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楔子
时央记得三个月前老刘面试她时,不出意料他也问了这个问题:“联合国工作……啧,怎么想到要回国的?”
联合国同传译员,算得上英翻专业学生的职业天花板,是许多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在200多场高端国际会议中担任口译,为欧洲国家首相和几十个国家的外交部长做过翻译,现在要回国委身当一名小翻译,老刘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
“吃不惯美国的菜,放不下中国的事。”
听到她的回答,老刘当即就笑了,说完他笑得肥肉乱晃,那颗锃光瓦亮的头嵌着的几根稀稀拉拉的头发跟着一抖一抖的,送给她一个意味声长我全明白的眼神,“我懂的。”
在纽约街头,枪声接连不断地响起,人潮汹涌的街道一片混沌时,她蹲在角落里,脑子里全部都是他。
没有理会母亲在身后的暴跳如雷,甚至是要跟她断绝母女关系这样的狠话,她决定回国。
义无反顾。
在老刘的一片笑声中,她侧目望向窗外,那天天空澄澈,太阳有些刺眼,刺得她的眼睛一阵酸疼。
当置身光影绰绰的包厢里面的时候,时央才如梦初醒,怎么稀里糊涂地就来了他们的庆功宴呢?
说的是全公司的庆功宴,所有人都到齐了,却连两张桌子都没坐满。
主桌八个人是研发团队的,另一桌八个人是运营和行政团队。
时央被安排坐在主桌,与池之周中间隔了个熊雄,池之周另一侧坐的是高飞,十一的技术总监。
时央话不多,全程都在听高飞和熊雄侃大山。
“这老美简直不按套路出牌,说好的谈代理权,半道还开始狮子大开口了。”熊雄吐槽道。
“咱也不亏,最后三千万美金成交了呢。”高飞嬉皮笑脸,“老大英明。”
“这下好了,欠银行的贷款可以提前还清。”熊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雀跃。
一语方毕,熊雄的情绪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眼眶竟然湿漉漉的,吸了吸鼻子颇动容地说道:“老大你是真不容易,不管刀山火海,这条路再黑再暗,哥几个都一定跟着你走到底!”
“我有什么可不容易的。”池之周一掌拍在他脑袋上,轻嗤一声,毫不在意地说道。
高飞适时插了进来,“今儿大喜事,谁都不准提那些不愉快的啊,老大必须跟哥儿几个干几杯。”
看得出他今天也是真高兴,几杯酒下肚,连眼角都染上了酒意的红色。
时央余光瞥见那人端起了瓷白的茶杯,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手背上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微微浮起。
“这波不亏,至少‘海雀’的启动……”几杯酒下肚,高飞脸涨得通红,嘴上也开始没把门了。
身侧的熊雄轻咳一声,将话题转移到这桌唯一的外人身上,“时小姐,你哪个学校毕业的?”
时央好奇心没那么重,既然是秘密,那便非礼勿听就是了。
只不过……这位大哥,你的话题未免转移得也太生硬。
“蒙特雷高翻学院。”
“真厉害真厉害,海龟呀。”熊雄乐呵呵地点头,其实大多数人都不太知道这个学校,虽说有翻译界哈佛之称,但是跟斯坦福这些赫赫有名的名校比起来知名度实在太低了。
说着熊雄往后仰了仰身体,留出一道空隙,朝着右侧的池之周点点下巴,一脸与有荣焉:“我们老大也是海龟,斯坦福的。”
时央这才将目光光明正大地投到那人身上,那人半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眼皮低垂,盯着握在手里的瓷白茶杯,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周身都是慵懒。
她正准备收回视线,那人却猝不及防地抬头,四目相对。
时央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后背的僵直,像是有股电流从天灵盖直贯而下,邻桌觥筹交错的声音都开始慢慢模糊,她似乎听到身体里火光交错,噼里啪啦作响。
然后她看到对面那人漫不经心地点了个头,就收回了视线,狭长的眸子平静无波,写满了冷漠。
如当头棒喝一般,时央茫然地别开眼睛,轻轻嗯了声,低头看着面前的那盘香辣蟹。
身边的熊雄已经见怪不怪了,老大向来冷淡话少,对女人尤其冷漠。其他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插曲,继续端起酒杯畅饮,桌上热闹非凡。
回过神来的时央,这才惊觉自己的手心一片冰凉。
今晚上除了她没有喝酒,十一的人都喝了不少,只能喊代驾来接人。
熊雄饭桌上一顿插科打诨,已经跟时央混熟了,连称呼都变了,“时妹,你住哪儿啊?”
