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朱榆跨步上前将跪于地的高长佩扶起,眸中携着性子使然的温柔。
“可是,世事公道不该隔绝男女,虽说礼教大于天,自古女尊男卑,男儿生来便不该触碰大统之道,可今已有男人屡次捅破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却也为未见天塌出骷髅,死人定的规矩,活人守,注定不长久,权势利益之下皆能商量,所以男儿身从不是绝地,四季变更、昼夜交替,只要日子还能过下去,那未来必会开出一条适合男儿走的路,只望到时皇夫亦能道出‘不公’二字。”
扶起赵晋之后,朱榆眉目间又恢复了一贯做派,转身品茗起青竹烹煮的茶水,高长佩感知着鼻息那缕幽香愈走愈远,心底莫名又冒出一道幽影……
心底异动如何,都在转瞬被高长佩消融干净,他盯着已经沉浸在民间杂记小本中的朱榆片刻,又遵守起了皇夫的本职工作,陪护在朱榆身边。
入夜已然戌时,包办婚姻的两夫妻也没有绵密的体己话要说,早在摇曳的烛光中散发就寝,他们规矩的躺在床榻上依旧泾渭分明,直至……朱榆也伴着一更声响渐渐沉入梦境。
高长佩的眸子在烛光轻摇中翻出幽光,黑暗中少了规矩的束缚,让他盯着朱榆恬静的睡颜打量许久,似想从上面找到他想要的线索,不过很快他便有了新的收获……
朱榆嘴角出现晶莹光泽,这让高长佩薄唇愈发紧闭,接下来已然给不了他思索其他的机会,渐入佳眠的朱榆睡姿若脱缰的野马变得奔放,好似身上按了人体探测仪,就近进攻起枕边人,软白的手肘子砸向高长佩胸口,腿肘子亦顺竿爬的搭在了舒适的地方。
小胳膊小腿虽是不疼,可两人肢体算是彻底纠缠在了一起……宽敞的龙凤枕利用率变得极低,不安分的脑袋最后抵着高长佩的肩膀停止造作,很快,淡淡的鼾声均匀的传入高长佩耳中,高长佩一动不动的盯着黑漆漆的床顶。
良久,黑暗中传出一声带有无奈的叹息……
----------------翌日---------------------
当批阅百官鸡毛蒜皮的扯皮奏折步入尾声,朱榆以为可以下班的时候,议殿又出现了觐见的通报,朱榆再不想见,也还是硬着头皮让侍者宣见了。
议殿向来冷清,一旦热闹起来,就得够她头皮发麻的……
“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你工部尚书,怎会突然找到朕这里?”
扬花奉上一早准备好的奏折:“自陛下登基之后,为了普天同庆,工部下派人力修缮了数十条主要运输枢纽的,今年又营造了多个大型水利工程于南方,工部预算早就不够支撑,而户部行事拖沓迟迟不肯下银库,臣御下多次与户部列举开支明细流向,却依旧次次碰壁,许多工程迟迟得不到收尾,这户部已是明摆着持权作威,还请陛下明示。”
朱榆听是听懂了,要钱不给嘛,可是……朱榆用一种你在干嘛的眼神看着扬花,好似这些政务上的摩擦,不在她这个一国之主的职责范围内。
扬花早就清楚,女皇是什么德行,悠悠回道:“陛下,一直以来都是内相大人为陛下分忧朝政,可是,前日大人遭遇刺杀,已重伤两日,一个时辰前才清醒,内相大人此次伤及根本,对政务有心无力,让臣等自行交由陛下定夺。”
“砰!”
朱榆惊骇之下,猛然起立,桌面层叠的奏折瞬间坍塌,掉落一地。
“你……你说什么?内相怎会突然遇刺……他伤的如何,可有大碍?”
看着朱榆焦急不安的模样,扬花只觉帝王之家惯会做戏:“回陛下,内相大人此次遇袭伤及心肺二三,太医说内相大人能醒来全靠他自己的求生意志。”
朱榆忍不住来回在议殿中走动,嘴中念叨:“为何突然遇刺……怎么朕今日才得知……得去看他……朕明……不!今晚,今晚朕会去内相府邸看望,你现在就去告知内相。”
此时的朱榆面色苍白,焦急中更多的是恐惧和害怕,并未有多一分的担心……
扬花脾气暴烈,看着朱榆火急火燎的模样更觉碍眼,鄙视其窝囊做派的同时更多的是为他敬重的赵晋感到不值,与其捧无能之人坐享其成,不如自披黄袍上位!
