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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04


04

        高考结束的夏天,碰上天降竹马这事儿,细品起来还挺有戏剧性的,仿佛注定发生些什么不一样的故事。

        尤其是,这竹马还特别帅。

        梁逢雨像捡到宝了,吃完烧烤回房,忽然灵机一动,打开v站网页,输入“a中陈清霁”几个字。

        2015年,v站各个领域已经冒出不少原创up主,她们班有个女生,靠记录日常小有名气,之前一条元旦晚会视频还出了圈。

        以此类推,陈清霁他们学校肯定也有。

        梁逢雨按下“检索”,下一秒网页刷新,却没什么关联信息。

        她轻咬了下指尖,删掉,重新输入“北越市a中校草”。

        这下有了。位列第一,热度最高的就是——“北越a中运动会,运动系校草给你们展现一下什么是神!”

        视频总长十多分钟,拍的人显然是个半吊子,一大半时间都在播无关画面,镜头冗长地依次晃过沙坑、铅球、跳高区,最后才定格到百米赛道旁的检录处。

        “好,接下来,我们亲爱的室友,陈清霁同学就要上场比赛了。请问陈同学你有什么话要对激动的观众说吗?”

        镜头一晃,终于给到陈清霁。

        十一月初,温度已经有些降下来。闹哄哄的背景里,他披一件白色长袖运动服,眼皮也不抬,有点吊儿郎当的,声线冷淡,“谈二汪你有完没完。”

        “哎哎我这录视频呢,你好好说两句。”

        他没搭理,像是没睡好,手抄在兜里,转到另一边去了。

        镜头紧跟上去,给到他颀长的身材。

        白天见陈清霁第一眼,梁逢雨就觉得,他有种不同于这个年龄普通男生的气质。往那儿一站,姿态明明很懒散,可该直的线条又一根没弯,像劲瘦的竹,有种向上拔节的力量感。

        挺吸引人视线的。

        画外音又传来:“说两句吧陈哥哥,我等着去给你的迷妹们交差呢——今天可有不少厉害角色啊,有没有担心输了会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陈清霁像是被烦到了,瞥来一眼,顺带屈指一弹手机镜头。

        “滚蛋。”

        镜头猛烈一晃、后撤又拉近,迅速扫过他流畅的下颌线、薄嘴唇、高鼻梁,最后停在一个仰视角度,他是那种很具少年感的长相,这样看去,眼尾微垂显得有点拽,眼神怠慢又藏不住锋芒。

        他弹镜头那一下,很清脆、磅一声,像一记猝不及防的枪-响,掀起呼啸燎原的火花。弹幕井喷式集中爆-发,溜过去一长串的全是“好帅好帅好帅……”、“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梁逢雨拉回进度条,反复播放,看够了,利落地点了颗五角星,加入收藏。

        ---

        长达六七年的生物钟已经深深镌刻在每一个高考生的基因里,这天早晨,毫不意外,梁逢雨又是五点多就醒来。

        天光从拉了一半的窗帘里透进来,不漏过一个角落,将室内照得清亮一片。

        她有些尿意,出去上完厕所,开门便对上了陈清霁。

        他就穿的昨天那件黑t恤,睡了一夜,有点凌乱松垮,抬手按着脖子走过来,单眼皮微垂,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这房子只有一个卫生间,她走出来,他往里进去。

        两人擦身而过,多少还是有点生疏感,只用目光招呼了一声。

        话说回来,这情况好像也不怎么适合聊天。

        嗨。

        你也来上厕所?

        ……

        回笼觉再醒来,已是九点多,毒辣的太阳早就挂上天空。梁逢雨叼着个牙刷,去给鱼缸里硕果仅存的一条孔雀鱼喂食,顺带扫了眼梁星鸣的房间。

        门大剌剌地敞开着,陈清霁已经走了。

        不过既然他就租在对面,总有碰上的时候。梁逢雨半点不急,收拾停当,也搭上去往市中心的公交车。

        她没手机,前一天和孟好约了在kfc门口见,还没到点,进去先买了两杯果珍。

        “热死我了,”孟好摘下棒球帽,一下瘫在对面,“早知道不骑车过来了,路上还差点让一辆车撞到——梁教练怎么说?还让你买手机吗?”

