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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咱都去投曹郎(一)


  到了任城以后,虽然是至今为止,还没有动过兵,部队到后,大部分时间只在县东驻扎。

  并且因为任城县县城在义军到前,就已经紧闭了城门,所以对任城县城内的情况,曹幹也不是很清楚。但对各乡的情况,曹幹却还是颇有掌握的。

  早在部队到达当日,他就派了李铁、闫雄等分别领人,下去各乡做调查,此是其一。

  并在之后每天,他都会派一些精明的部曲,以什为单位,时不时的往各乡去转上一转,往那田间地头、乡中野市,寻人聊些闲话,一则,通过此举,让各乡的百姓能够初步地了解他们,不怕他们;二者,也是借此监察各乡地主的动静,此是其二。

  是以,任绪令请各乡地主到他坞堡中开会这件事,很快曹幹就得报了。

  他把胡仁、王敬等叫来,将这个情报,通报给了他们知道。

  胡仁听了,眉头就挑起来了,说道:“校尉问他要五干石粮,他家只给咱献来一干石粮。当时我就恼了,是校尉说先别着急,等等再看,我这才把气给按下。好嘛,咱还没找他说这五干石粮的事儿,他倒是聚起乡豪地主来了?他想干什么?校尉,依我看,你那杀只猴子,吓吓鸡子的办法,可以用了!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儿个吧,我带我曲的人去把他坞堡打下!”

  为打开百姓不敢拿粮的局面,不妨可“杀猴儆鸡”的这个办法,曹幹在与李铁等商量定后,已与张曼、苏建,以及胡仁、王敬、郭赦之等军事主官都说过了。诸人都赞同的他的意见。

  曹幹先不表态,问余下众人,说道:“张公、苏先生,诸位大兄,你们怎么看?”

  张曼拈着胡须,说道:“郎君,以我看,还是先不要着急。”

  胡仁问道:“张公,那叫什么任绪的小崽子,已经开始叫各乡的地主去他家了,——去他家能做啥?还不是为商量对付咱的办法?咱还不要着急?”

  张曼笑道:“胡军侯猜的没错,任绪叫各乡地主去他家,十之八九,即是为商量对付咱们的办法。但是,他们的办法现在不是还没有商量出来么?”

  胡仁蹙了蹙眉头,说道:“还没商量出来?张公,你这话是啥意思?”

  “我以为,咱们可以再等一等,等他们把办法商量出来以后,咱来看看,究竟是各乡的地主中,都有谁敢和任绪沆瀣一气,待他们都露了头后,咱们再动兵不迟。”

  胡仁顿时明白了张曼的意思,翘起大拇指,赞道:“张公这主意好!这叫一锅端!”

  曹幹问王敬,说道:“王大兄,你看呢?”

  说实话,对曹幹拿粮出来,分给各乡贫户的此个决定,王敬是不大能理解的,——和他一样不太能理解的,还有戴兰。对於本部储粮的情况,王敬非常清楚,刘昱给曹幹的粮,只够本部部曲吃一个多月,这种情形下,弄来的粮食不留给自己用,却拿出去要分掉?不管怎么看,这似乎都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但曹幹现是他们的部率,并且曹幹对他还有救命之恩,因是王敬虽不大能理解,也没有表示反对,持了一个默认听令的态度。

  ——戴兰之所以也没有反对,原因则是:尽管刘昱只任了曹幹为三部校尉之一,没有任他也做个校尉,这让戴兰有点小小的失落,然而曹幹总归是“自己人”,比之胡仁、王敬,戴兰自认为与曹幹更亲近,那么做为他们现下的部率,曹幹“分粮”的命令,他再是不理解,也得表示支持,自己人不支持自己人,怎么能行!故而,戴兰也没有反对。这些且不必多说。

  “分粮”的命令,王敬不大能理解,但张曼“引蛇出洞”、“一锅端”的此策,他却是完全能够理解,闻得曹幹询问自己意见,他忙回答说道:“校尉,张公此策上佳!”

