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零八章 二十五年
轰隆声终是湮灭了,整个星空都堕入了宁静,无论是东荒女帝,还是圣体叶辰,都成永恒的一瞬,大成圣体与帝并肩作战,也会成永恒的神话。
叶辰疲惫一笑,嘴角有鲜血淌溢,是他在笑,也是焱妃在笑,是他在溢血,也是焱妃在溢血,屠了中阶帝,两人未受伤那是假的,焱妃在苦苦支撑,叶辰也在苦苦支撑,梦道的反噬,两人是均摊的。
还好,他们做到了,在女帝无暇他顾之际,灭了一尊厄魔大帝。
伴着一缕星风轻拂,焱妃倒下了,也是叶辰倒下了,无论是谁,都是白发飘摇,她血拼天魔厄魔时,曾献祭过寿元;他独战九帝时,也曾献祭过寿元,都已是苍老不堪,萧瑟的沧桑的背影,让人心疼。
“前辈。”
姬凝霜瞬身而至,托住了焱妃,触碰的那一瞬间,燃起了一抹古老的温存,是叶辰的温存,残留在焱妃身上,焱妃昏厥了,他也重回梦中,不知再临世,会是何年,或许,那会是一段漫长的岁月。
“我带你回家。”
女帝泪眼婆娑,不知是对焱妃说,还是对叶辰说,她之背影,也染着一缕血色,也是那般古老和沧桑,这一战,叶辰和焱妃受了伤,她也一样,荒古圣体一脉太可怕,大成的圣魔更可怕,远比巅峰大帝要强得多,屠圣魔,远比屠巅峰帝要难。
女子走了,星空依旧一片宁寂,世人还在意犹未尽中,战神回来了,还屠了一尊中阶帝,都好似在做梦。
良久,诸天修士才晃过神儿,不约而同的迈动了脚步,自苍缈去看,人影如一条条溪流,聚向了大楚诸天门,大多人都在暗自抹泪,太多人都哭的泪流满面。
“圣体一脉,从未让苍生失望过。”
冥帝深吸一口气,略显苍老的姿态,有重焕年轻,自诸天浩劫之后,第一次笑的这般无负担,那个小皇者,会是史上最惊艳的荒古圣体,帝荒都望尘莫及。
道祖未言语,可他之神态,却昭示了一切,除了东神瑶池,他从未对一个后辈,这般欣慰过,这个时代,会因他,会再一次崛起,会缔造一代的新的辉煌。
月下的玉女峰,宁静祥和。
老树下云团上,焱妃睡的安逸。
云团一侧,姬凝霜正洒下一片片彩霞,帮焱妃疗伤,帮她祛灭潜在的梦道反噬,每有一片洒下,必有两行泪光。
“九娘,老爹会复活吗?”
叶灵也在,还在抹着泪。
“能。”
姬凝霜温柔一笑,也从未质疑过。
今夜的大楚,来了颇多人,连闭关的老家伙都跑来了,未曾去恒岳,也不敢去叨扰,只远远眺望,有女帝在便安心。
足三日,都不见玉女峰有动静。
焱妃苍白的脸颊,终是多了一抹红润,梦道仙法属禁忌,得亏姬凝霜施法,才勉强抹去了梦的反噬。
可她,依旧未醒来。
叶灵寸步不离,守在云团前,手中握着小手绢,为焱妃擦泪,那泪,不知是焱妃的,还是叶辰的。
十几盏长明灯也在,悬在四周,默默守护,一朵朵元神火,在摇曳中,能见晶莹之光,该是泪光,藏在灵魂深处。
姬凝霜踏上了山巅,已盘膝而坐。
月下的他,圣洁无暇,也如梦似幻,在参悟梦之道,期望也能参透召人出梦的仙法,若真要有一人去献祭去换命,她会毫不犹豫的去做,不想焱妃因此葬身。
可惜,梦道仙法太奥妙,纵她是帝,也难参透,这一点,她远不如焱妃。
微风轻拂,她嘴角亦有血淌流,该是在参悟梦道时,遭了冥冥反噬。
待再开眸,焱妃已在她身前,翩然而立,正对她微笑。
“前辈。”
姬凝霜起身,拱手一礼。
这一礼可不要紧,焱妃红润的脸颊,顿的又苍白,嘴角的血,再次淌溢,并非伤未痊愈,是她,承受不起帝的礼数。
