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落红不是无情物
有缘千里来相会,色不迷人人自迷。
雅白清透的灯光下,有馥郁的香槟红酒、丰盛的法式大餐,以及诱人的水果鲜花,最重要的对面还坐着心仪的人儿,所以一切都显得可爱又美妙。今天这顿晚餐,可以说是季东霆回伦敦以来吃过最完美的一餐。虽然中途扫兴的Dean连续打了他好几个电话,催他快点赶到晚宴现场。
“晚宴我不去了,我正在招待许许。”季东霆拿着手机对Dean说,也不避讳姜几许。
手机另一头的Dean念了两遍“xuxu”,因为想到季东霆中午去了布德庄园,第一反应就是那头叫“xuxu”的小马驹,他非常难以置信,差点喊出声:“什么?季先生,你在招待那头马?!”
季东霆懒得跟Dean多说,安然自若地挂上了手机,再次绅士有礼地望向姜几许:“许许,你继续说,刚刚我们说到哪里了,好像你问我伦敦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是吧……”
“……”
明明是季东霆要向她介绍伦敦的好玩地方,怎么换成她主动问了。姜几许看着季东霆,试着开口:“季先生,要不我们回去吧,刚刚Dean特助都打电话给你,应该也是有事找你的。”
季东霆眨了眨眼睛,漫不经心说:“没什么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晚宴,Dean着急,是因为他想让我在晚宴上给他介绍个女朋友,但我鲜少与女人交往,也不热衷这样的事。”
“哦,是这样子?”姜几许有点惊叹。
“没错。”季东霆总结了一下Dean的性子,“说起来Dean是个不错的男人,但他在女孩子面前总过于腼腆,所以才一直没有女朋友。”
姜几许想了想Dean的样子,忍不住夸赞了一句:“Dean真是一个可爱的男人。”
啊?这就可爱了……季东霆矜傲地拉了下自己的浅色的衬衫袖口,不疾不徐说,“我不认为这是一种可爱。”
姜几许忍不住笑了。
从Gordon Ramsay餐厅出来,姜几许跟在季东霆的身后走,他和她今天都穿着长款风衣,季东霆双手插袋,她也双手插袋。
不远处一对金发碧眼的情侣走过来,男孩同样也是双手插袋,但女孩的手却是挽在男友的手臂……季东霆转身看了眼姜几许,停下脚步等她。
姜几许走到了季东霆的身旁,抬头用眼神问他怎么不走了。
季东霆沉默不说话,视线落在女人插袋的左手,犹豫了下还是拿出自己的手,勾上了她的肩膀,然后说:“你走得太慢了。”
姜几许抿了个笑,边走边说:“那是因为,季先生您的腿长啊。”
“谢谢夸赞。”季东霆说,视线落在女人柔顺的头发、长睫毛、秀美的鼻子……说起来他许许的身高虽然不高,比例却是很好的。而且他非常满意这样的身高了,只要他稍稍低下头就看到她可爱小耳朵。
他真想伸手拉一拉她的耳朵:让她看不见他!让她故作淡定!
不过她看了看车外的慢慢倒退的景致和建筑,真觉得季东霆开车好慢!
季东霆是第一次将跑车开得那么慢,一路上已经好多车都超过了他。一辆自行车超越他后,还回头鄙视地对他竖了竖中指。
季东霆不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他正享受此时静寂又舒坦的二人世界。
“感觉伦敦怎么样?”随着车内徐徐响起的音乐声,季东霆问姜几许。
“挺不错的。”姜几许视线从窗外转回来,伦敦的夜比白天还要漂亮,这个城市复古又精致,就像一个华丽璀璨的城堡世界。
季东霆车开得慢,但慢悠悠也晃到了,车路过Kensington Olympia路上酒店管理学院时,季东霆按下车窗望了眼外面,“这就是你接受培训的学校吧?”
姜几许:“是的。”
季东霆多看了一眼:“好的,我知道了。”
姜几许租的地方就是距离这里不远的拐角进去的民宅,季东霆的车在拐角边上停下,她解开安全带对季东霆说:“季先生,谢谢你今晚的招待。”
“不用谢。”季东霆也解开安全带,跟着她下了车,“不是说要带我去认识一下善良的房东吗?”
姜几许:“诶,但他们肯定睡了……”
季东霆抬头睨了姜几许一眼,随口又找了一个理由:“我口渴了。”
姜几许不得不请季东霆上去喝杯水。
姜几许打开门,领着季东霆进去。她租的房间蛮大,但里面除了一张床、一副桌椅,和一套小沙发就没其他大件了,可能东西少,越显得整个房间格外整齐。
季东霆在小沙发坐下,姜几许给他拿了一瓶希顿矿泉水,他并不渴,拿着矿泉水瓶并没有打开,而是抬头问姜几许:“这里需要多少租金?”
“三个月,3000英镑。”
“……真贵。”季东霆环视四周说,想也不想一下。
果然是来挑毛病的!姜几许笑了笑,不说话。
季东霆十指相握,认真询问:“许许,你愿意住我那里吗?你根本不需要支付一个便士。”
姜几许扯了下笑:“季先生,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在这里住得很好。”
季东霆心里叹气。他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你坐着,不用送。”
姜几许点头,但还是站起来送他到了门口,季东霆回过身:“Thank you.Bye.”
“Bye.”姜几许说。
结果季东霆顿了下,还是没有走。他神色真挚地看着她:“许许,你今晚除了做个好梦外,能不能想想我今晚的建议。”
他的建议?
是住到他那里?还是当他女朋友?
姜几许看季东霆如此认真的模样,有点于心不忍。其实她是有过动摇,但清醒后还是觉得不可能。季东霆是个好男人,她如果不打算答应他,就不要吊着他。她开口说:“季先生,您真不用在我身上花时间了。我们两个真的不合适,我们根本生活在两个不一样的世界。”
“这就是你所担心的?那你来我的世界便可以了。”季东霆满不在乎。过了会,他惊讶地看着姜几许,“你不会是想我去你的世界吧?”
姜几许无语:“总之我们不是同一阶层的人,根本不可能的。”
季东霆根本理解不了姜几许的话,他说:“许许,一直以来你努力工作不是为了改善生活吗?现在你有机会可以立马可以改变生活,但你又因为什么不同世界的话拒绝我,你可真是一个相当虚伪的女人,当然我喜欢你,也必须接受你的虚伪。”再次被拒绝的季东霆,一颗孔雀水晶心已经没之前那么脆弱了。果然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在感情面前,都是越挫越勇,越挫越坚强,越挫脸皮越厚。
“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我不会做你女朋友。”姜几许也犟上了,立在白色的木门中央,硬生生扔出这样一句话。
季东霆再次感到受伤:“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
姜几许转了转头,“跟我差不多的男人。”
“哦,我知道了。”季东霆咄咄逼人地立在姜几许的跟前,继续开口道,“你的心理好比一个人只想抽张毫无惊喜的小奖,结果却抽中了一张五百万,哦,不,是巨额大奖,所以你担心银行都存不了,对吗?”
还巨额大奖,连银行都存不了!这是自恋到什么程度的人才会打的比方。姜几许睁大眼睛,真有点气着了,脸颊红红的。
“你看,你果然被我说中了。只有被踩痛脚的人才会这样生气。”季东霆毋庸置疑地说,语速很快。男人说着伤人的话,语气里却没有一丝恶意,因为眼前的是他所喜欢的人啊。
只不过任何人被这样训斥都接受不了。姜几许气鼓鼓地看着这个高傲到不可一世的男人,说话也孩子气起来:“那你不用搭理我啊,为什么又是请我吃饭又找借口上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到底是谁被踩了脚,你我心知肚明。”
季东霆深吸一口气:“对,我是被踩了脚。如果我不喜欢你,我不至于被踩了脚,但谁让我喜欢你呢。许许,是你太不懂得珍惜我,你这是什么行为呢,根本就是在暴殄天物……I don't want to talk to you.”
季东霆说着说着,比国语熟练的英语已经冒出来了。而姜几许则是靠在楼梯的廊杆上,面无表情地抬了两下眼皮:“好的,那你不要跟我说话了。季先生,你真可以走了,再见!”
季东霆轻轻发出“嗤”的一声,硬是不走。
最后两个人都转过头不再说话了。
姜几许在心里纳闷起来,她怎么跟季东霆吵架了呢;季东霆摆着一张脸,心里也在想,说好的温柔呢。
最后主动求和还是季东霆,他给自己找了一个这样的小台阶:“抱歉,我刚刚都是开玩笑的,不过貌似不怎么好笑,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晚上。姜几许躺在房间的床上,猛地甩开了被子:都是什么人啊,还明天见!都说了不喜欢他,还一副“你不爱我就是大傻帽”的样子,他可真是神气啊!
姜几许正恼怒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她按了接听键,然后一道醇厚干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对不起,如果我让你有什么不愉快的地方,那肯定是我太喜欢你了。”
依旧是那么自我又居高临下的道歉,但很奇怪,姜几许肚子里的气瞬间消失了,良久她说:“没关系。”
“我的儿子连我的宴会都不来参加,我当然要知道原因。”沙发上是一个美貌的女人,身材保持也相当好,难以想象是一个三十岁男人的母亲。
“对不起,但我的确有更重要的事情。”季东霆道歉,有点疲倦地说。
“恋爱吗?”季母猜测起来,见季东霆不说话,“果然被我猜中了!”
“Of course not!”季东霆立马否定,过了会他问自己母亲,“你觉得你儿子如何?”
“很好,很完美!”季母笑眯眯说,语气满满都是得意,“Kingsley,你是最棒的!”
Kingsley是季东霆的英文名字。
季东霆自己也同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懒洋洋地上楼了,走到一半想起一件事,转过头说,“过两天我这里有朋友来住,为了造成不必要的尴尬,如果您要上我这里,希望可以提前打招呼。”
“当然可以!”季母端坐在沙发上,“但是霆霆,可以告诉我,是你哪个朋友要住进来吗?”
季东霆最讨厌自己母亲叫自己霆霆,直接走上了楼:“以后说吧,今天我有点累了,晚安。”
季东霆是心累,深深地累着了,为什么追个喜欢的女孩,会那么难?