“东二环。”
“老大你顺路,要不你送送时妹?”熊雄试探性地开口。
话音刚落,时央就看到高飞对熊雄挤眉弄眼,小声地嘀咕。
只不过声音说小也不小,在场的四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你小子缺心眼儿啊?让老大送别的女人,岳画家要知道了怎么想?”
时央倏地抬头看他,又无措地垂下头,心脏莫名地停滞了半秒,嘴唇有些泛白。
“我自己打车……”
话音未落,清冷的声音在身侧响起,“走吧。”
并排坐进车的后座里,丰田越野车的后座不算宽敞,他的双腿有些伸展不开。
“住哪里?”这是池之周今晚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流亭别筑。”时央从善如流。
旁边那人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对代驾的师傅说了地址之后,就阖上了双眼,不再搭理她。
除了时而打转向灯的声音,车厢里鸦雀无声,逼仄的空间和凝固的空气让人感到压抑。
时央望向窗外,街道旁的商店光影交错,路上有三两成群的小女生们,也有手牵着手腻腻歪歪的情侣。
她降下一点车窗,带着潮意和凉意的风鱼贯而入,扑在她的脸上,心里的烦躁有了片刻的冷却。
“咳……”身旁的人手握拳抵在唇边,睁开了双眼。
见状时央连忙手忙脚乱地把窗户升上去,切断肆意作乱的凉风。
“不碍事。”池之周侧目看她一眼,嗓音清越中带有一丝沙哑。
今天在十一的会议室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差点没有认出来,她的变化太大了。
以前的她长发及腰,巴掌大的小脸,皮肤瓷白又细腻,圆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整个人泛着稚气和甜美。可是只有在跟她熟悉之后,才知道那双无害的大眼睛下面藏着的狡黠调皮。
现在这个衣着优雅得体,留着干净利落的齐肩短发、画着精致妆容的人是她?
只是这几年发生的事情,早已让他从曾经的随性张扬变得沉稳内敛,讶异的情绪只不过一刹,便被他很快的掩去,旁人看不出一丝异样。
不知道是哪里生出来的勇气,时央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刚刚熊雄说你们欠银行的贷款——”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时小姐,以我们现在的关系,说这些合适吗你觉得?”
一贯冷淡的语气中,有几分讥讽。
是啊,合适吗?
似是被他带刺的话语伤着了,时央抿紧了嘴唇,固执地望着窗外,不再说话。
就算曾经他是多么的宠她,爱到骨血里。如今到头来,她不过是他不足称道的前女友。
前女友这种生物,似乎离得越远越好吧?
她永远记得那天是毕业典礼,碧空万里、阳光灼热。
他将她紧紧地拥入怀里,声音很哑很低,甚至带着哀求,对她说着我们和好。
她喉咙哽咽,滚烫的泪沾湿了他的衣襟。
她一句我们到此为止,毫不留情地斩断了她的念想,也生生地割裂了二人。
他红了眼眶,嘴唇发狠似的磕在她的唇上,刺痛而热烈。
“你要走,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他犹如一只斗败的困兽,周身颓然。
一别四年,他的身旁也有了别人。
时央望着窗外扑朔迷离的夜,有一瞬间的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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