  “赦之,你们的意见呢?”

  不仅胡仁、王敬两个曲军侯被曹幹叫来了,本部屯长以上的军吏,曹幹也都让来了。

  郭赦之、丁狗等屯长皆无异议,都道:“张公此策甚好!”

  “诸位大兄既然都赞同张公此议……”曹幹话说到此处,瞥见了坐在边上的苏建扭着身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便顿下话头,问他说道,“先生有话要说?”

  “是,是,郎君,我有个愚见。”

  曹幹笑道:“先生之策,必是高明,请说吧。”

  “郎君,一锅端此策固然大佳,可是有一点,不可不虑也!”

  曹幹问道:“哪一点不可不虑?”

  “这任绪家,是任城县的头号强豪。其家在任城各乡中的影响力一定不小,现下任绪牵头,把各乡的地主都找去了他家,若我所料不差,这各乡之地主,恐怕是很有可能都肯愿举他为首,从而联合起来,与咱作对。他们这万一联合起来,各家的宗族、宗兵、徒附,他们再裹挟些各乡的百姓,人数不会少啊。倘若县兵也再加入进去,他们的力量就更不容小觑矣!”

  曹幹说道:“先生之策,何以应对为是?”

  “郎君,我的愚见,张公的建议不错,胡军侯的建议也不错,那何不那两个建议合在一起?”

  曹幹说道:“合在一起?”

  “便是,咱也不必再等他们商量完了,咱趁着各乡地主现大都被任绪找去了他家坞堡的大好机会,现在就出兵,一举把任家坞堡打下!如此,岂不是即达成了张公‘一锅端’的目的,也避免了他们真的联合起来以后,说不定声势不小的不利於我部之处,两全其美哉!”

  曹幹笑问张曼,说道:“张公,苏先生此策何如?”

  “苏君此策,我以为有些过虑了。”

  苏建撑大了眼睛,说道:“多虑?张公,我哪里多虑了?”

  张曼抚摸着胡须,笑道:“鲁县此等的坚城,且阻不了我部,则纵是果真如先生所言,任绪借此,真的扯起了一支反抗咱的队伍,就凭那些宗兵、徒附,咱们又何忧之有?”

  “张公!”苏建捻着老鼠须,一本正经的说道,“为将者,宜当谨慎为要,干万不可轻敌矣!”

  曹幹笑道:“先生所言甚是,为将者是不能轻敌大意,不过我以为,张公言之甚是。”

  “哦?郎君以为张公说的有理?”

  曹幹说道:“先生,扫帚不到,灰尘不走。咱要想把这任城县打扫得干干净净,首要一条,就得把灰尘全都扫走!可这灰尘,先生,却并不仅仅只是那几个地主啊!比如那些地主的亲戚朋党、门客走狗,其内有没有灰尘?还有那各乡的轻侠、恶少年,有没有灰尘?我想,一定是有的。只有把这些灰尘,连同那些顽抗咱的地主一起给扫走,这任城县咱才能彻底把它给打扫干净。那么,怎么才能把这些灰尘也扫走?先生,就只有等任绪他们这个会开出结果。”

  苏建眨巴着小眼睛,想了会儿,明白了曹幹的意思,一拍手,说道:“好!好!还是郎君的气魄大!我眼光太浅,只看到了那几个豪强地主,没看到别的那些灰、灰尘!好呀,好呀,郎君的这计策,才是真的‘一锅端’,我那点小计谋,充其量,端了一碗,小半锅都不够!”

  这话引得帐中诸人俱是不由大笑。

  王敬颇是多看了苏建两眼,心中想道:“这位苏先生,在刘郎、陈公手下时,唯唯诺诺,我几未曾听过他发表过甚么意见。怎么到了校尉帐下,每次议事,他都要说上几句,献献谋策?”

