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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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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刚踏进房间,  就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女战士本身倒不是排斥香味,  事实上,  安自身比较偏好百里香的味道。她会刻意选择掺了这类精油的肥皂,洗干净的衣服上会泛出淡淡的百里香气息。

        但那香气极淡,除了感官敏锐度超出人类范畴的尼莫,正常的人要离得极近才能嗅到只是女战士通常不会允许他人接近到那种程度。

        房间里的香气完全是另一种级别。香味高雅厚重,冷淡透出点嚣张的甜味。

        可惜长期活动在外,战士灵敏的鼻子可受不住这种浓郁的香水味道。安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  眼泪不住地从眼睛里涌出来。

        可惜加拉赫元帅的听力显然不错,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青了几分。

        自从风滚草的五人进门,加拉赫就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士兵通报后的第一时间他就进行了调查,一支海蝎级的队伍既然混到海蝎,  就算是本该在底层尘土摸爬滚打的黑章,  也不会在金钱上有任何困难可言。

        艾德里安最先反应过来,  沉默地递过去块手帕。安飞快地拽过这救命稻草,  冲骑士长感激地点点头,  而后用力擤了擤鼻子。

        “我的老天,他们在这炸了一个香水铺吗”十秒后,  她终于把鼻子从手帕挪开,小声嘟囔。一连串喷嚏的影响还在,安的声音有点瓮声瓮气的意思。

        只可惜除了那个金头发的以及前任审判骑士长还像点样子,  另外两个男人比起危险的叛逆分子,  更像是从乡下集市里临时揪来的武器勉强够格,但看起来也不像什么高档货。外套上满是破损和划痕,眉目间几乎没有戾气,紧张的情绪反而更多些。

        团长奥利弗拉蒙正在谨慎地打量四周环境,当他发现自己沾满泥的靴子底踏上熏香绒毯的边缘时,拉蒙先生几乎和加拉赫在同一时间哆嗦了下。

        蛇级以上的黑章九成九都是些服饰讲究、人模狗样的恶人。

        加拉赫不是没见过高级黑章,他甚至接触过比海蝎级更为危险的蜘蛛级。听到那样张狂的宣言,  他本以为自己能见到几个气势惊人的狂徒。

        可惜这念头刚掠过加拉赫的脑海,女战士的喷嚏连击就开始了。

        加拉赫的目光从风滚草众人鞋底的泥移到衣服上的草屑,鹦鹉的低声咒骂和安擤鼻子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回响驰名奥尔本的“荒原狂犬”差点膈应到背过气去。

        而队伍里的黑发法师自从进了门,就开始专心致志地数自己鹿皮靴面上的小泥点。他一手拿着根规矩的黑色法杖,另一只手拎着只半秃的鹦鹉。鹦鹉不住地小声念叨着什么,加拉赫稍微倾听了片刻,强行忍住因为那串不重样的脏话洗洗耳朵的冲动。

        讽刺的是,打扮相对不那么体面的三人组,只有那个女人还有点高级黑章的感觉。

        少几道伪装幻术就多几分说服力,而这个女黑章看起来也不像是被谁强迫前来,想必已经做好了觉悟。

        等安终于从一连串喷嚏缓过气来,加拉赫便恹恹地开了口“安萨维奇。我查过您,小有名气、习惯独行的女战士现在不开玩笑了,既然你们猜到了我的目的,并且在此刻站到了我面前说吧,萨维奇女士,您想要多少”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不过这女人的年龄和外貌特征到也对的上,长相甚至和已故的安娜贝尔颇为相似。

        “我能给您足够的钱,可以让你在意的任何人一辈子衣食无忧。对于一个女性黑章来说,这样的价位卖条命已经非常划算了。”

        “我没开玩笑。”安沉声说道。

        他的口吻里有种让人十分不舒服的轻蔑味道,正在数泥点的尼莫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眼。