场景一:她开上了季东霆那辆Aston Martin DBS,威风凛凛地溜达在大街上,然后与何云的本田雅阁相遇,在何云震惊的眼神中,她笑着开口:“何经理,你这辆雅阁开了那么久还那么新,真是一辆好车啊。”
场景二:她过上了每天豪车豪宅购物遛狗的至尊生活,她越来越离不开季东霆,然后有一天,季东霆要求分手了。她只能哭着抱上他的大腿:“我是真的爱你啊,东霆。”而季东霆面无表情地抽开自己的腿,眼尾轻轻抬了下:“你懂爱吗?哼,当初你还不是看上我的钱才跟我在一起的。”她继续苦苦挣扎:“可是我现在是真的爱上你了。”季东霆依旧不屑:“呵呵,虚伪!当初我喜欢你,所以可以接受你的虚伪;现在不喜欢了,我厌恶你的一切。”
……
看,一切以物质开始的爱情,以后都会留下让人诟病的槽点。扪心自问一下,她现在对季东霆产生的心动,真跟他的财富没有任何关系吗?
姜几许心里叹了叹气。有些事,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怎么跟别人解释自己问心无愧?她努力工作是为了钱,是为了提高自己的社会阶层性,但前提条件是要内心坦荡。
如果现在她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以后也肯定过不了。人可以贫穷倒霉甚至孤单,但不能不清醒。
姜几许想到了以前的自己。以前的姜几许是什么样子?她从来不会因为这些物质问题考虑事情,因为她永远不会缺钱花。她跟沈珩的恋爱,因为没有物质的拖累,十分舒心和自在。她和他可以跟普通情侣一样逛学校后街,也可以心血来潮去马尔代夫玩一趟。
她和他谁也不差钱,当时只需尽情享受青春赋予的最美光阴。她和沈珩也从来没有因为金钱问题吵过架,直至后来,两家倒是因为金钱纠纷打了好几个月的官司。
有些问题在没遇到之前,都以为它不存在,但等它出现,立马杀她个措手不及。原来在一切物质面前,爱情脆弱得就像一块易碎玻璃,而她曾经一度以为是钻石。
酒店管理学院培训的都是主管以上的人,大家对这种服务技能都不是很擅长,姜几许也没有铺得很好,但还是以动作娴熟、仪态优美获得了最佳岗位气质奖。
酒店管理学院的老师上来颁奖,立在她完成的“作品”前与她握手合照。
傍晚,姜几许回到威廉先生的家里,通过QQ把获奖照片发给了安美,其实主要是报个平安,告诉安美自己在伦敦蛮好的。
安美发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说:“小姜经理,论坛那事已经解决了,陆总亲自发了声明,大家现在都相信你跟陆总没什么。”
姜几许也发了一个微笑。她沉静下来想了想,陆续那么晚才发声明或许是对的,如果出事那会他立马站出来解释,反而让别人觉得心虚;等事情过后,大家对这件事积极性快要消散了,那些不知事情真相的看客,才能更加清醒地思考整件事。
安美照片发到了北海盛庭的QQ群里,姜几许拦不住,心想也没什么。但很快,原本安静的QQ群好多人冒泡了,最活跃的是厨师老黄,还发了一大串鞭炮图片过来。
姜几许没有在群里说话,随后开始做老师布置的作业,突然QQ有人敲她,她打开聊天框,是陆续。
北海盛庭的QQ群,陆续自然在里面,但他从来不会在里面说话,另外她和陆续也从来没有在QQ聊过天,两个人甚至不是好友,聊天记录为零。
“你在那边还好吗?”陆续问她。
姜几许想了下,回道:“蛮好的,学到很多东西,谢谢陆总给我这次机会。”
然后陆续就没话了,姜几许看了看只有两句话的聊天框,也不再管它,继续做自己的作业。大概十几分钟后,陆续发来了第二条:“我下个星期也来伦敦,在你们学院有场讲座,你英语如何?”
姜几许:“很一般,但可以交流。”
陆续直接发了自己的演讲稿过来:“帮我修下。”
姜几许头顶一只乌鸦飞过,正要跟陆续说自己英语并不好,陆续已经下线了。
姜几许打开陆续的演讲稿,她只看懂了百分之八十,她学着季东霆的样子骂了句虚伪,明明英语好还让别人修改。
季东霆……刚刚她想到谁了?姜几许拍了下自己脑袋,拿出手机看了下,整整一天季东霆都没有给她打电话呢。所以她拒绝他根本就是正确的。
那个男人,不管从长相还是身份,怎么看都是水性杨花的男人。
但是第二天,他还是忍不住开着车来到了Kensington Olympia路的酒店管理学院,他的车没有直接停在学院门外,而是学院大门出来的道路旁。他在静静车内听了一首曲子,招呼了一个放学的小孩过来:“Kid,come here!”
走过来的是一个有一头金黄色卷发的小孩,询问季东霆什么事。
季东霆从皮夹里拿出一张纸币,用英语问:“想赚10英镑吗?”
小男孩鸡啄米地点头:“非常想。”
吩咐好事情,男孩向姜几许跑去时,季东霆心里还是舒了一口气,心想这真是一个好主意,如果女人要拒绝,也是当着小鬼的面拒绝的。
另外从心理学角度来说,女性在面对小孩时,总会心软一点。
姜几许摇头。
小男孩指了指不远处的车,叹了口气:“好像是个中国人,他长得不错呢。”
姜几许循着小男孩所指的方向,便看到了季东霆的车,她问小男孩:“为什么他让你过来?”
“我想他是个胆小鬼吧。”男孩说,然后兴高采烈地扬了扬手中的钞票,“你看,他给我的报酬!”
姜几许:“……”
姜几许坐上了季东霆的车,季东霆转过头对她说:“我真的很开心你能过来,许许。”
面对如此真心实意的一句话,女人多少都有点悸动,姜几许目视前方:“要去哪儿呢?”
季东霆手握方向盘:“带你去我小时候最爱的一家餐馆。”
还真带她熟悉他的世界了,姜几许笑了笑,由季东霆去了。说起来她来伦敦一段时间了,对伦敦印象最深刻的是:伦敦的红绿灯特别多,一条大马路也能分成很多小马路设置红绿灯让人等待,某种程度可以缓解交通压力,但即使不堵车,也会在红绿灯上消耗时间。
姜几许望着前面跳动的红绿灯,一路过来,她身旁开车的季东霆也不怎么说话,他和她之前,越来越有一种舒适且不尴尬的沉默。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季东霆驱车带她来到了一家中国餐馆。姜几许有点惊讶地看着季东霆,而季东霆双手插袋,一副知道她会喜欢的样子。
姜几许足足一个多星期没有吃中国菜了,所以服务生将一盘盘川菜端上来时,她肚子里的馋虫果然冒了上来。
辣子鸡丁、水煮牛肉、火爆腰花、鱼香肉丝……姜几许拿起筷子,问季东霆:“原来您喜欢吃川菜,我一直以为是粤菜呢。”
季东霆也拿起筷子:“还有很多你不知道呢,想要更了解我吗?”
姜几许脸又红起来,但她很快把心思放在了桌上的美味。这些天,几乎都是汉堡加矿泉水,她都快得厌食症了。即使前天,米其林三星的餐厅里的食物也没办法让她如此食指大动。
季东霆用公筷给姜几许夹菜,打了个比方:“许许,你刚刚馋得就像只猫儿。”
姜几许愕然抬眸,脸红扑扑的。
季东霆笑,眉眼荡起舒心的笑意:“现在又像只小兔子了。”
姜几许的脸更红了几分,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季东霆给调戏了,她说:“季先生,您知道自己像什么动物吗?”
季东霆自在地靠在椅背上,猜了起来:“狮子?”
姜几许摇头。
季东霆:“豹子?”
姜几许笑了:“才不是。”
季东霆第三次猜的时候认真想了下,然后幽默地开起了玩笑:“我是老虎,你是武松,武松打虎,是不是?”
姜几许差点笑场了,收了收脸上的笑容,抬头看见发现季东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正静如止水地看自己。她咳嗽了两声,用英语说出了答案:“Peacock(雄孔雀)。”
“Very nice.”季东霆点了下头,“我可以接受。”
明天就是周末了,季东霆非常自然地提出了再次约会的请求,他邀请姜几许去自己的布德庄园骑马。
姜几许想找个理由拒绝,不料季东霆抢先了:“那明天不见不散,我来威廉家接你。”
季东霆的布德庄园在伦敦郊外,踏着浅灰色的石板路走过来,入眼的建筑都是浅米色的外墙,四周都是修剪平整的清新草坪。
大清早,闻着最新鲜的空气,城堡一样的庄园,姜几许跟着季东霆走在绿草茵茵的草坪上方,脚步都变得优雅。
“会骑马吗?”季东霆问。
姜几许点点头:“会。”
季东霆:“喜欢骑马吗?”
姜几许实诚回答:“喜欢。”
季东霆笑着感叹出声:“真是让人愉快,我发现我与姜小姐越来越兴趣相投了。”
庄园的马厩里,全是季东霆养着的血统高贵的名贵好马,其中几匹是赌马场上常见的冠军,包括xuxu的父亲,每年可以赢得的奖金都以千万计算的。
庄园的管家一一向姜几许介绍这些马,管家的英语带着浓浓的墨西哥口音,姜几许几乎一半都听不懂。两人交流无能后,管家给她挑了一匹最温和的母马,姜几许拍了拍这匹叫露易丝的母马,心想果然很温和。
姜几许以前跟沈珩在草原上学过骑马,只是不知道马种不一样,骑法有没有区别,但她还是大胆地上了马,意气风发地上了水岭。同时,季东霆也骑着一匹深棕色的马过来,男人骑马的模样神气十足,像是一个傲慢又得意的骑士。
姜几许俯下身摸了摸露易丝的头,正在这时,管家操着墨西哥口音喊着:“xuxu,xuxu,come on!”
许许?姜几许本能地转过头,结果,一头小马驹正朝自己欢乐地跑过来。随后,她身下的露易丝也像是脱了缰似的,猛地向这匹小马驹跑过去。她一时控制不住露易丝,整个人往后倾倒,“惊呼”一声。快要往后摔去的时候一时有力手揽上了她的腰,两人双双掉落在了草坪上。
翻滚了两圈,她整个人躺在季东霆的身上,而季东霆的两只手一直护着她的脑袋,生怕她会受伤一样。
一个瞬间,姜几许一颗心变得非常柔软。一直以来,女人都非常喜欢英雄和骑士,原因是他们会带给女人除了安全感,还有感动。
“季先生?”姜几许紧张地发问,“你没事吗?”