深夜——
在赵晋的默认下,朱榆私离皇城过程中,没碰见一位禁军,顺利躲过皇都暗处的所有眼睛,进入了赵晋的府邸,这是赵晋难得为她留的最后一条遮羞布。
赵府离皇宫,只隔了两条街,近到赵晋出入皇宫宛若自家后院……
虽说赵晋是东伊国第一权臣,但是他的府邸却并不豪奢,甚至比不上三品官员的府邸来的气派,乃至于朱榆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石桥凉亭都了然于心,不用谁来引路,朱榆过桥转廊便找到了赵晋所在的主屋。
朱榆停留门外片刻才慢慢推开了虚掩的房门,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伴着苦涩的药香一并进了朱榆的鼻翼。
“臣还在想,陛下要待在门外多久才敢进来,如今我不过是躺在床上的半死之人,陛下又何必俱我?”
“内相……”
赵晋半坐与床榻,整个身子依靠在床梁旁,身上没有华服加冕,面色几近透明,向来一丝不苟的发丝此时也任由散落,修饰了眼底阴翳的狠厉。
话语也难得带上了几分虚弱的疲倦:“过来”
朱榆听话的挪步靠近。
“若我不让扬花去告知陛下,不知陛下是不是在参加我丧葬时才能知晓?”
朱榆停下了走动的步子,尝试辩解,语气带上了几分焦急:“内相,我向来耳不聪目不明,消息闭塞,若知内相遇刺重伤,我一定早就来看望内相。”
“来看我死了没。”
“……”
朱榆从赵晋尖锐话语中听出了几分怨气,她慌忙避开看赵晋的眼睛,停在离床榻两米之距,不敢再上前一步。
“世人皆知我重伤濒死,可唯独你不知、也不想知……昨日是十五,陛下是和皇夫待在一块吧,你啊,总能做些让我伤心的事。”
虽说伤心,但赵晋眼里不见分毫情绪,看着这样的赵晋,朱榆的腿不停颤抖,那些黑色记忆不停的翻腾搅动。
“昏迷的时候我应该去了一趟阎罗殿,那里又黑又冷,好多手都缠在我的身上,都想要拉我下地狱,哧……毕竟死在我手里的人命可不少,不过……只要想到我的陛下是个娇气的贵人,要是离了我可是会受很多委屈的,所以我就醒了,可惜,是个小没良心的,但我还是为陛下准备好东西。”
顺着赵晋的目光,朱榆看到赵晋手边放置的一个雕木锦盒。
“过来打开它。”
朱榆还是过去了,她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想,所以打开盒盖的时候,手虽然颤抖但还不至于失态,可是当她打开看清里面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她还是丑态毕露,将手中的东西扔到了地上,一只失去生机的眼睛。
哪怕知道这是赵晋一贯的脊梁,可温雅心中依旧犯呕,强忍住心理上的厌恶,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忍住,忍住……
“怎么哭了呢?我都还没欺负你。”
赵晋温柔的用手拂去不知何时落下的清泪:“不过,小榆儿不乖啊。”
温雅很久没有听到‘小榆儿’这个乳名,不过带来的不是亲切,反而让温雅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这段时间被绊住没管你,居然学会阳奉阴违!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敢爬上其他男人的床。”
明明是极其平静的语调,却将朱榆吓得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她知道总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清宁宫居然这么快渗入了赵晋的人,这次的东窗事发定然要生刮了她一层皮。
“你就吃定了我舍不得动你,这几年放纵你身边养着几个贴心的奴才,到真养出了几分忠心,不过,到底要让他们知道到底谁才是牵着他们它们绳子的主子,若是看见陛下做错事,都不愿意上报,留着这对招子可没有什么用处!这次只是一次温柔的警告,我记得影歌……”
“别动他!”
“别动他……”意识到伸出利爪的温雅收敛了音量。
赵晋抬眼看着吓得面色苍白的朱榆,不置可否,小东西这是被压制惯了,不下点力道,她恐怕早忘记,她的绳子也在他的手里。
“毅儿”
从黑暗里 走出一人,罗毅沉默的走向朱榆,他手中捧着一个沉香木雕刻的盒子,里面正躺着一颗黝黑的药丸,温雅见到罗毅亲自捧着它靠近,她浑身发抖,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好似失去了所有力气。
这只是赵晋万千手段中的一种,随便一个都能轻易将她的自尊,践踏的体无完肤,两年前那段黑暗的记忆里,温雅是难堪、丑陋、下贱……
眼泪好似怎么留都流不完,顺着脸颊砸在了绒毯上,赵晋在一点点将她的软弱从她的身体里切割出来,最后将只剩下坚硬的空壳,赵晋靠在床榻上,他一言不发,平静到冷漠的看着温雅在等待药物的折磨之后,手脚并用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固执的将自己凌乱、褶皱的衣服一遍又一遍的捋平,哪怕都是无用功。
“今晚就睡在这里吧,你难道还想走回去?别耍小脾气……”
回应赵晋的只有深夜里一声尖锐的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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