        安显然也察觉到了对方语调里的傲慢,她似笑非笑地抱起双臂,吸吸鼻子。

        尼莫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安要在舞会上扮成男人。

        因为她无法穿女式礼服。

        “想要体验一把虚幻的权力就算黛丽娅阿拉斯泰尔还未成年,我也不会让一个肮脏的流民碰到王座哪怕只是一个被架空的傀儡。”加拉赫声音的轻蔑愈发明显,“报个价吧,萨维奇女士。”

        安好笑地摇摇头,缓慢地解开左边的肩甲,干脆利落地撕下左边袖子。随着布料被扯裂的难听声响,女战士左臂从肩膀开始整个儿裸露在外。

        作为勋章,作为警醒,或者作为友人的墓碑。

        最扎眼的是安左上臂上的巨大伤疤,像是完整的一块肉被直接剜去,手法还不怎么利索。

        和贵族女性细腻柔和的臂膀不同,露出来的手臂带着漂亮的肌肉线条,结实有力,并且布满疤痕。

        烫伤、爪痕、腐蚀的痕迹明显至极。这些伤疤并非难以消除,但战士们通常愿意留着它们。

        尘土落进绒毯,闪烁微光的液体洒了一点在桌上,加拉赫死死盯住面前的女性黑章,整个人看起来接近爆发边缘。站在房间另一侧的卫兵们察觉到了元帅的不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将这胆大妄为的女人拉开

        而后他们凝固了。

        将撕掉的袖子随手一扔,女战士没管脚下散发着香气的厚实绒毯,直接毫不留情地踩踏上去,大步走到加拉赫元帅面前的长桌边沿。

        左手撑住桌子,安右手从腰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水晶瓶,用牙齿毫不在意地咬开,将那看上去便价格不菲的药水淋上左肩。

        那个尤为显眼、凹凸不平的巨大伤疤缓缓扭曲着,一缕柔和的银光从血肉隐隐透出。随着皮肤聚合,一个复杂的徽记渐渐从她的肩膀上浮现。

        “你要找三十上下,栗发黄眼的女人。打算让她来冒充死去多年的安德莉娅阿拉斯泰尔因为她行踪不明过,这一点很容易做章。”安将空掉的药瓶搁上桌子,漫不经心地低语。

        同时凝固的还有加拉赫元帅。

        药液所到之处,皮肤缓缓愈合,各式丑陋的疤痕渐渐消失。凸起的疤痕变得平缓,凹陷那些则生出新肉。

        “很漂亮的戏法。”他冷酷地说道,“但既然陛下能交给我们临时伪装徽记的道具,别人也能交给你。公主您这样的公主”

        他哂笑一声“多年前,我曾经见过安娜贝尔殿下和安德莉娅殿下。恕我直言,那两位殿下娇弱又乖顺听话,安德莉娅殿下失踪时又尚年幼。她不可能还活着就算奇迹发生,她还活着,也不该是您这副样子。”

        “但是很遗憾,元帅大人。安德莉娅阿拉斯泰尔的确还活着,现在她希望拿回属于她的那份财产。”

        皇家徽记在她的肩头闪烁微光,卫兵们没有犹豫,利索地半跪行礼。而加拉赫皱起眉头,脸色变得难看了些。

        “你刚刚也说了,娇弱又乖顺听话。如果这就是你要的皇家女性气质,恐怕你现在只能见到我的骨头渣子。哦,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

        安露出牙齿,脸上慢慢浮现出个带着厌恶的笑意。尼莫下意识退了两步女战士这么笑的时候,准没好事发生。

        “是,是。我应该穿着蓬松的裙子,勒紧束腰,一边用手帕抹泪,一边向你哭诉我这些年来的悲惨遭遇。是这样吗你都写在脸上了,元帅大人。”

        “您身上没有半点皇家女性的气质。”

        “如果那个人是你迎来重大人生变故的因素之一,你当然会记得。”安舔舔嘴唇,“你的父亲指着我和安娜贝尔问你喜欢吗喜欢就向陛下求情,定一个做未婚妻。”

        “哦,既然您记得这么清楚,那您倒是说说看,当时我是同意了还是拒绝了呢”

