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盛柔贞道好，转身走了。
“冷不冷？”盛远山问颜凉榆。
他说着话，从风氅怀里掏出一个小小暖手炉。
颜凉榆：“……”
她看了又看，都不知道他放在怀里的手，是揣了一个暖手炉。
“给你。”
颜凉榆接住：“谢谢舅舅。”
“珠珠儿，我要拜托你一件事，不知是否唐突。”盛远山说。
“您请说。”
山风簌簌，带着皑皑白雪的寒意，从大殿门口刮进来。
菩萨金相，越发森严。
然而，盛远山脸上表情，却柔和得有了些暧昧。
他说：“珠珠儿，不要再叫我舅舅，行吗？”
颜凉榆心口一窒。
她明白盛远山的意思。
上次他的眼泪，已经说明了一切。
可她没有应对这种事的经验。总不能像姜家二少调戏她那样，直接扇他一耳光。
——上辈子，作为药铺的东家，每日客来如云，也遇到过男人向她表达爱慕。
颜凉榆已婚，一概以“好色之徒”处置，不是严词厉色骂一顿，就是叫小伙计拿扁担赶出去。
面对景宪之，她是无可奈何；而面对盛远山，她则有点惊惶。
她的惊惶之下，另有一层深意，就是她不配。
她何德何能，值得盛远山另眼相看？
她只不过是略有三分姿色，并无高尚灵魂。她的灵魂，带着世俗气，庸俗又恶毒。
就像盛远山下意识觉得，颜凉榆像珍珠纯洁那样，颜凉榆也觉得盛远山会看破皮囊，侦查一个人的灵魂。
她的灵魂，经不起探究。
故而盛远山高看她一眼，她很惶恐。
“舅舅，我……”
“你叫我舅舅，我总感觉离你很远。”盛远山打断她，“叫我的名字，行吗？”
颜凉榆低垂着视线。
她的眸光，落在掌心捧着的小暖炉上。
掐丝珐琅暖炉，小巧精致，让她手背肌肤看上去白得透明，似雪，能被暖炉融化般。
颜凉榆抬起脸，看向盛远山的眼睛，笃定告诉他：“抱歉，我不能。”
盛远山黢黑眸光黯淡了下去，一瞬间深不可测。
“为何？”
“我告诉过舅舅，我不打算离婚。”颜凉榆说。
盛远山：“我没有叫你离婚。珠珠儿，我不热衷于世俗最普通的享乐，我不是个俗人。”
“可我是。”颜凉榆道，“舅舅，我只是个俗人。你远远看着我，会很想怜惜。若容许你走得太近，你会觉得我臭不可闻。”
盛远山微愣，继而无奈笑了笑：“你很自卑，是吗？我让你自卑了？”
颜凉榆沉默着。
她一瞬间想起了景宪之。
她在景宪之身边的时候，总觉得这个人如此不堪。自己和他厮混，有他兜底，不至于那么差劲。
她不会自卑。去喝劣质的酒、吃臭鱼，寻找最下等的快乐。
不管她什么身份，她都很自在。
可盛远山不同。
颜凉榆在他的注视下，总会自惭形秽，觉得他高看了她，她并不配。
这种滋味，非常不好受。
因为她需要踮起脚，才能够得着他。
而踮着脚的日子，是辛苦至极的。
颜凉榆已经苦了一世，她这辈子不想换另一种辛苦活着。
她想要轻松。正如景宪之说的，穿新衣、喝烈酒，床笫间纠缠，简单而庸俗。
她不知如何回答，有人进了大殿。
景宪之一进来，就大声嚷嚷：“珠珠儿，要吃饭了，人跑到哪里去了？”
室内的气氛，顿时消弭。
除了檀香悠悠，再无其他，颜凉榆一下子回到了现实。
她看向门口。
景宪之也穿着一件很厚的羊绒风氅。他尚未走近，颜凉榆似能体会到他周身散发的暖流。
他不需要拿个小手炉，就能把温暖带进来。
而他的掌心，握一支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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