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6章
颜凉榆看了半晌。
张南姝怕她一个人难过，叫上孙牧，他们仨出去吃饭听戏。
“舍不得铁疙瘩？”张南姝问。
颜凉榆摇摇头：“不是的。我是突然发现，除去待嫁的日子，是张家这段生活最开心。”
张南姝笑起来：“你这话我爱听。”
颜凉榆说的，是真心话。
她一个人静坐，想起了很多事。
尤其是她重生后的种种。
她在姜公馆的松香院，住了两年多。那段日子，回想起来很长，漫长得像是把她一生都过完了。
她总是很痛苦，每天的光阴都漫长，日子总没有尽头。她偶然静坐，从深夜坐到黎明。
那时候，她简直在炼狱，景宪之是那段日子里唯一的阳光。他不在时，她的生活阴霾笼罩。
颜凉榆想到姜公馆的松香院，似上辈子，很难想象也才两年多之前。
而后是在督军府。
景宪之生死未卜，日子也难。颜凉榆住了不到十个月，从踏入到离开，也像是很长久的一段光阴。
这两个地方，加起来也就是三年，可颜凉榆的记忆里，自己大半生都度过了。
到了张家，就完全不一样。哪怕那时候还没有找到景宪之，哪怕局势也很紧张，他们不得自由。
张家的生活，颜凉榆的心是安逸的、自在的，故而她回想自己进入张家，竟像是昨天的事。
其实也快两年了。
这两年和姜公馆的两年，不可同日而语。
——开心的时光总是很快。掺进了痛苦的日子，才漫长得无边无涯。
“猪猪，你真的不跟我们去留学吗？”张南姝忍不住还是要说，“我知道你很想的，你一直想学会西医。”
“是啊，我很想。”颜凉榆说。
可她有了丈夫，也有了孩子。
她的理想，要给生活让步。
“真不去？”
“不去了。”颜凉榆喟然。
张南姝：“那挺可惜的。我还以为，我们可以很长时间在一起。”
颜凉榆笑了笑。
张南姝：“猪猪，我有点害怕。”
“害怕出国留学？”颜凉榆微讶。
“当然不是了，傻子。我是害怕你和夫人一样，落入永远压抑而痛苦的境地里。猪猪，你想去留学的，你一直想学会西医。”张南姝说。
颜凉榆沉默。
“将来某一日，生活一地鸡毛，也许你会恨铁疙瘩。他把你困在了这里，困在景家少夫人的身份里，叫你重复去走他母亲的老路。”张南姝道。
颜凉榆：“没那么夸张的，我……”
“你想说，你有各种办法学会西医。可旁人承认吗？那些从外面拿了文凭回来的西医，他们看得起你吗？文凭就是打脸时候用的。你没有，你永远无法树立威望。”张南姝说。
颜凉榆微微低垂了视线。
孙牧一向是和事佬，此刻他也说：“少夫人，你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也许你可以追求更多。”
颜凉榆让他叫自己的名字，就叫她“颜凉榆”，不必称呼“少夫人”。
她是叫他孙牧的。
“好，颜凉榆。我和南姝一样，希望你有机会做自己，不单单是景家的儿媳妇、雪儿的母亲，也是少神医颜凉榆。”孙牧说。
颜凉榆的眼睛涩得厉害。
她重生后，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然后拯救中医。
可她现在，杂事太忙了，把自己的事业丢下了。
曾经，她的医术养活了她、养活了姜家一大群人，养活了药铺十几名伙计。
那是她吃饭的家伙。
颜凉榆不愿意多想了，故作打趣：“阿之回来，非要和南姝打一架。你这是打定主意要把他太太拐跑。”
张南姝：“我还没和他聊这个。他家里事忙，我不添堵。等他忙好了，他不找我，我还要找他算账。”
颜凉榆：“……”
他们很晚才回帅府。
颜凉榆回去后，正好孩子醒了，起来吃夜奶。
乳母喂完了孩子，微明抱过来，颜凉榆和白霜、葛嫂一起逗弄孩子。
颜凉榆便想起了张南姝和孙牧的话。
她看着雪儿的小脸，心里潮潮的，说不出什么滋味。
张南姝说，也许某一日，她会因这件事恨景宪之——真的说不定会，毕竟岁月那么漫长。
夫人也不是一开始就不爱督军的，而是一次次失望、一点点堆积。
景宪之回宜城时，督军亲自到江边接他，同行的还有盛远山和夫人。
距离他失踪至今，快三年了。
督军有三年没见到自己的长子了，一时红了眼眶。
“这腿真好了？”督军见面就问。
景宪之笑道：“偶然刮风下雨的，还是有点酸痛。不过无妨，我太太会治病。”
督军：“……”
他看向景宪之身后，有点紧张，“珠珠儿和孩子呢？”
“他们还在北城张家。”
督军微微沉脸：“胡闹，你怎么做父亲的，又是怎么做丈夫的？你把妻女扔在张家。”
夫人便说：“几年不见儿子了，一见面就数落他？他是大人了，有分寸的。”
督军：“夫人说得对。”
他心里莫名惴惴。
儿子回来了，他高兴万分；可珠珠儿和孩子没回来，这儿子能否留得住尚且未知。
督军一颗心缓缓提着，半晌都松不开。
所以，他很不合时宜又问了句：“珠珠儿会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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