  不禁啧啧称奇。

  此事就此议定。

  先不打草惊蛇,坐等任绪与各乡地主商量出个结果,等他们把队伍搞起来后,再给以雷霆打击。不过,苏建所言,“不可轻敌”此话实是也对,在此等待之期间,亦不能只是干等,须得选派足够的细作、斥候,分往任家所在的南乡和其它各乡,细细打探,以充足的了解敌情。

  曹幹有条不紊的,把“各曲备战、斥候打探情报”等的命令一一下达。

  部中各曲、领命的斥候遵照他的命令,分别开始预备、行动。

  ……

  南乡。

  任家坞堡。

  宽阔华丽的堂中,满满堂堂,坐了一二十人。

  这些人大都年在四五十岁,除了少数瘦些的,大部分皆是胖乎乎的,甚是富态。观其等所穿衣袍,也皆是上好的绸料,围着珠光宝气的腰带,或悬玉佩、或悬玳瑁等为装饰。

  此些人,毋庸多言,自俱是被任绪请来他家坞堡相见的任城县各乡称得上名号的地主。

  主位上坐着任绪。

  任绪正在慷慨激昂地说话:“此前,城头子路手下的那支贼部来到咱县中时,对待咱县中士绅,对待咱们,是何态度?也是礼重客气!莫说咱县中了,就是郡北,城头子路、刘诩在那里拥众一两万,我听我阿兄说,他俩对郡北的士绅们,怎么样?大部分也是客客气气!这个从鲁郡来的曹贼却好,到了咱县的第一天,就派个手底下的小贼,大摇大摆的来到咱各家,问咱要粮!我那时就与我阿父说了,不给他!我父息事宁人,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答应了给他。而下如何?他拿着咱的粮,要去分给泥腿子!诸位,这是欺负到咱家门口了啊!”

  座中一人说道:“任君,不是第一天。”

  “什么?”

  这人说道:“那姓曹的贼渠率不是第一天派人登的咱的门,是他到了咱县后的第三天。”

  “……这有不同么?”

  这人说道:“没有不同。”

  “这不就得了么?”任绪环顾堂中诸人,继续说道,“我已经想好了!咱不能干受欺负!各位,咱在座的各位都是何等人物?哪一个在县里、在乡里不是有头有脸?咱如是就任着这姓曹的贼寇这般欺负,往后咱在县里、在乡里还怎么做人?咱还能抬起头来做人么?这县里、这乡里的泥腿子还能服咱们么?咱若是由着那曹贼把着咱的粮,分给泥腿子,我只怕啊,咱这县里、乡里的泥腿子们尝到了甜头,也要造起反来了!诸位,我意已决,不打不行!”

  堂中诸人窃窃私语。

  一人说道:“子延‘泥腿子尝到了甜头,也要造起反来’这话,说的不错。昨天贼寇分粮,是来的我乡分粮。我乡中各里虽是没人敢要,可我昨天晚上听我家奴与我言说,我里中的好些人暗下里俱是在说,如果明日,也就是今天,贼寇再下乡分粮的话,他们就要偷偷的去领了!这些话也就算了,更有的还说什么,贼寇推来分给他们的粮,是从咱们各家要去的,而咱们各家的粮,则又都是他们缴的,这样一来,从贼处拿粮,亦就等於是在拿他们自己的粮。……诸君、诸公,你们听听,这是人话么?不想个办法,乡里的局面还真将不好收拾了!”

  说话此人,正便是高子、面糊的那位族父。

  他所说的“贼寇推来分给他们的粮,是从咱们各家要去的,而咱们各家的粮,则又都是他们缴的”云云,此语正是高子私下里与他里中的里民们说的。

  任绪说道:“诸位,你们各乡,现下尚无贼寇去给你们各乡的泥腿子分粮,你们尚不知利害!听听宿公的话,你们知道这其中的利害了吧?现在两个选择摆在你们面前,一个是低下头来,当孙子,随便这姓曹的贼寇欺负,等这姓曹的贼寇哪一天欺负你们欺负够了,离开咱县了,你们再随便被你们各乡、各里的泥腿子造反,接着欺负你们!总言之吧,就是从今往后,你们都别想再抬起头来做人,子子孙孙就都做孙子吧!一个是,你们都听我的,咱们合起力来,把咱各家的宗兵、徒附全都聚在一起,我给阿父昨日已去过书信,请我阿父说动县君,把县兵也派出来,然后咱再把咱五乡的轻侠、壮士、百姓也都招聚起来,咱与那曹贼干上一场!”