        “我也记得你,我说这股讨人厌的怪味怎么这么熟悉。收起你那副表情,我可不打算根据现有情报临时编故事。二十一年前在教堂举办的生日会,你戴了顶特别装模作样的假发,是吧唔,我想想如果我没记错,你那个时候应该是十岁。”

        “不是临时编故事,嗯谁会把二十一年前的事情记得那样清楚”

        他顿了顿,狐疑的眼神扫过安身后的其他四人。

        “看来安萨维奇所谓的喜好独自行动,是为了掩盖执行任务的不是您本人的事实。我早该知道,风滚草的这几位的气质就不像黑章,是随行保护您的部下吧这出苦肉计效果很好,殿下。可闹剧总该结束,现在是时候让我和真正的代表谈谈了。”

        “您什么都没说。”女战士双手撑住桌面,“您只是轻声嗤笑,看了我们一眼,就像在看宫的装饰,没有半点看向另一个人的意思我该感谢你,索尔特。你让那时的我意识到王宫是个让人完全没法忍受的地方。”

        “请让您背后的势力出来。”半晌后,加拉赫元帅板着脸开口道。“我暂且承认您的身份,殿下。不得不说,伪装成黑章这个想法很聪明。无论您背后的人是谁,他都把您教得不错。”

        就算暂时勉强认可了自己的公主身份,“荒原狂犬”也没有半分让士兵们退下谈正事的意思。虽然话语彬彬有礼,这位元帅明显不打算把“奥尔本的公主”当回事。这么一看,加拉赫索尔特没有派人接触黛丽娅倒是不那么让人意外了。

        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她缓缓举起右手

        加拉赫元帅的态度非常明显。作为一个混迹行当多年的老牌黑章,安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是有信心。

        这矫情的混账认准了她不可能有自己的脑子,自己是在按照不知道谁的剧本跟他交涉。正在找那个所谓的幕后势力,打算来个谈判呢。

        加拉赫元帅似乎被女战士熟练的手势和脏话镇住了,他眯起眼睛,脸上泛出些愤怒的红意“殿下,请注意您的身份,不要说这种不雅的话。”

        元帅尽管这次声音严肃了些,但语调里还带着点儿居高临下的哄人意思。

        然后冲加拉赫十分标准地比了个指。

        “操你的,索尔特。我就是代表。”

        “我不仅嘴巴上说,我还要揍你呢。”安一字一顿地说道,另一只手也比起指。“我讨厌你对我说话的口气,索尔特。既然你听不懂人话,那么有更好的解释方式”

        加拉赫元帅望向面前两根指,脸气得更红了。他很是有修养地来了个深呼吸“请讲,既然您一定要感情用事。”

        “元帅要倒霉啦。”奥利弗冲尼莫小声说道,“呃,这种感觉安真的生气了。”

        “是的。”尼莫又退了半步,还把奥利弗一起向后拽了拽。“小心为上。”

        “我之前不欺负弱智,但这次我决定破个例。”

        “您不要欺人太甚”

        “跟我打一场,元帅大人。一对一,武器自选。”安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不打女人,殿下。”

        “哦,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的。”女战士利索地扣上皮甲,从背后抽出长矛。“什么时候开始不如就现在吧。”

        加拉赫冷着脸地望向桌子对面的女战士,缓缓站起身。

        “别废话,打还是不打”

        “如果这是您的命令,希望到时候您可不要任性地”

        “反正很快就结束了。”他说,“殿下只是一时冲动您需要答应我,殿下。如果我赢了,您就老老实实说出您背后的势力,并且当好您的公主角色,战争这种事情不是女人能插手的。”

        杰西吹了声口哨,刚吹半截就被尼莫啪地捂住嘴。士兵们开始骚动,加拉赫伸出一只手,示意卫兵们安静下来。

        她讽刺地笑了笑“噢对我饶恕您冒犯阿拉斯泰尔家的罪,你在等这句话,不是吗”

        “是啊,反正很快就结束了。”安脸上依然带着一丝让人汗毛倒竖的笑意,“你也要答应我,野狗先生。如果我赢了”

        “野咳,请讲。”

        “如果我赢了,劳烦你倒倒脑子里的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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