季东霆躺在她身下一动不动,清俊的脸颊有一丝不自然的绯红,狭长的眼眸却是水亮水亮的,他秀气浓密的长睫毛轻轻眨了两下,声音清哑:“额头有点疼。”
额头?姜几许连忙低头看,便看到季东霆饱满光滑的额头上有三颗明显的牙印,其中还带着些红色的血丝。不用想,这牙印就是她的。刚刚他和她双双掉落时,她的牙齿砸在了季东霆的额头上。
现在她的牙还隐隐作痛呢,别说是季东霆的额头了。
“对不起……”她说。
季东霆蹙着眉头,又眨了两下眼睛,然后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也明白过来,扯了下唇问:“你牙齿没事吧?”
他还在关心她的牙齿,姜几许心里好笑又感动,她自己先爬起来,然后拉着季东霆站起来,学着季东霆那次在她的佣人房的样子,说:“季先生,您起来走几步吧。”
季东霆望着姜几许,刚刚女人从他身上爬起来的感觉就像一只兔子在他身上蹿起来,他想伸手抓住这只兔子,没想到兔子却先拉上自己的手,女人的手又软又小,跟面团似的。
他看姜几许这样眼巴巴地看自己,从草坪上站起来后,迈着长腿走了两步。
这时,管家和庄园的驯马师傅都走了过来,担心地询问季东霆是否要叫医生过来。季东霆伸手再次摸了下自己的额头,转头看了眼姜几许,用英语说:“不需要。”
“季先生,您还是去看下医生吧,另外你感觉晕不晕,会不会脑震荡?”姜几许恳求地看着季东霆,说着自己的担忧。
“脑震荡,你当自己的牙齿是钢铁做的吗?”季东霆相当不以为然地说。
姜几许:“如果有事怎么办?”
季东霆:“你忘了我之前是医生吗?”
姜几许“哦”了一声,想起来。有时候不提起来,她还真忘了眼前这个倨傲的男人,曾经是一位仁心仁术的医生。
再次上马,季东霆以不放心她骑术为由,扶着她上了自己的马。他的这匹名叫“艾伯纳”的阿克哈-塔克马,它是xuxu的亲生父亲。
姜几许爬上艾伯纳的后背,它为了表示自己的欢迎,抬着头翘着尾巴,轻快地小跑了两步。
“艾伯纳很喜欢你呢。”季东霆说。
姜几许从小喜欢动物,摸着艾伯纳的光滑发亮的毛发,心情也因为得到一匹马的喜欢而愉悦起来。她转过头看自己身后的季东霆,男人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高高在上又慵懒从容,但伦敦金子般珍贵的阳光落进他的眼里时,异常温暖。
她想:如果季东霆是富有的国王,也是一个温暖的国王,他外表看起来高高在上、倨傲又冷漠,但他里面的心,却是真挚、善良,而且浪漫。
“你刚刚看了我好久。”季东霆直言不讳。
姜几许视线越季东霆,落在后面紧紧跟随的小马驹:“我不是看你,是看后面的马驹。”
“哦。”季东霆轻嗤一声,懒得搭理怀里的女人。
姜几许感到奇怪啊,每次庄园这位墨西哥的管家喊一声“xuxu”,后面的小马驹便会停下来在原地跑一圈。她在误会好几次后,终于明白过来管家哪是在叫她,根本就是叫后面的小马驹啊。她问季东霆:“后面那匹小马叫xuxu?”
季东霆一只手揽着姜几许,一只手控制着艾伯纳,耸耸肩说:“对,跟你一个名儿。”
姜几许深深感受到这个男人的“恶意”,有点生气了:“为什么要取跟我一样的名。”
“姜小姐不要太霸道了。”季东霆在姜几许身后说,他上半身微微倾斜,低低醇醇的声线像动人的音符飘入姜几许的耳里:“为什么我不能用许字取名?中国汉字的‘许’被你注册去了吗?我就喜欢把我自己喜欢的东西都取名许许,许许你有意见吗?”
“你……”姜几许好气又好笑,随后整颗心都烧了起来。她深吸两口气,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好整以暇地望着前方暗绿色的小坡岭、树上刚抽芽的枝条,在冷冽发白的日照下,空旷的布德庄园却呈现暖洋洋的景象。
“我就喜欢把我喜欢的东西都取名许许。”男人霸道又慵懒的话再次盘旋在她脑里,她讨厌季东霆的直白和强势,每每弄得她没有任何招架之力。但之后,心里又泛起一丝醉人的甜蜜。
姜几许转了下头,嘴角忍不住翘起来,她转头望向季东霆,眼里没有喜欢是骗人的。
“季先生,有没有人说你很臭屁。”姜几许问。
“除了刚刚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应该没有了。”季东霆说到这,话锋一转,“不过许许,你是一个这样讽刺我、我却不会生气的人。”
真的吗?他给了她那么好的脾气和宽容?姜几许手心发暖,与季东霆十指相握的瞬间,她每根手指都感到了男人指间传递的力度和温度。她今天可真像一个刚恋爱的小女孩,悸动又心动,同时心里默默地欢喜着。
她上前打招呼,然后发现他们根本是在等自己。
姜几许有点不明白。
他们用一种非常抱歉的眼神看着她,然后说:“姜小姐,我们的房子可能不能再租给你,我们两个儿子提早从爱尔兰回来,真的很抱歉,我们会支付违约金的。”
姜几许呆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她身边还立着季东霆,能不能晚点再谈了这个问题。
“没关系,我们接受你们的赔偿。”季东霆从容开口,然后坐下来替她与威廉先生商量违约金了。
姜几许试着拉了下季东霆的手。
季东霆转过头,用一种非常自然的口吻说:“为了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你现在就去收拾行李,我们晚上就走。”
姜几许:“季先生!”
“我没办法看到姜小姐流落街头,所以现在请姜小姐立马上去整理行李。”季东霆顿了顿,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说,根本不容她拒绝。
姜几许在楼上房间,把行李丢进行李箱时,突然明白了点什么。
她拿着行李走下楼,威廉太太笑容灿烂地对她说:“孩子,真是太棒了,你的朋友有免费的地方提供给你,真是上帝保佑!”
姜几许闷闷不乐地看着季东霆,季东霆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直接带着她走出了威廉太太的家。
再次上了季东霆的车,姜几许终于忍不住问季东霆:“季先生,你必须明白地告诉我,这事是不是你做的?”
“什么事?”季东霆假装糊涂。
姜几许:“威廉太太不再把房子租给我。”
“是。”季东霆非常诚实,开车的同时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愉悦的情绪,甚至反问姜几许:“许许,难道你一点不为此感到开心吗,我认为你只是找不到台阶搬到我那里,是不是?”
姜几许吸气又呼气:“我要下车!”
“下车?”季东霆看向姜几许气得发红的脸,“Not a chance(休想)!!”
姜几许双手抱胸,她真非常生气,踢了一下季东霆这辆昂贵的阿斯顿马丁。
季东霆毫不心软地吓唬说:“踢吧,踢坏了就让你赔,赔不起就用你自己来赔!”
真……真是一个可恶的男人,姜几许气得发抖。季东霆开了一会车后,有点担心自己是否做得过分了。过了会,男人沉默的脸多了一丝自我检讨后的委屈,但他也不再说什么,直至开到他所居住的毕晓普路,亲自弯下腰给姜几许打开车门,又替她解开安全带。
终于,姜几许还是没有骨气地下车了,只是走下车时,看到四周的绿化和前方的豪宅,脚步猛地一缩,她真有点抗拒季东霆身上财富带给她的震撼力。
不管是白天他的布德庄园,还是现在他居住的豪宅。另外那么大房子,不可能是他一个人住。父母?爷爷奶奶?
姜几许非常忐忑地看着季东霆:“季先生,我觉得还是非常不方便,要不我回去吧,我真的可以找到住宿的。”
“没什么不方便的,你的房间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季东霆哪会允许她逃走。另一边一位管家模样的男人已经从车厢拿出她的行李。
姜几许依旧抗拒着,索性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您跟亲人住在一起吧。”
季东霆恍然明白过来,微笑解释:“不,我十八岁已经独自居住了。”说完,拢着姜几许的肩膀进了房子。
而姜几许这一路跟着季东霆,真领略到什么才是高大上,她心中对“高大上”的定义再次刷新了一遍。
难怪之前不管是Dean还是季东霆,面对北海盛庭精心准备的总统套房都没有感觉,根本就是有原因的,如果北海盛庭的总统套房是个金丝笼,季东霆在伦敦的房子才是真正的钻石房。
姜几许立在宽阔的客厅中间,有点局促地问:“我睡哪间房?”
“楼上,就在我隔壁。”
所谓奢侈,很多地方都是有钱没处花。
姜几许从浴缸爬起来,浴缸后的半弧形镜子可以看到她光裸的身子,她穿上保守的睡衣睡裤,才走出了卫生间。
她躺上卧室正中央的圆形大床,四周是静静垂落着水晶线帘。她转了个身,望向露台的方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外面的一轮半月。最后,她换个方向继续睡,叹了口气,总觉得一切的发展都太不可思议了!
他伸手按了椅把上的一个黑色按钮,悠扬的小提琴曲子便响了起来,这是他孩童时期最爱的催眠曲啊。
但是心里有邪念的人,催眠曲也消除不了他的身体里的欲念。季东霆目光沉静落在自己对面的小号露台,里面就是姜几许房间了。他仰着头看了眼群星满天的夜空,有点自嘲地想了想,他又不是第一次恋爱,至于吗?