        上月末,梁逢雨搭公交,手机让贼扒走了,考虑到临近高考,老梁就没立即给她买。结果刚考完,她又丢一辆自行车。孟好自我代入想了想,这事儿肯定没那么容易过去,少不了家长一顿叼。

        “让的,”梁逢雨把果珍推给她,“就是买手机的钱少给了二百九十二。”

        “唔,车价?”

        “那辆自行车三百整。我昨晚坦白之前,买了他最爱吃的那家甜酒酿,一罐八块,他给我算上了。”

        孟好肃然起敬:“梁教练还是很一码归一码的啊。”

        “但那八块其实也不是我掏的,”梁逢雨不知想到什么,将纸巾折了折,叠成一个爱心放在桌上,愉悦一笑,“赚了。”

        买完手机,稍微一逛就到了饭点。

        两人找了家干锅,坐下点完菜,梁逢雨把补办好的电话卡安进去,不急着设置新手机,听孟好说打算找暑期兼职的事儿。

        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不甘心白白浪费人生中第一个轻松漫长的夏日,想法普遍都很多,要赚第一桶金、要考驾照、要毕业旅行、要表白、要谈恋爱……

        梁逢雨回去的路上也在盘算,暑假她要干点什么。

        这个城市的公共交通总是为人诟病,没一线城市的命,却有一线城市的病,地铁未投入建设,道路又堵,梁逢雨扫了辆共享单车,慢悠悠骑回去。

        北越市风景很漂亮,沿路都是绿荫,偶尔露出一角古建筑。梁逢雨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快过拐角,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往右看了眼。

        这一眼,就看到了陈清霁。

        ---

        “没中。”

        陈清霁穿了件黑t,靠在玻璃柜台,身上还斜背了只运动款单肩挎包。

        听老板说彩票没中,他也没多大反应,接过那张完好无损的刮刮乐,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果然不应该寄希望于这种漂运气的事儿。

        他拒绝了老板“再来一张”的邀请,调整了下肩带,一只手插进兜里,就要离开。

        彩票店正对大街,比马路要矮那么两三级台阶,傍晚的夕阳像兑了一大勺糖浆,沿台阶流进来。

        忽然听到“铃铃”两声,像在提醒谁注意。

        陈清霁一抬眼,梁逢雨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坐自行车上,一只脚撑地,另一只还踩在踏板上。

        她笑得灿烂,“这么巧?早上没看见你,那么早就出门啦。”

        陈清霁单手抄兜,点了点头,“嗯,有点事。”

        “你也来买刮刮乐?——老板,我要这种,”梁逢雨往玻璃柜台上点了点,又转头向他,眼里盈满邀请,“要不帮我选一张?我总觉得自己手气不太行啊。”

        两人多年没见,昨天之前还谈不上认识。不过,毕竟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前缘在,还都认识梁星鸣,也不算全然陌生。

        陈清霁也就走过去,随便指了一张。

        梁逢雨就要了那张,低头刮得仔细。这种彩票,其实不必一个个刮开,直接刮开兑奖区,用老板的机子就能扫出来,不过陈清霁没说。

        有人买刮刮乐,中不中奖是次要,就是享受那种逐步揭开悬念的过程。

        梁逢雨肯定是这类人。一共八排,每排十个圆圈,她都不按顺序刮,而是挑着来。

        有个电话在这时进来,陈清霁百无聊赖,一只胳膊搭在柜台边沿,扫了眼,按下接听。

        “恭喜啊陈哥哥,那小姑娘对你满意得很,你这把稳了,”一接通,谈双旺声音里的喜气扑面而来,“她家长联系你没?”