正如姬凝霜拜祭叶辰和叶凡,叶辰坟前的麝香,能勉强燃起;可叶凡坟前的麝香,她是燃不起的。
只因,她是帝。
她的礼数,除了至尊,谁都承受的起。
这,便是冥冥法则。
冥冥中,自有一种秩序,大帝都无法逆转。
“我会复活他,会将他重新拉回人间。”
焱妃微笑,温柔也温和。
她,走了,渐行渐远。
映着沧桑岁月,会有那么有一种执念,是专属辰皇皇妃的。
在很多年前,在明悟召人出梦的那一瞬,她便有了某种觉悟:这一生,注定要为一人死。
被她刻下梦道印记、被她结下梦之契约的,不止叶辰一个,还有她的丈夫,还有大楚的辰皇,她也曾踌躇过,也曾犹豫过,是拿命换叶辰,还是拿命换玄辰。
最终,她还是选了前者。
叶辰是大成圣体,是诸天的战神,他存在的意义,远甚玄辰,或者说,在诸天与情缘之间,他选了苍生。
这等觉悟,不是谁都有的。
她也累了,也想落叶归根,想尽快去追玄辰,复活叶辰,将是她活着的唯一信念,这是她的使命,会帮苍生完成。
“出来了。”
见焱妃出山,四方人都集体起了身。
隔着浩渺,能见焱妃那梦幻的倩影,白衣也白发,真如梦中来的仙子,在他身上,总有叶辰的身影,在似隐若现。
走着走着,焱妃便消失了,一次召人出梦的尝试,不算太成功,她还需更多岁月的参悟,来完成那逆天的禁法。
“爷爷,焱妃会死吗?”
“会,圣体重现人间的那一瞬,便是她魂归九天之时。”
“以命...换命?”
“任何事,都需要代价。”
小辈与老辈的谈话,此起彼伏。
梦的秘辛,被世人熟知。
之后,便有悲痛之意,笼暮了天地。
焱妃这一走,便是十年。
十年间,世人再未见过她,好似人间蒸发,连女帝亲自去寻,都不见踪影。
第十一年,南冥玉漱她们,皆重塑了元神,皆塑出了仙躯,各个泪流满面。
夜里的玉女峰小竹林,哀凉笼暮,是为拜祭狐仙,也为拜祭叶凡和叶辰。
第十二年,帝萱苏醒。
“姑姑。”
再来恒岳时,叶灵的一声呼唤,喊的帝萱含泪而笑,多少沧海桑田了,第一次有了家的温存,无论叶辰是不是她的兄长,她都承认了这份亲情。
比起她的帝尊哥哥,大楚的第十皇,貌似更靠谱些。
至少,叶辰给她拐了一堆嫂子,要皇者有皇者,要女帝有女帝,还有一个少年帝级的外甥女,热热闹闹才是家。
第十三年,魔王夔禹疆复活。
夜里,他提着酒壶,在皇者和王者的石像前,洒下了一片浊酒,大楚九皇、大楚九王,只剩他一个,那等心境,无比悲凉,忆往昔峥嵘岁月,太多蹉跎。
第十四年,日月神子与东周武王,皆重回人间。
世人再见他二人时,是在诸天众帝子级的雕像前,是去拜祭的,他的嘴边多胡茬、他的长发多银丝,并肩而立,皆一语不言,足足站了九日,才默然转身。
第十五年,龙劫含着泪开眸。
苍龙一族近乎全军覆没,包括他在内,整个种族,剩的不到十人。
往日的话唠,也沉默寡言了,总会在夜深人静时,独自坐在灵族神女的坟前,在天有灵的英魂中,也有他的妻子。
待真正阴阳两隔,他才知何为情,才真正忘却了瑶池是谁,记忆中,刻满的皆是妻子的身影,在对他回眸而笑。
世间的年轮,未因凄离而停止转动。
其后十年,多有残魂成人,皆是早年间姬凝霜寻的,又都重回人间。
可那些,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比起战死的英魂,少的可忽略不计,帝非无所不能,有时候,能做的的确有限。
二十五年了。
这段岁月,女帝未出过玉女峰,在峰巅,一坐便是二十五年。
嗡!嗡!嗡!