但不管如何,他还是睡不着。百无聊赖下,他折了一只纸飞机,举手一扔,4A纸折的纸飞机“嗖”地一下便飞到了姜几许房间外的露台上。
童心大起,季东霆又折了几只飞机,全都嗖嗖嗖地往对面露台飞去。他记得小时候就特别会折纸飞机。现在,他水平依旧不减当年啊。
姜几许在床上辗转反侧,然后发现窗帘忘记拉了,她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就看到一只类似鸟儿的东西飞入她的露台。
然后是第二只。
第三只。
第四只……
她彻底震惊了,立马从床上爬起来,拉开水晶线帘,推开玻璃门走出去……低头一看,地上这些不明飞行物,那是什么鸟儿,根本是纸飞机。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
她转头,看向对面身穿睡袍的季东霆,他手里还拿着一只纸飞机,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然后他随手一扔,手中的纸飞机便直直地朝自己飞过来,最后落在了她的衣领上。
“季东霆……”她叫出了他名字,然后把领子上的纸飞机拿下来,气得将它拆开。
结果在浅蓝色的灯光下,她看到纸上写着一首行云流水的古诗:“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头顶月光融融,一轮半月明亮如昼,过了会,被一缕淡淡的乌云笼罩,娉娉婷婷。
露台对面的季东霆,依旧懒散又倨傲地躺在躺椅上,男人一张英俊的脸被月光和灯光划成两个面,半明半灭之间,他的一双眸子亮如星辰,里面夹杂着一丝独特的温柔。
还真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姜几许心里轻笑一声,她第一次被一首古诗词触动,心中百般滋味。她把写着古诗词的A4纸攥在手心里,抬起下巴望向季东霆,说出的话却是清脆有力:“流氓!”
对面的季东霆猛地从躺椅上坐起来,脸上表情有点惊愕:“流氓?”
姜几许挑眉,难道不是吗?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可是我今天都要看书,我下个星期有个考试,还蛮重要的。”姜几许说。她并没有找借口,下个星期酒店管理学院要举办一场考试,评分制度很严格。
“哦,这样子,那我下午也在家办公吧。”季东霆随时改变了今天的安排行程。
姜几许压力大:“季先生,你不用考虑我……”
季东霆用笑容姜几许:“跟你无关,是我自己突然不想打球了,其实在家工作也是不错的,这样才能创造更多的价值。”
姜几许:“……好。”
下午,姜几许待在季东霆的藏书阁里看书,季东霆也在里面工作。他家的藏书阁像个小型图书馆一样大,里面一排排书整齐地摆放在檀香木的书架上,檀香木散发出来的香气醇厚浓郁,经久不散,混合着书的油墨香,又变成了一种清淡而自然的书香味。
书的世界,至宁至静。姜几许坐在柔软的榻榻米上翻动手中的酒店管理书籍,因为是全英版本,她还有很多地方似懂非懂,她抬头询问季东霆有没有字典。
季东霆放下手中的合同文件,认真地说:“我可以当你的字典。”
还真是大言不惭!姜几许站起来,把不懂的地方指给季东霆看,没想到季东霆还真给她解释起来,除了给她翻译成中文外,还说了知识的见解。
“其实酒店管理也是商业管理的一种,有些地方是大同小异的,比如消费者目标群体、市场划分、客户管理、价值配置等等。”
姜几许认真做着笔记,抬头见季东霆还在看自己,索性问了他为什么要投资S市南越项目的事。
季东霆手肘置在桌上,十指交叉,看着姜几许说:“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当今企业之间的竞争,不是产品之间的竞争,而是商业模式之间的竞争’,所以一个好的Business Model(商业模式)才是风险投资者最看重的东西,而我非常看中S市高端酒店行业。”
姜几许有点明白,不过酒店投资不比其他投资,前期投资都是固定资产,数额巨大。所以即使有人跟季东霆一样看中S市高端酒店行业,却没有他的经济实力。
姜几许摇摇头,并让管家帮忙转告季东霆,她有事先出门了。
机场里,姜几许刚来到二楼的航口站,便看到了西装笔挺的陆续,他穿着一双休闲式皮鞋,身旁放着一个小号的行李箱,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姜几许笑着走上去:“周助没有过来吗?”周助是陆续的助理。
“北海盛庭还有很多事,他离不开的。我来伦敦也是邀约来开个讲座,事情并不多。”陆续说。
出了机场后,姜几许先安排陆续入住酒店。然后一起吃早饭。广场附近就有一家早餐店。姜几许和陆续都要了一份经典的英式早餐:一杯新鲜的柳橙汁、炖豆子,以及一份金黄色的烤土司。土司配上诱人的果酱和奶油,非常美味。
买单的时候,姜几许抢在了陆续前面,但收银员不收她的钱,最后陆续笑眯眯地付了账。
姜几许有点不好意思:“谢谢陆总。”
“一顿早餐而已,有什么好谢的。”陆续愉悦地笑了起来。突然,他想起一件事,用一种非常随意的口吻问道:“姜经理,你住在哪里?”
姜几许模棱两可地说:“一个朋友的家里。”
“姜经理在伦敦有朋友?”陆续问。
姜几许眨了下眼睛:“有的。”
陆续的讲座在明天,他一共要在伦敦待三天两晚。姜几许把陆续安排下后,就赶到了酒店管理学院继续上课,下课时,季东霆电话打来了。
“那么早出门做什么?”季东霆开门见山问她,“另外今天早点回来,有重要的事情。”“可能没办法很早。”姜几许拿着手机走出教室说:“我的领导过来了,我要接待一下。”
“陆续?”季东霆一猜就中。
姜几许:“您怎么知道?”
季东霆挂上手机后,想了想陆续这个人:如果上次在盛庭他约姜几许的时候,陆续是有心将姜几许安排走的话,那么他又多了一个情敌。
相比沈珩,他更在意陆续,因为姜几许那天的话,“我想找一个跟我差不多的人。”
陆续应该跟她差不多的人吧?
姜几许最怕招呼领导了,索性把过几天的考试拿来当借口:“陆总,过两天我就要考试了,所以……”
陆续抿唇笑了笑,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一样:“姜经理不需要特意招待我,你忙你的,我明天开完讲座就回S市了。”
姜几许点点头。
陆续望着她:“不过晚饭,还需要姜经理给我介绍几家餐厅。”
介绍餐厅?姜几许就知道两家餐厅,就是季东霆带她去吃的那两家,一家米其林三星的法国餐厅,一家做川菜的中国餐馆。
她琢磨了下,带陆续去了这家川菜馆。
这家川菜馆位于伦敦华埠,地处伦敦市中心的西敏区爵禄街,东起查宁路,西至摄政街,南临兰卡斯达车站,北至牛津街,这里就是伦敦的唐人街。
晚上的伦敦华埠,灯火通明,路上的行人什么肤色都有,不过以亚洲面孔居多,而整条街就像一条香港老街,这里有港式茶餐厅、日本料理、泰国菜馆,以及她上次吃过的川菜馆。
姜几许笑吟吟地对陆续说:“在唐人街就不讲西方的绅士礼仪,我比陆总早半个月来伦敦,而且您是我领导,于情于理这顿饭都是我请,是不是?”
“行了,别磨蹭,你家陆总还请不起一顿饭吗?”陆续说,带着姜几许便走进了这家川菜馆。
你家陆总?陆续什么时候变成她家的了?姜几许蹙了蹙眉头,她有点讨厌职场男人说话方式,老拿职场暧昧当风趣。
姜几许回了一个笑,陆续呷了口茶问她:“这里你来过了?”
“嗯?”姜几许愣了下,“来过一次了。”
菜上齐之后,服务生端来两碗点缀着黑芝麻的米饭,精巧又可爱。
“很难得在伦敦还可以吃到那么正宗的川菜,谢谢你,姜经理。”陆续说。
姜几许抿了抿唇:“我也是朋友介绍的。”
“就是那个你住在她家的朋友?”陆续抬眸说,“要不让她一块儿出来吃吧。”
“不用了。”姜几许真觉得不妥,“他很忙。”
“她在伦敦做什么?”陆续接着问。
姜几许:“做生意吧。”
“那真了不起。”陆续从鱼盘上挑了一块鱼肉出来,将最嫩的鱼肚肉放入姜几许碗里,“多吃点。”
“咔嚓”一声,餐厅老板阿杜对着窗口一对男女拍了一张照,然后把刚拍下的照片发给了季东霆,并发了一个戴着绿帽子的娃娃图片过去,意思很明白。
季东霆收到了阿杜发来的信息的时候,正在毕晓普路家中用餐。他和阿杜是从小的玩伴,长大后各自接管家族生意,他接管父亲的投资公司,阿杜接管自家的老牌子川菜馆。
两人联系不多,但是交情不赖。
季东霆看着手机的照片,冷笑又冷笑,将图片放大又放大后,看到陆续给姜几许夹菜的样子,一点用餐的胃口都没有了。
管家问他:“姜小姐的晚餐是等她回来做,对吗?”
“不用了,她已经吃过了。”季东霆说完走出了餐厅,不过走了几步又转过头,“你先准备着。”跟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对方又是她的领导,能有好胃口吗?季东霆嗤之以鼻。
姜几许整个人都懵住了,试着缩回自己的手:“陆总?”