        陈清霁直接说:“没戏,没面上。”

        那边明显愣了下,“你怎么知道?通知你了?什么时候?”

        “当场,”彩票店没开空调,陈清霁拎着领子散了下热,不怎么想开口,“回头跟你说。”

        挂了电话一侧头,梁逢雨已经刮完了,没中,把刮刮乐往垃圾桶里一扔,跟他走出门外,“走吧。这都是骗人的。”

        “骗人你还买。”

        “就当做慈善了。那你呢?”

        “我啊,”陈清霁一手抄兜,懒散道,“试试手气。”

        他不是自来熟的类型,给大多数人的第一印象,都是个冷淡酷哥。但要真愿意跟你说话,反而没那么不好接近。

        梁逢雨微微仰头,看见蜜糖似的夕阳溜过他鼻梁,又从喉结那漫过来。

        下一秒,她整个人猛的一愣,“那个小偷!”

        “什么?”陈清霁侧头看她。

        “偷我车的那个!绿色自行车!”梁逢雨差点原地跳起来,下意识要追,可还没迈步,身旁的陈清霁已经掠了出去,速度快到像刮起一阵风。

        梁逢雨都看懵了——高一时,她偶尔会去校队,帮忙掐个表记个成绩什么的,那会儿也看了不少比赛。但从没像此刻这样,真切体会到一名运动员的反射神经有多可怕,像草原上的猎豹,肌肉在一瞬进入状态,起跑几乎无卡顿,“嗖”一下就出去了。

        陈清霁摁着那人的后领子,把人从自行车上揪了下来。梁逢雨小跑上去,盯着身形辨认两秒,肯定道,“是他。”

        很快报警。警察来时,小个子男人还想狡辩,“你们说什么啊,这车我自己买的,发-票凭证都在呢。”

        “那你为什么要在横杆上画一颗雨滴啊,因为你名字也叫这个吗?”梁逢雨语气天真地问。

        男人耿着脖子,“你凭什么说横杆上有个雨滴就是你的?我就喜欢所以画了不行吗?”

        “当然可以。不过这辆车的雨滴,其实画在车把手上啊。而且它也不是雨滴,是蝴蝶。”梁逢雨很有耐心地指了指。

        车把手上果然有只翩翩彩蝶,腹部恰好是雨滴状。是她设计给自己的小标记。

        事情再明了不过,小个子男人只得老实交代。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他是个色盲,并不知道自己偷的是辆柠檬绿,否则也不敢骑着它招摇过市。

        做完笔录已是六点多钟,梁逢雨推着失而复得的自行车,心情大好,恍然想起昨天,“我们是不是有点奇妙的缘?”

        陈清霁走在前面,身形清瘦,瞥来一眼,“跟派出所的不解之缘吗?”

        “是吧。我请你吃饭?”

        两句话跳跃有点大,陈清霁过了下才反应过来,“不用。”

        “那喝奶茶?”梁逢雨话落,就这么巧,面前刚好就开着一家奶茶店,跟天意如此似的,两人顺理成章地走进去。

        店里冷气扑面而来,很好地冲掉黄昏积攒一日的暑气。

        大概是工作日的缘故,店里没什么人,两人点完单面对面坐着,毕竟也不是太熟的关系,一时间无话,气氛就显得格外安静。

        梁逢雨左右望了望,忽然建议,“聊天吗?只有我们两个,这么坐着好像怪尴尬的。”

        陈清霁背靠椅子,可有可无地看着她。

        心里想的是,聊吧,也行。

        大多数时候,他性子都比较随意,虽然面无表情的样子容易让人觉得冷淡、目中无人,但其实就是懒得应一声而已。

        “不过小时候的事……”

        “你有兴趣做人体模特吗?”梁逢雨问。

        “……”

        “我不太记得”五个字还没说出口,就猝不及防听见这么一句,陈清霁靠直了点,挺难以理解地看着她,“你平时都这么展开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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