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陆修齐猩红的双眼,如同暗夜中暴怒的凶兽。

哪怕是经历过生死的谢德音,此时也被他这般眼神吓到了。

她下意识后退,奈何被他掐着双肩,不得动弹。

似是察觉到她想后退想躲开,陆修齐下意识便想抓紧她,谢德音双肩处剧痛。

好一会儿,陆修齐看到她发白的脸色,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他松开了她,闭上双眼,隐去方才失了神智的模样。

谢德音急急的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脸色才好了一些。

陆修齐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心中的那头巨兽似乎已经隐去,他双眼依旧泛着微红,神色却平静了下来。

“吓到你不是我本意,以后再不会了。”陆修齐语气轻柔,往前走一步,似要触碰她的脸颊一般。

在他看到他抬手的那一刻,谢德音神色仓皇的往后急退了几步,甚至踩到了裙摆,踉跄的跌靠在柱子上,陆修齐眼中有一抹一闪而过的悲伤,最终收回了手。

“我从未与人说起过在兽斗场做人.兽的事情,便是怕别人会惧怕,会远离,尤其是你......”陆修齐喉结吞咽了一下,似忍下了喉中的哽咽。

他只希望她明白,他为何不愿护卫这个皇城这个天下。

这些王公贵族,皇亲贵胄,曾经都是兽斗场的座上宾。

谢德音站稳后,想到王爷在很久之前跟她说过这件事,她有些印象。

当年他年少时,随着皇室的郡王们去看兽斗,回去后跟柔妃娘娘提起所闻所见,柔妃娘娘自幼经历离乱,又寄人篱下,最是能共情他人。

在听说那与野兽相斗的,是一瘦弱的少年,狠狠的责打了他。

并告知他,为人君者,不仅仅要有开疆扩土的勇猛,更要有博大宽广的胸襟,能知他人苦难。

他当成夜间闲话与自己说起过,她那时绝对想不到,那个在兽口搏命的少年就是陆修齐。

“他后来将兽斗场拆了,放了里面所有的人,你不该因此恨他。”

陆修齐闻言,讥笑了一声。

“是,我该对他感恩戴德,若不是他拆了那兽斗场,这世上已没了我,只剩下一副被猛兽啃噬过的残骸。”

陆修齐看向她,目光空寡。

“所以,人生来便有不同,有些人做错了事情,有人教有人容。而我呢?在日复一日的恐惧中,行尸走肉一般逐渐麻木。如今,世人却要问我,为何不长于向阳之地。”

说着,他嗤笑一声。

“可不可笑。”

陆修齐说完,神色一如往日在她面前的一般温和,朝前走了两步。

谢德音避无可避,戒备的看着他。

陆修齐抬手间,谢德音闭眼偏过头去,他抚摸她脸颊的动作终究是顿了顿,抬手将她鬓边碎发捋到耳后,低语轻哑道:

“你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离开皇宫的时候,已经安稳的坐在轿中的谢德音依旧心有余悸。

这是与四年前在王爷身边时不同,她总能摸清王爷的情绪,也或许是王爷自大的以为她一不过是个小女子,又能如何,从未在她面前隐藏过情绪。

而陆修齐不同,她以前以为自己看得懂他,如今才知,她从未懂过他,时至今日,她依旧看不懂他。

-

谢祁安收到长安的消息时,面色黑沉。

他自长安回来后,知晓营救的困难,便开始另觅他法。

他自长安城外一隐蔽之处开挖,费心力找到了长安城的城图,寻到谢家的位置,想着挖出一条通道,从而避开陆修齐的耳目,接他们出来。

却没想到快挖到的时候,谢家却人去楼空,换了府邸。

如今新府邸皆是陆修齐的人,不再像以前一般只在谢府之外监视,如今谢府内也都是陆修齐的人,谢家真真正正的被软禁了起来。

他打开了另一封信,看到上面写了小妹回长安的时候,谢祁安喜出望外之后,又无比担忧。

“送信的可又说别的?是小妹自己回来的,还是有旁人?”

“回将军,说护国夫人独身回的长安。”

谢祁安眉头更是紧皱。

怎会?

王爷明明去船上寻小妹了,二人相见必然会相认,王爷那样的性子,怎会让小妹独身去长安?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去查,查小妹从何处去的长安,为何闽州那边没有消息。”

只要能找到线索,就能找到王爷。

-

而长安城中官眷贵妇,也都陆陆续续知道护国夫人回来了。

之前谢德音不在的时候消下去的流言蜚语,此时又都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毕竟如今摄政王已经去世两载,这护国夫人回长安之后没有回王府,而是寡居在娘家,众人便有了许多的猜测。

尤其是陆大人又时常的上门,这谁能不多想?

果然,没多久长安城就传开了陆大人在等着护国夫人过了摄政王的孝期,之后再次易弦改嫁。

这样的传言,虽然有人很是欷歔,但是也都羡慕谢家有个这样女儿。

谢德音看着院外摆着各种各样的华服首饰,天下间最软的纱绸,最纯粹的玉,最精致的金饰,应有尽有。

每隔一两日,陆修齐便会送一些东西过来。

在外人看来,他似乎想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送到自己的跟前。

一旁的丫鬟道:

“夫人真有福气,得陆大人这样的爱护。”

谢德音睨了一眼那丫鬟,在她第一天来的时候,元宝便说了,会功夫,不在她之下。

连王爷当初往自己身边送金子元宝的举动,他都学了过去。

所以,他以为她爱上的是那个能给与自己一切的权臣,而不管那个权臣是谁。

谢德音轻笑了一声,从她回长安这将近一个多月以来,他每日里都会来,谢德音有时候会见他,有时候则不见。

松松紧紧的吊着,便是见他,也多是一起在园子里走一走,两个人都当做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似是心知肚明一般,他势在必得,她也逃不了。

昨日他带谢德音去了京畿大营的练兵场,见了一个人。

等着人被叫到跟前的时候,谢德音已经认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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