陆续看着她,顿了顿说:“我退了回去的机票,打算再待几天,过两天你考试也结束了,我们去附近的国家玩一玩吧。”
姜几许:“……”
“不明白我的意思吗?”陆续一双黑眸直直看着姜几许,黑湛湛的,让人望而生畏。
姜几许不会不明白陆续的意思,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陆续会对她说这样的话。人在职场,最麻烦的事就是遭遇领导示爱。
陆续把意思说得非常明白:“姜几许,我在追你。”
姜几许低头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说:“陆总,很抱歉,过几天我都很忙,没有办法陪你去旅行。”
“很忙吗?”陆续身姿笔挺地立在姜几许跟前,脸上虽然露出非常遗憾的神色,依旧磊落大方。就如他今日的穿着,简单利索,不拖泥带水。
“是不是因为我离过婚?”陆续直接问。
姜几许摇摇头:“不是,跟您是否离过婚没有关系。”
“那是因为什么?”陆续很想要一个答案。在跟他一样,从零开始爬的男人里面,比他厉害的没他年轻,比他年轻的没他厉害,滚滚红尘里,他的心早已经坚硬起来,如果里面还有一块没有倒塌的柔软,那是他对爱情的渴望和向往。
姜几许深吸一口气,开始说理由了,面对感情问题她一向直白:“我不想跟我的上司扯上关系,不想别人说我是靠着你爬上来,更不想被人说三道四。”
陆续点了点头,他明白姜几许的担忧,如果让她为自己放弃工作又太过自私了,他想了想:“南越的项目快要动工,你培训结束回来后,我就调你到南越那边,职位只升不降……至于闲言碎语,几许,即使你不跟我在一起,它们都会存在。”
……
姜几许和陆续在伦敦华埠分手后,就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毕晓普路房子。回来的时候时间还很早,她在客厅看到了季东霆。
季东霆坐在客厅的欧式沙发,问她:“去吃晚饭吧。”
姜几许转过身:“我已经吃过了。”
季东霆挑了下眉:“管家已经在给你准备好晚餐了,多少都要吃点。”
姜几许去餐厅吃了半份牛排,走出来时,发现季东霆已经上楼了。
姜几许也直接上楼回到了自己房间,晚上陆续的话让她感到心烦意乱,她立在露台吹了一会夜风,转头看对面静静悄悄的大露台,又回了房。
隔壁的季东霆同样心烦意乱着,他从房间的架子上拿下一把小提琴,优雅熟习地将它架在自己的锁骨上方,左手拿着弓子,立在室内试了两个音,然后背对露台拉了起来。
他的室内和露台相连的玻璃门没有关上,他拉琴的时候,夜里的风徐徐灌入室内,吹得大窗帘扑哧哧往里飘着,就像两只飞舞的大蝴蝶。
他拉了一首世界名曲《爱的忧伤》,从第一个落在la上开始,这首缓慢而忧伤的小调慢慢地充斥在整个室内……
姜几许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今晚她心情烦躁,思绪纷乱。突然一道忧伤小提琴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
小调响起之后,就再没有停下来。
从《爱的忧伤》到《爱的礼赞》,然后是《唯一的请求》……她以为《唯一的请求》可能是最后一首了,结果又传来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一下子悠扬,一下子沉郁,时而缠绵,时而悲怆……
姜几许将被子一拉,整个人躲进了被窝里,但一个个音符像是会穿越的邪恶精灵,从隔壁房间欢乐地跑过来,又欢快地钻进她的被窝、她的耳里,怎么也停不下来。
姜几许呜咽一声,将自己的头藏在两个枕头之间,但小调依旧紧紧相随,不停地萦绕在她耳边。
过了会,隔壁又换了一首曲子,一首很简单的曲调,是大家耳熟能详的《生日快乐》,但曲调进行了轻微的改编,活泼变成低沉,欢乐变成了哀伤。
姜几许终于忍不下去了,套了一件外套从房间来到露台,转头便看向立在露台上陶醉演奏的男人。
姜几许轻声喊道:“季东霆……”
季东霆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向姜几许,并不说话。
姜几许有点难以启齿,换了一种说法:“你刚刚拉的是什么曲子?”
“生日快乐。”季东霆说。
“哦。”姜几许低下头,就在这时,对面露台男人干燥低沉的嗓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今天是我的生日。”
季东霆刚刚的话落在姜几许的耳里并不清楚,可能是风太大了,男人低沉的嗓音仿佛被风一吹就散。姜几许拢了拢长发,今夜的风可真恶劣。一直呼哧哧地吹着,扑在脸上冰凉凉的,就像对面露台这位故意扰人清静的男人一样,恶劣又淘气。
“什么?你刚刚说什么?”姜几许假装听不清楚,又问季东霆。
“没什么……”季东霆斜睨了姜几许一眼,打算拿着小提琴回房间了。他拉够了,心也凉透了。
姜几许眨着眼望着季东霆转身的背影,孤傲又清瘦。她可以想象男人背对着她的样子,嘴角依旧满不在乎地扯着弧度,倨傲得不可一世的样子,但长长的睫毛肯定低垂着,因为她听出了他藏在嗓音里的不开心。
“季东霆,生日快乐……”姜几许低头看着脚下漂亮的大理石板,有点尴尬地说,“刚刚我跟你开玩笑的,因为我没有准备礼物,对不起。”
季东霆停住脚步,嘴角微微翘着,但他依旧不转过身,后背直直地挺着,任由夜里的风吹乱他一头黑色短发。
“你在生气吗?”姜几许追问。
季东霆抿抿唇,狭长的眼眸都染上了笑意,但口吻依旧云淡风轻:“我还以为姜小姐的听力出现问题呢,原来是没有准备礼物而不好意思。”
姜几许哼哼唧唧,好笑又好气。
“其实没有礼物也没关系……”季东霆顿然转过头,一双漂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姜几许,脸上神色一停一顿,深邃明亮的眼瞳仿佛有话要说。
姜几许被季东霆看得心跳漏了两拍,她像是预感到下一秒季东霆会说什么,整个人变得紧张又局促,不同于之前那些,这次是前所未有的紧张,是因为多了一丝期待的心情吗?
“没有礼物也没关系,你愿意把你自己送给我吗?”季东霆看着姜几许说,诚恳又动容,像个孩子一样。
“……”
姜几许沉默。过了会,抬眸,“流氓!”
季东霆拍了下自己的头,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点不妥。太直接了,没有中国文化的含蓄美。所以情急之下,他习惯性用英文表达出来:“How about we get together?(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一阵风吹来,姜几许的头发全嗖嗖地往后吹着。
季东霆直直地看着姜几许,她胡乱吹着头发仿佛吹在他的心上。他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他在她眼里看到了闪烁、逃避、担忧……最后又多了一丝坚定。
坚定地拒绝他?季东霆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不过他依旧笔挺地立着,虽然睫毛已经落寞地垂了下来。
算了,还是以退为进吧,然后再接再厉吧。虽然依旧任重道远,心情有点失落难过,左胸口的心脏也一抽一抽仿佛在抗议……但这位女士就是那么睁眼瞎,就是看不到他的好,他难道还能用钱砸死她吗?
“Sorry.”季东霆挺着胸膛说。
“好的。”姜几许开口。
好的?季东霆抬起头,然后发出两声愉悦的笑声。原本失落的脸立马变得温柔,他看向姜几许,“你过我这里来,还是我来你那边?”
姜几许有点受不了季东霆的快节奏:“季东霆,你要过来做什么?”
“Time to celebrate!(庆祝时间)”季东霆说完,转身回了房。
姜几许摸了摸鼻子,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她就这样做了决定?是不是太冲动了?姜几许仰头看了眼头顶明亮的月亮,都怪今晚的夜色太美,还是男人刚刚的小提琴曲子太恼人?但不管如何,她心底升起的甜蜜和愉快骗不了人,那是恋爱了才会有的甜蜜滋味。
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敲门声。姜几开门,季东霆已经立在门外,手里还拿着一瓶红酒,以及两只高脚杯。
“这么值得庆祝的时刻,怎么没有酒?”季东霆朝她扬了扬手中的红酒,直接走进她的房间。他将两只杯子放在不远处的欧式斗柜上,打开酒瓶后,分别在两只酒杯倒上少许,然后将一杯递给姜几许,说:“Cheers!”
“Cheers!”
姜几许呷了口杯中甘醇清甜的红酒,说:“你这里真有好多好东西。”她真没想到,季东霆随随便便就开了一瓶顶级红酒。
“这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季东霆柔情似水地看着姜几许,“这里最好的是立在你跟前的男人。”
姜几许看向季东霆,“但能不能谦虚点?”
“我怕我过于谦虚,你就看不到我的好了。”季东霆一点也不认为自己说话方式有什么问题,神色相当磊落和自信。
敢情他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姜几许嗅了嗅杯中珍贵的红酒香,再次与季东霆碰杯,并问:“季先生,今天真的是你的生日吗?”
“是。”季东霆伸手摸着姜几许又长又滑的头发,“我的农历生日。”
姜几许轻轻哼笑一下。
“可以给一样小小的礼物吗?”季东霆说,然后微微倾下身子,一双含笑的眸子近在姜几许眉睫,他的意思很明白。
姜几许眨眨眼,犹豫了一下,在季东霆脸上小啄一下。
“好吧,我收下了。”季东霆说,随后捧着姜几许的脸,落下了自己的吻,“许许,这是我的回礼。”
“季东霆……”
季东霆不喜欢姜几许连名带姓地叫他,他说:“你可以叫我Kingsley,这是我的英文名字。”
Kingsley,名如其人。
季东霆看着姜几许,眼神魅惑又深情,仿佛在说“快点叫一声”。
姜几许拒绝不了季东霆这种眼神,最重要的是他向她连连逼近。她连忙叫了声“Kingsley”,半秒后,她的嘴巴就被这个叫Kingsley的男人封住了,来势汹汹。
这是她和季东霆以情侣关系接的第一个吻,一切来得自然又光明正大。
墙上的欧式大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姜几许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和季东霆才松开。季东霆总能吻很久,她本想早点结束,但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这位男人投入又着迷的模样,仿佛一颗糖在心间融化,一切感觉都变得妙不可言。
“留我过夜吗?”季东霆离开她的唇,又咬她着耳朵问。
“太快了,季……”姜几许在季东霆咄咄逼人的视线里换了个称呼,“Kingsley,我觉得过夜还太快了。”
季东霆摸了摸姜几许的脑袋,虽然心中遗憾,但也尊重姜几许的想法,他替她整了整略凌乱的睡衣,并贴心地把睡衣上无意开了的纽扣扣了回去,然后说:“我会非常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期待什么啊!姜几许侧过脸。
“晚安。”季东霆临走前又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姜几许抬眸看着季东霆:“晚安……”
“亲爱的,别这样看我,会让我觉得你在挽留我。”季东霆说。
姜几许连忙收回视线,扭过头。
坏家伙!季东霆最后睨了姜几许一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在姜几许之前,是有过几次恋爱,从来没有现在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伤脑又伤心,但这份恋爱带给他的触动也是跟以往不一样的。
仿佛有一双温柔的手,拿着手术刀要取走他的心,而他早已经被爱冲昏头脑,还一脸甘之如饴地躺在手术台上。
呵呵,爱情啊!
演讲结束,掌声如雷,他们都折服于这个来自东方的CEO,才思敏捷,仪表堂堂。姜几许也鼓起掌,摘掉有色眼镜,平心而论陆续的确是一位优秀的男人。
走出大教室,她想趁着陆续不注意早点离开,但陆续远远地叫住了她:“姜几许!”
姜几许笑容干干地转过头,看向笔直朝自己走来的男人:“陆总。”
“昨晚的话,考虑得怎么样?”陆续走到她跟前,认真地问她。
姜几许看了眼四周,不少人朝她和陆续看过来,他们不一定听得懂中文,但都一副明白的模样。男男女女,你追我赶,不管在哪个国家都一样。
“我的答案跟昨天一样,陆总,我没办法答应你。”姜几许也认真地回答陆续。
陆续一双黑眸格外深幽:“还是昨天的那些理由?”
