍然而起,我从未想过温婉优雅如云叆也会有这样一刻的模样,不禁也被其周身冷冷的气质所震撼。
红绡闻言沉默了几秒,跪着拖到云父脚前求饶道:“大人,红绡知错了,红绡没能照顾好主人,红绡愿意受罚,求求您大人千万不要赶奴走!罪奴被退回来处哪还有生路可言,求求您不要······”
只听见云叆嘶着嗓子,喉间发出怪异的响声,颠步走到云父跟前怒目而视道:“父亲乃天底下最忙的大忙人一个,如今一得空便是来教训女儿的人吗?还是咳咳······想教训女儿呢?”随即讥诮一笑,苍白的病容之下带了几分残缺之美。
“少主人······”红绡连忙拉着云叆的手腕试图出言阻止。
“你给我起来!”
云叆艰难的一把拽着地上的红绡。 “我的生死如何连我父母都不管,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是你的错?我要是今天死在这里,也与你没有半分干系,于他来说更不过是正好少了我这个拖累罢了!”
云叆扬头怒瞪云父,绝情的模样仿佛这二人不是父女,反倒是仇人一般。
“你······孽障!”
只听得“啪”的一声,云父扬手便是一巴掌,重重落在云叆的脸上。
云叆被扇了一记耳光,发丝散乱缠在脸侧凌乱一片,却偏着头迟迟不肯回。
良久,云叆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云父,突然疯了一般的笑了起来。
“呵呵·····咳咳,父亲?我未记错的话,您还从未打过我吧?”云叆抚着脸颊,冷冷的看着云父不再言语。
云父死死盯着自己颤抖的手,仿佛久久不能置信自己亲手扇了女儿一巴掌的事实。
我吓得大气不敢出,也不敢上前劝架。云父愣了半晌,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却突然落寞的转身离去。
乐凌轩看了眼云叆,又望向走出房门的云父,旋即快速的写好了方子交给一旁的丫鬟,迟疑片刻后动,作利落的收拾了摊子也出去了。
红绡转眼看向云叆,连忙上前搀扶着,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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