她身侧,嗡隆声不绝于耳。
那是一尊尊帝器,准确说,是残破的帝器,她足耗了二十五年,才见众帝器重塑成形,也徒有其形,帝兵中潜藏的烙印与神智,还需无数岁月的供奉才能复苏。
那一夜,她将众帝器,送出了玉女峰,如一道道神光,飞向各自的祖地。
二十五年了,她第一次踏出恒岳,漫无边际的走在星空,寻找着焱妃。
当年,焱妃走后,再未现身过。
女帝的神识,每日都在星空徜徉,也从未见过焱妃,真好似人间蒸发了。
“见过女帝。”
星空多人影,多陌生的面孔,远远望见她,便拱手行礼。
那些,皆新一代的后辈。
二十五年间,诸天无战乱,外域无入侵,在女帝光辉的守护下,新一代的天骄,如雨后春笋,一个个崛起,成那一颗颗璀璨星辰,会引领新一代的辉煌。
万域归一,于诸天而言,就是一个造化,灵力与本源,在这二十五年的漫长岁月中,每一日都会浓郁一分,无论老辈小辈,无论人修妖修,或多或少,皆有涅槃和蜕变,几乎每一日,都有天劫的征兆,
休养生息的年代,在浩劫之后,逐渐恢复着元气,生命力再一次磅礴。
星河的彼岸,女帝默默定身。
这片星空,有焱妃的气息,却是很多年前残留的,焱妃多半不在现实中,该是在梦中,且是真人入梦,她之梦境,女帝是寻不到的,只能嗅到残存的气。
驻足良久,她才又抬脚,微微扬着脸颊,静静看着浩渺星穹,能清晰望见她的帝道烙印,笼暮着整个乾坤,也压着整个诸天,欲出新帝,便需打破压制。
除了她之烙印,她还寻到了历代大帝的烙印,那等烙印,只会无限虚弱,绝不会消散,比真正的帝还不朽,历代大帝都葬灭万古了,他们的烙印都还在。
这也正是后世的帝,普遍比先代大帝要强的原因,只因,后世成帝,所承受的帝道烙印压制,会比先代人更多。
相对而言,冥冥中的压力越强,厚积薄发的证道者,便会越强。
至于她,该是帝道变故中的产物。
这一点,天冥两帝能给出很好的解释,无出帝异象,却逆天证道,她乃诸天史上的第一个,若历史轨迹未变,成帝的将是剑尊,正因变故,才多了变数。
星空中,女帝渐行渐远。
九日后,才见她在玄荒的东荒现身,在宁静的夜,入了瑶池圣地。
瑶池深处,一片仙湖之溿,她蓦然显化,静静看着湖畔一株莲花。
那是七彩玲珑花,沐浴着月光,晶莹剔透,乃炼丹的珍宝,外界已绝迹。
她之所以来此,一为故地重游,至于其二,便是为这七彩玲珑花,只因她在此花中,嗅到了一丝极熟悉的魂力。
“东凰太心。”
女帝轻喃,所嗅到的一丝魂力,便是东凰太心的,世人嗅不到,却难逃帝的窥看,那一丝魂力,蒙着轮回的色彩。
看了良久,女帝才又仰眸,极尽了帝道目力,又一次仰看浩渺虚无。
这诸天,也有轮回?
“师姐。”
蓦的一声轻语,打断了她之思绪。
瑶心来了,白衣白发。
如今的她,已是瑶池圣地的仙母,却是面容多憔悴,眼角还有未风干的泪痕,头戴的一只玉钗,在月下格外晶莹,乃轩辕帝子送的,算是一个定情的信物。
浩劫之后,二十多年了,轩辕帝子也战死二十多年了,总还会梦见他。
女帝伸手,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痕,某种悲痛、某种殇痕,她都懂,也都曾经历过,真比撕心裂肺还难受。
映着月光,她又走了,临走前,还带走那株七彩玲珑话,去了炼狱。
有些个秘辛,她需找炼狱求证。
如今的炼狱,亦冷冷清清,除了战死的人,大多都在沉睡中,也大多都是小辈们,难见准帝,数量极为稀少。
前世今生,这是她,第一次来禁区,真正踏入,才知禁区的不凡,深处藏有古老的底蕴,饶是她,都难以真正望穿。
“见过女帝。”
拱手行礼的,乃炼狱帝子。
如今,他已是炼狱的天王,虽辈分远高过女帝,还是行了一礼。
“诸天,可有轮回。”
女帝轻语,是问炼狱帝子,也是在问深处的底蕴,欲得准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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