“除此之外,还有个理由。”姜几许鼓足勇气,“我有男朋友了。”
“嗯?”陆续有点不明所以,眉心蹙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姜几许难以启齿就是昨晚的事,所以低垂着睫毛直接一言不发。
陆续看着姜几许这副样子,心里基本肯定姜几许就是找个理由敷衍自己。他无奈地自嘲一声,或许是他太心急了。他的人生里,不管是青春时期还是现在,他虽然没有好好谈过恋爱,但他最不喜欢遮遮掩掩的男女暧昧,简直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如果你现在还没准备好,我再等等。”陆续说,“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对不起,陆总,我真有男朋友了。”姜几许有点生气了,不想跟陆续再说下去,越说误会越大。
正在这时,一个男人从楼梯走上来,他身形颀长,步伐轻快,一张英俊不像话的东方面孔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但男人依旧一副倨傲淡漠的神色,直至看到教室外面的女人,才稍稍收敛一下。
季东霆看向不远处的姜几许,因为她身旁站着陆续,心情有点不爽,心想:有些男人脸皮真够厚,跟一块膏药似的。
陆续比姜几许更先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愣了下,然后笑容满面地伸出手,说:“季先生,真巧,能在这里遇上您。”
“陆总。”季东霆伸出手回握,松开手后,对陆续解释起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我过来接女朋友。”
“是吗?”陆续极力不让自己因为震惊而失态,立马收起心里泛滥出来的酸涩,脸上的笑容扬得更加灿烂,“恭喜季先生抱得美人归。”
“谢谢。”季东霆彬彬有礼道谢,“不知道陆总有没有时间,上次我在S市承蒙陆总关照,这次陆总来伦敦,我也应该尽尽地主之谊。”
“太可惜了,我已经买了今天回S市的机票。”陆续几乎溃不成军,随便扯了一个理由,想早点离开这里。
没想到,他还是输在了季东霆这里。
“哦,那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季东霆走到姜几许身边,非常自然地揽上她的腰,“我们走吧。”
从头到尾,姜几许都没有说过话,直到季东霆说要走了,她才“嗯”了一声,跟上了季东霆的脚步,与季东霆一起走出长廊。走下楼梯,她心里吐出一口郁气,或许这样的碰面是尴尬而生硬的,但至少可以解决一些麻烦。想到这,她挽上了季东霆的左手。
季东霆看了眼自己手臂多出来的一只小手,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他另一只手覆上姜几许挽在他胳膊的手,女人柔软白嫩的手背,就跟软乎乎的白团一样,摸一下,就让人心情愉悦。
姜几许陪季东霆重新庆祝他的“农历”生日,因为他和她都喜欢吃川菜,再次来到了伦敦华埠的川菜馆。
姜几许又看到了菜馆这个年轻平头店老板,但店老板似乎并不乐意看到他,一副惊讶又难以接受的样子,直接看向季东霆:“季东霆,你被美色冲昏头脑了吗?”
季东霆懒得搭理阿杜,带着姜几许走向最好的位子,拿起菜单开始点菜。
姜几许发问:“老板什么意思?”
“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赞美你漂亮吧。”季东霆把菜单递给姜几许,“想吃什么?”
姜几许瞅了一眼店老板:“他与你认识吧?”
“认识。”季东霆看了眼立在收银台里的阿杜,“小时候就认识,蛮不错的一个人,但思考问题太武断,高中的时候被一位女同学骗得颜面尽失,之后就讨厌漂亮女人。”
姜几许笑了起来。
季东霆继续说:“不过男人终归是视觉动物,张无忌被女人骗了多少次了,最后还不是选择了灿若玫瑰的赵敏。那些嘴上说不喜欢漂亮女人,多半是酸葡萄心理。”
姜几许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季东霆望着姜几许:“不过有时候真追到漂亮女人,男人又化身武大郎,总怕自己楼下会不会路过西门庆。”
这是什么嘴巴啊。姜几许低头想想季东霆变成武大郎的样子,又笑了起来。
什么是恋爱,就是一天之间,各种情绪千变万化,来得快,去得也快。
饭后,姜几许和季东霆从川菜馆出来走在伦敦华埠的中心街上,姜几许的手被季东霆握着,放在他的风衣的袋子里,口袋里十指相扣,大手握着小手。
一路过去,姜几许视线偶尔落在街边的店里,看到北京冰糖葫芦存在时,有点惊讶:“居然还有糖葫芦卖?”
季东霆摸了摸身边女人的头:“想吃?”
姜几许赶紧摇摇头:“小孩子才吃。”
“你现在是我的Candy,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想玩什么,都可以告诉我,知道吗?”季东霆边走边说,脚步懒慢。
“好了,知道了!”姜几许最烦季东霆这副样子。
季东霆听到肯定的答案,又欣慰地摸了摸姜几许的脑袋:“好了,接下来有没有兴趣陪我看一场歌剧呢?”
有人说,如果来英国,肯定要看一场《歌剧魅影》。姜几许有点兴趣地望向季东霆:“可以看《歌剧魅影》吗?”
“当然可以,虽然我已经看了数遍了,不介意为了你多看一遍。”
姜几许笑:“谢谢。”
……
坐在伦敦最好的歌剧院里,姜几许望着前面华丽的舞台人物和唯美动人场景,转过头看了眼身边这个笔直坐着的男人,心里再次肯定她真的跟季东霆恋爱了。
果然,人生就是一出戏。
三天后,姜几许考试结束,接下来她会有几天假期。她喜欢季东霆的家的“图书馆”,所以打算假期几天都待在里面看书。
季东霆说她无聊。
姜几许不以为然,她在藏书室最左边的书架上翻到一本摄影集,当看到里面虎头虎脑的小企鹅们时,整颗心都融化了。
真可爱啊。姜几许把相册放回原来的地方。
“快点,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季东霆催促姜几许,还帮她挑选衣服。
清晨,从毕晓普路到伦敦机场,姜几许都是迷迷糊糊的。季东霆问她要手机,她瞪着眼看他:“干吗?”
“先帮你关机。”
姜几许哼了一声,把手机交给季东霆。距离登机还有十几分钟,姜几许靠在季东霆的肩膀打了个小盹。
昨天她被季东霆叫到他房间玩象棋,凌晨了才回到自己房间,结果一大早又被叫醒。她知道季东霆带她来到了机场,人犯困的时候,什么都不在意。只要季东霆不把她卖掉,去哪里都由着他了。
季东霆给姜几许关机时,看到了一条未打开短信,是沈珩发来的,内容是:“小许,我过几天可能会来伦敦出差,到时候我们见个面吧。”
季东霆转头看了眼趴在自己肩头睡觉的女人,他的情敌还真是走一个又来一个。他拿着手机对着自己和姜几许,“咔嚓”一声,就拍了一张“亲密无间”的照片。
登机之前,他把照片发给了沈珩,附带一句话:“我恋爱了,祝福我吧。”然后干净利索地关了机。
飞机上的头等舱上,姜几许开始用早餐,她吸了一口柳橙汁,问季东霆:“我们是去西班牙吗?”
“不是去西班牙,但会路过。”季东霆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杂志,“我们先去西班牙的马德里转机到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然后转乘阿根廷国内航班抵达火地岛。”
“火地岛?”姜几许开始不安了,“我们到底去哪儿干什么?”
“紧张什么,又不是把你拐卖掉。”季东霆悠然自得,心里百分百肯定姜几许一定会喜欢他送给她的旅行。
姜几许拉上季东霆的衣角:“我们到底去哪儿?”
“你不是喜欢企鹅吗?”季东霆放下杂志看向她,“火地岛是南美洲与南极洲的分界,到时候我们可以穿过德雷克海峡,成功抵达南极洲。”
姜几许彻底傻了,一股血液冲上大脑,她差点失声了。
季东霆摸摸她红扑扑的脸:“瞧,你现在开心得就像一头呆头鹅了!”
姜几许默默地转头机窗,白云悠悠分外自在,而她心里却是千万头马咆哮而过。
姜几许听到季东霆的声音就来气,顿了下说:“我要回伦敦。”
“为什么?”季东霆心里猜到了姜几许别扭的原因,但也耐着性子询问。
姜几许深吸一口气:“季东霆,我只有三天假期……三天连南极都到不了……”
“别担心,我已经给你请了假,你三个月的培训延迟成四个月,你回来后也不会落下什么课程。”季东霆说完,两只手都拉着姜几许的手,将女人的手捧在自己的掌心中间。
姜几许不接受季东霆的殷勤,冰冷冷地看着他:“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季东霆有点被姜几许冰冷冷的眼神伤到了,但眼底的神色依旧倨傲:“就凭我是你男朋友。”
“男朋友,好大的权利!”姜几许反讽道。
“目前跟你最亲密的男人,怎么就没有这个权利。”季东霆说,他不喜欢跟女人口舌之争,更何况是与他喜欢的女人,索性闭上眼,“我要休息了,请不要打扰我,谢谢。”
姜几许气得要肺出血,恶狠狠地看向季东霆。
季东霆心虚起来,“许许,我为我的擅自做决定道歉,不过相信我,等到了南极,你一定会喜欢的……”季东霆示软,姜几许有点妥协下来。一直以来,她在沟通问题上,如果对方让一分,她习惯性会退两分。
“南极很冷,我怕冷。”姜几许说。
“这个不怕。”季东霆捏了捏她的手心。他的意思很明显,有他在身边怎么会冷。
姜几许轻轻哼了一声。
漫长的飞行时间里,姜几许基本是吃吃喝喝睡睡。好久没有享受那么休闲的时光,她的心情从最初的难以接受,变得无所谓了。
她开始有点期待去南极洲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旅行,真像季东霆说的:“一场甜蜜又新奇的旅行。”
数十个飞行小时后,飞机成功抵达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姜几许和季东霆住进了市中心一家地中海风格的酒店。
上半夜,季东霆带她去了这里最大的赌场。
姜几许真的是第一次来赌场,面对一掷千金的豪赌、数钞机里花花绿绿的钞票、提供二十四小时双向汇兑台……她整个人真变成了季东霆所说的呆头鹅。
季东霆换了一大堆各种颜色的筹码让她玩,姜几许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季东霆只能自己玩了几把,让姜几许立在身旁看着。
前几把,季东霆手气不错,都赢了钱,但后面运气差下来。季东霆押的筹码大,输起来就更加提心吊胆。姜几许不让季东霆玩了,但输了钱的季东霆依旧志得意满地搭着她肩膀:“我估计是情场得意,赌场就失意了。要不许许替我玩一把?”
姜几许不敢玩,摇摇头:“我从小到大运气都很差,季东霆,我真不能玩。”
季东霆看姜几许严肃的脸,捏了一把:“输了也关系,来吧。”
姜几许被季东霆拉上了赌桌。玩的是21点,玩家与庄家根据发到的牌面的点数大小决定胜负。姜几许紧张得心扑通扑通直跳,季东霆按住她的肩膀,骂她胆小鬼,说:“你胆子小,跟他们玩几场练练胆子,有我托底。人生同样道理,赢得起,也输得起。赢得坦荡,输得潇洒。”
道理是这样,但哪有人用赌博练胆子的!姜几许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季东霆已经说了开始,黑人开始发牌。
姜几许拿到了一张明牌一张暗牌,加起来点数是小于21。
如果点数小于21,是可以继续要牌。
“继续要牌。”季东霆对她说。
姜几许抬眸看向季东霆,狠狠心继续要了一张,是红桃7。
下面还要吗?
“继续要牌。”季东霆笑望着她。
姜几许瞪了季东霆一眼,又要了一张牌,依旧是红桃7。
……
“好了,可以叫停了。”季东霆在她耳边说道,他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优雅地搭在赌桌上。
好了,叫停后就开始翻牌了。
姜几许的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了。如果这次能赢,她和季东霆赢的钱是押金的十倍,输了,也是押金的十倍。因为紧张,她闭上眼睛。
直至难以置信的欢呼声响起,她睁开眼的同时,耳边已经落下一个吻。
“Good luck!”季东霆在她耳边说。
“啊啊啊啊!”姜几许看到桌上庄家的牌数时,心情都激动起来,她伸手拉住季东霆,失控地欢呼出来:“Kingsley,我们太棒了,太棒了!”
“谁说你没有好运气,有我这样的幸运之神在你身边,你会输吗?”季东霆嘴角漾出一抹好看微笑,琥珀色的眼里闪着柔和又自信的光芒。
姜几许激动得脸颊发红,眸光发亮。
“我知道你这一路别扭是觉得在花我的钱。虽然这是我非常开心的,但我尊重你独立的个性和思想。你看,今晚你赢了一百多万美金呢,摇身变成了小富婆,所以下面的花销,你出如何?”
原来今晚他带她来赌场,除了锻炼她的胆子,居然还有这样的用意。姜几许仰着头看季东霆:“非常荣幸。”
“确定吗?”季东霆低头看她眼睛,问。
姜几许鸡啄米地点点头:“你不是说我是小富婆了吗?”
季东霆亲亲姜几许玫瑰花瓣的嘴巴:“我要先吃这个。”
“流氓……呜呜……”姜几许再次被季东霆封住了嘴巴。或许那么愉快的时刻,真应该拥吻庆祝。姜几许踮着脚尖,回应男人这个热情又富有技巧的吻。
在一个陌生的国度,与喜欢的人光明正大拥吻在街头,应该就是爱情最明耀张扬的模样吧。不怕指点,不怕围观,人和心情都会变得大胆。不用管她和他的未来如何,不用想明天是否还会在一起,以后她会面对多少难听的流言蜚语……总之,此时的她,什么也不害怕。
心若自在,无拘无束,心若强大,无惧无畏。
回来之后,姜几许与季东霆两人双双盘坐在酒店的大床上。季东霆订了的是双人间的套房,一个套房有两卧室,但他一直待在她的房间,赖着不走。
她跟他继续玩21点,输方要被挠脚底心。幼稚无聊的惩罚,她和季东霆都玩得兴高采烈。当然,挠脚底板,都会让人朗笑出声。
每次季东霆都要装着,她怎么挠都摆着脸,挠了两分钟后,男人终于背靠床头笑得眼泪都出来:“许许,我不行了,快点停下来,拜托了!”
姜几许也笑,眼前这个男人,哪一点像之前那个矜傲又贵气的男人。
世界的尽头,是什么模样的?
姜几许在一本旅行杂志上看到对乌斯怀亚的介绍,“这个小小的城市依山面海而建造,它干净而漂亮,浪漫而纯粹,有火烧云一样的晚霞,也有像童话里面写的小木屋,就落在街道的两边,有着难以想象的别致和可爱。”
走出机场,姜几许就看到一排排木头做的小企鹅,个个形态各异,憨厚可人,仿佛欢迎她的到来,她心情有点激动,拉着季东霆的手:“我觉得我已经闻到了南极的味道。”
“南极味道可不是这样。”季东霆笑望着她,“走吧,接下来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做。”
接下来做什么呢?首先要购买登上南极的必需品,超厚防湿的滑雪服和裤子,厚实保暖的橡胶靴子,另外手套、帽子、眼镜都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南极紫外线强烈,还要准备专用的防晒霜。
季东霆已经去过南极,姜几许一路跟着他也非常安心,什么事都不需要操心,只需要选选滑雪服的款式之类,偶尔季东霆还会跟她讲一些注意事项,她听得也仔细。
最后登上巨大的抗冰邮轮时,季东霆又买了一堆药,其中有一盒晕船药,这是他之前没有准备的,这次任何装备都比之前要充分点。
“希望你用不到。”季东霆把药放进包里。
“我肯定用不着,我身体素质一直很好。”姜几许已经戴上了一顶橡皮粉的帽子,显得皮肤格外白嫩,一双水亮亮的眼睛也更加倔强可爱。
季东霆亲亲姜几许的脸:“但愿如此。”
从乌斯亚搭乘邮轮前往南极点,需要横穿近千公里的德雷克海峡。姜几许刚上邮轮前的信誓旦旦很快被海上的狂风巨浪击垮了。
她晕船了。严重的眩晕感让她手脚无力,如果不是季东霆一直抱着她,她觉得自己可能彻底晕了过去。季东霆给她服了晕船药,姜几许兑着船上的开水喝了下去,然后才舒服点。
季东霆摸摸她的脸,然后又俯下头吻了吻姜几许的眼皮子,温柔至极:“好了,我出去看看,另外拍些好照片给你,好吗?”
姜几许点头。
季东霆出去后,她也没事情做,就拿出手机看看,打算转移晕船的注意力。
这几天,她手机根本没用过,而且基本上处于关机状态。结果她开了机,意外看到了几条短信,都是沈珩发来的,还有几个未接电话。
第一条短信:“呵呵,恭喜啊,真让人意外。”
第二条短信:“小许,是你本人吗?你是不是在伦敦发生了什么,我明天就来伦敦,我们见个面吧,到时候我联系你。”
第三条短信:“我在牛津街第一家咖啡屋等你。”
……
姜几许有点不知所措,拿着手机沉默了好久,最后把手机放回包包里。她有点讨厌自己,即使现在,她的心情还会被沈珩所影响。
以前她和沈珩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老是让她猜猜猜,她猜他是不是也喜欢自己,猜他对其他女生有没有兴趣,猜他有多在乎自己。或许那时候青春期的姜几许,喜欢那种捉摸不清的暧昧,迷离带点甜蜜。
邮轮上都是去南极观光探险的人,有黑人、有白人,还有几张亚洲人面孔,大家彼此不熟悉,但坐下来也能聊天说话。有个年轻人讲了一个有趣的笑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姜几许听得似懂非懂,最后在季东霆的翻译下,也笑了起来。她的心情再次轻松愉悦起来,胃口也好了起来。
夜里相拥入睡,两人睡一会儿,说一会儿话。再睡一会儿,再说一会儿话。她和他什么东西都聊,姜几许聊自己的童年,季东霆也聊自己的童年。姜几许聊工作上的事,季东霆给她点意见。
“原来你工作上的竞争对手是何云?”季东霆说。
姜几许点点头:“我之前没当她是对手。后来发现她似乎很讨厌我,我们关系也就恶劣起来。”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长得像鲁迅笔下圆规一样的女人,对吧?”季东霆问。
圆规?何云是又高又瘦,但哪里能说是圆规?姜几许低低笑了下:“好了我们说点别的,Kingsley,你现在……还有其他的情人吗?”
“天哪,许许,你这个问题有点过分。”季东霆抓着姜几许的手,“你在质疑我的品格。”
“我道歉,对不起。”姜几许很快道歉。
季东霆接受姜几许的道歉,拉着她的手却没有再松开,然后用一种非常渴望的眼神看着姜几许,低哑开口:“许许,先帮我一次好吗?”
姜几许转移话题:“Kingsley,我发现你的五官都长得好漂亮好英俊。”
季东霆眨了下眼睛:“真的吗,那你最喜欢我哪里?”
姜几许半撑起身子看向半卧在床头的男人,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男人额头饱满光洁,眼睫毛秀气浓密,眼尾狭长,非常有古典意味;鼻子又高又挺,同时眉骨眼骨鼻骨都是较高的;他还有漂亮的美人颚……最后她视线落在他的耳朵上。
这些地方,他之前那些女朋友都说过了吧。姜几许在季东霆漂亮的耳垂看到了一颗小小的痣,藏在细细软软的茸毛里,可爱极了。
“我最喜欢它。”她说。
“什么?”季东霆的头枕在松软的靠枕上,侧过头问姜几许,“是耳朵吗?”
“不是,是这颗小痣。”姜几许摸了上去,“可爱极了,就像一个耳洞。”
季东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这里?”
“对,这里。”姜几许拉过季东霆的手找到这颗痣的位置,然后说,“长得有点像心形呢,毛茸茸的。”
“是吗?”季东霆伸手摸了摸,感受了一下这颗“全身上下最好看的痣”,他对姜几许的那种“毛茸茸”“心形”的描述喜欢不起来,但还是非常欣慰她的细微观察。
真是的,哪有这样子的女人,连他一颗痣都不放过!季东霆满意地勾了下嘴,心里又想到另一件事。他满脑子被一团团烧起来的杂念弄得心猿意马起来。他捏着姜几许的手心,最后再次凑过头,细细亲吻她。
这是一个火上浇油的吻,姜几许撇了下头,严肃地说:“季东霆,我们睡觉吧。”
季东霆有点不满意,不过也乖乖地闭上了眼睛,脸埋在姜几许的脖颈,嗅了嗅。
姜几许难以忍受,红着脸问:“我要怎么帮你?”
话音刚落,男人猛地睁开眼睛,秀气的长睫毛微微眨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瞳深邃静幽,如同深山里的清潭,沉静里藏着波涛汹涌……。
“宝贝儿。”季东霆亲了亲姜几许柔软的嘴唇,不再有多余的语言,握上她的手。
这样的姿势,她和他靠得很近,呼吸都缠绕在一起。整个船舱包房静静悄悄,一下子只剩下两人加重了的呼吸声。
外面的走廊偶尔有人走过,二楼的船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歌唱,是快要到南极洲吗?歌声里带着愉悦的兴奋,仿佛在庆祝一样。
姜几许周围都是男人的温度和气息。
季东霆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已经出了汗。一种淡淡的感动萦绕在他心头,轻松的,温柔的,还有说不出的圆满。
他感到很快乐,一种非常纯粹的喜悦。
“喜欢吗?”季东霆视线落在海面上的浮冰,问姜几许。
姜几许点点头,她真的非常喜欢,她彻底震惊在眼前的冰雪世界里。因为一路的不容易,更容易被触动,被感动。她想起季东霆之前对她说的话,“你一定会喜欢上。”
她终于理解为什么季东霆那么信誓旦旦了。
远处的是大片冰山雪地,近处有体态优美的海豚冒出头,另外岸边那些憨态可掬的小东西不是企鹅吗?
突然头顶一只白色的大鸟“嗖”地飞过。姜几许抬头,拉着季东霆的衣服:“那是信天翁吗?”
季东霆挑了下眉,给予她肯定的回答。
邮轮登上岸,姜几许手里捧着的相机已经有很多照片了,海豹、虎鲸、海鸥、军舰鸟……还有漂亮的蓝天白云,因为身处极致的位置,一切都变得珍贵起来。
登岸之后,游人们小心翼翼地走下来观光,生怕打扰到这片纯净的天地。但可爱的企鹅似乎一点也不怕生。有些慢悠悠地踱着脚步,该干吗就干嘛;有些大胆地走上来,彬彬有礼的模样;有些神态自若,偶尔好奇地转过头看一眼……
不远处,还有一只通体乌黑,神色傲慢的军舰鸟,它正迎风而立在冰石上,它的边上,是一只刚上岸懒洋洋眯着眼的海豹;在过去的碧蓝的海面上,时而有飞鱼跳出海面,一上一下,体态轻盈优美……
如果说南极最让人感动的什么,姜几许觉得,是在这冰天雪地里还有那么多生机勃勃的景象。
姜几许跟着季东霆在雪地上行走,两手相握,隔着厚实的手套,她还是能感受到男人掌心的力量。
走了几步,姜几许发现自己身后跟着一只小企鹅,它正亦步亦趋跟着她,黑白色的小东西像是一只身穿燕尾服的小绅士,黑溜溜的眼里有一种温和的好奇心。
姜几许蹲下身子打量这只小可爱,而小可爱抬抬脑袋,神色还有点不以为然。
“咔嚓——”中间季东霆按了快门键,拍下眼前活灵活现的场景。姜几许蹲在雪地上,仰着头看季东霆的镜头。
女人穿得多,臃肿得像冬瓜,但季东霆就觉得可爱。他翻了翻刚刚拍下的照片,却没有什么好话:“真是两只呆头鹅。”
姜几许抬眸瞪季东霆,季东霆抬了抬下巴,直接转过身往前走去,男人脚下是一双橡胶靴,上身是厚重的抗风服,衣服同样臃肿得不像话,为什么他的背影依旧英挺帅气?姜几许看得心里冒出一丝爱。
季东霆笔直地走了几步,转过头,蹙着眉头对姜几许说:“跟上!”
姜几许继续观察这只小企鹅,就是不走了。
季东霆是一个那么容易就被威胁的男人吗?他硬是往前继续走,只是走了五六步后,还是走回来了。他来到姜几许跟前:“姜几许,你再不走,我就真丢下你了。”
姜几许乖乖地向季东霆伸出手。
季东霆懒得搭理她,倨傲的眼神往远处一瞥,但过了会,还是伸出手:“好了,走吧,姜管家。”
姜几许拉上季东霆的手,利索地站了起来,眉眼里闪烁着点点的笑意:“谢谢季先生。”
真是一声娇娇媚媚的“季先生”,季东霆承认自己听了身心愉快,嘴角终于展开了一丝微笑,在清冷的日照下看起来非常耀眼。
姜几许转头看向这辆写着中国两字的红色履带车,一个跟季东霆差不多高的男人跳了下来,热情洋溢地开口:“快点上车吧,我送你们一程。”
姜几许前一秒还在风中颤抖呢,不由很心动,但她还是看向季东霆,眼里写着快点批准。季东霆笑,扶着她上了这辆在南极变得格外威风凛凛的履带车。
她和季东霆都上了副驾驶,两人都穿着臃肿,副驾驶位子不大,她就坐在季东霆的腿上,一路虎虎生威地往前方开去。
“季先生,这是您的媳妇?”开车的男人摘下帽子,露出一张国字方脸,是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
“媳妇还差点。”季东霆笑着说,然后询问,“这半年如何?”
“哈哈,没有你们外面的生活多姿多彩,不过可能长期待在这里,也喜欢上这个冰雪王国,生活够简单。”
季东霆认可地点点头,然后手痒地拉了下姜几许的耳朵,说:“如果你要留下来,倒可以让盛组长好好照顾你呢。”
这不是吓唬小孩子么?姜几许抬抬眼皮,不理会季东霆。她的视线从挡风玻璃窗看出去,眼前真是浩瀚无边白茫茫一片,不知不觉,有一种荡气回肠的浩然之气在心中升起。
履带车开向的是中国在南极的科研考察站。姜几许跟着季东霆下车,然后在这位盛先生的带领下来到科研站点。
在进入科研考察站之后,姜几许终于知道季东霆为什么会跟他们都认识,里面的白墙上高高挂着他和这些考察人员的合照呢。
盛组长告诉她说:“季先生每年都给我捐了一大笔钱支持南极科研呢,南极科研是艰难的,但也是必须做的一件事。如果有一天全球变暖,南极冰川开始融化,这对世界都是一场毁灭性的大灾难,我们一定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姜几许默默地听着,心里多了一份敬畏。这份敬畏不只对这些选择留在南极的可爱的人们,还有季东霆,那个男人的心,比她想象中还要赤忱。
现在这个时节,南极是不会天黑的,姜几许靠在季东霆的臂弯里,心中仿佛多了一份像日不落一样的信念。
“Kingsley,谢谢你带我来这里。”她说。
“哦,之前是谁在西班牙就要回去的?”季东霆笑出声,故意揶揄她。
姜几许任由季东霆笑话,过了会,转过身面对面地抱着季东霆,隔着厚实的衣服,她依稀还可以听到男人有力的心跳声。
突然,季东霆“嘘”了一声。姜几许竖起耳朵,跟着季东霆的视线转过头,只见不远有两只企鹅嘴对着嘴,小翅膀双双张着,可爱的小模样一下子让姜几许咧开了嘴。
季东霆在她耳边说:“它们是一对夫妻呢,每天会一起生活、睡觉、寻食……企鹅是动物界比较忠贞的动物,很多企鹅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如果一方在迁徙中遭遇意外死亡,另一方就不会再寻找配偶了,终身不娶,或终身不嫁。”
姜几许眨眨眼,想起她之前在《动物世界》看到的帝企鹅和帽带企鹅,就在这时,一道欠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许许,你觉得自己会比这些企鹅好吗?”
男人的意思是,她能不能像列妇那么忠贞吗?姜几许呵了一声,吸了一口冷冽的南极空气:“季先生呢,您能做到吗?”
“什么?”季东霆假装听不到,望着远处烈火般的火烧云,他根本不回答姜几许这个问题。姜几许抿了下唇,也不再缠着这个问题。大概只有初中生的情侣才会问这种类似“你会不会爱我一辈子”的幼稚问题吧。另外她和季东霆才交往多久,就算时间久了,她和他也不可能讨论这种问题……
所以对于季东霆的沉默,姜几许是可以接受的。至少他不会许下花言巧语般的誓言,虽然作为女人,她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失落。姜几许继续靠在季东霆的胸膛观看眼前壮丽的南极风光,上空的火烧云已经映红了汪洋的大海,海面上漂浮的大块白冰,也被红彤彤的霞光镀上了一层浅红色。可神奇的是,天空还飘着小雪,直接从霞光那端飘落下来……真是美得不可思议、热血沸腾!
大概也只有在南极才可以看到这样的美景吧。
“Kingsley,你为什么会喜欢南极?”姜几许换了个话题,遮掩前一秒沉寂下来的尴尬。
“哦,小时候忘了因为什么喜欢上,长大了自然跟着喜欢。”季东霆说。很多时候,季东霆也认为自己比较长情,除了之前对他那些女朋友,或许真是应了一句话,“在没有遇上对的之前,前面的都是错的。”
幸好他早点遇上姜几许,还有恣意的年华可以与她一起度过。如果是七老八十的时候,他和她可能就不是来南极了,可能是他推着轮椅上的姜几许逛公园了……啧啧!季东霆被自己的想象的画面逗乐了,结果耳边飘来这样一句话:“那你比我好,我小时候喜欢过的东西,现在都不喜欢了。”
“呵,没良心。”季东霆骂道,然后冷傲地抬起下巴,目视前方说:“刚刚的问题,我能不能做到像企鹅一样忠贞,首先你要嫁给我……”
“啊?”姜几许愣住了。
“不是这样子吗?”季东霆低下头睨了姜几许一眼,颇骄矜地说,“你嫁给我的时候,我自然会在上帝面前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难道只有新郎需要说誓言么,我答案跟你一样。”
“哼,学我。”
姜几许笑,抬眸对上季东霆的视线,从这个角度看他,男人的长睫毛在他眼窝下方留下一道淡淡的影子。她不知道以后哪个女人可以得到他一生一世的誓言,但也被他此时严肃认真的模样感动。一生一世一世人,除了彼此,一切繁华都是背景。
(https://www.shubada.com/54468/11111353.html)
1秒记住书吧达:www.shubada.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shuba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