  堂中诸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出声。

  任绪问高子的族父,说道:“宿公,你先给句话!”

  “子延,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啊,我家小门小户,不能与尊家相比,实在是没啥宗兵。”

  任绪说道:“你家没宗兵,徒附总是有些的吧?你里中住的,八九成都是你宿家的人,你是你宿家的族长,你说句话,多的不好说,三五十人,你总是能召起来的吧?”

  “我宿家族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总共也才一百多口,三五十人,召不起来啊!”

  任绪说道:“二三十人,总行了吧?”

  “哎呀,这和贼寇干仗,与抢个水啥的,可不一样。抢水不一定死人,和贼寇干仗,是要动刀子、是要死人的啊!子延,这要是抢个水,干个啥的,我一句话下去,调几十个族人,没啥问题。可与贼寇干仗,这、这,……哎呀,这就不好说了啊。”

  任绪说道:“不让他们白干仗,你家的粮拿出来些,愿意跟着咱干的,粮分给他们!”

  “拿出粮,分给他们?子延,那照你这做法,咱跟贼干仗、不干仗,不都没啥区别了么?”

  任绪怒道:“宿公,你真是鼠目寸光!这怎么能是没区别?贼问你索粮,问你索要多少,你就得多少,这是区别之一;你拿出些粮出来,分给了你的族人,表面上看,的确还是你出的粮,可分粮给你族人的不是贼寇,是你了啊!你分了点粮给他们,你的话,他们还能再不听?别说只是叫他们跟着去打贼寇了,这往后,你说东,他们不敢往西!这是区别之二。”

  还别说,任绪有点头脑,他说的第一个区别不论,第二个区别还真是这么回事。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得了族长的粮,族长的话往后还能不听?一点小恩小惠,收买了人心。

  高子的这族长,宿家的这族长心疼他的粮食,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任绪大手一挥,说道:“得了!不让你自己拿!”与堂中诸人说道,“也不让诸位自己拿!我先拿出来五百石!你们再各拿出来一些,拢共一块儿,分给你们各家、各里的人!”

  堂中诸人彼此相顾。

  好一会儿后,有人说道:“任君这般大气,我还说什么?好!就听任君的!我拿出些粮来,分给我族中、我里中的贫户们,让他们跟着咱们,与曹贼干上一仗!”

  有人带了头,底下就好办了。

  陆陆续续的,堂中诸人大都对任绪的此议表示了同意。

  剩下的还没同意的,已是少数,大势所趋,也只能尽皆点头。

  任绪大喜,顾盼堂中诸人,说道:“今天咱们在座的,都是咱们各乡的头面人物!咱一二十家,齐心合力,多了不敢说,两三干部曲还聚不起来么?加上县兵相助,打个曹贼,不在话下!诸位,等咱把曹贼消灭了,功劳报到县寺、报到郡府,赏赐下来,人人有份!”

  堂中诸人杂七八乱的应道:“是。”

  当天诸人各回家中,便按任绪的意思,或多或少,各拿出了些粮,诱募本族、本里的贫户。

  若没有昨天曹幹派李铁等下乡分粮这件事,任绪的这个招兵的办法,还的确是有大获成功的可能性。唯是有了昨天李铁等下乡分粮此事,像高子等这些贫户就不上任绪的当了,——其余几个乡,李铁等虽然昨天没去,但贼寇下乡分粮是个轰动的大新闻,其余各乡的百姓也是已知,由是,任绪的这个办法,却是收获不大。招募了两天,各家总计只招募到了四五百人。

  眼瞅着是招募不来更多的人了,一来,人招募到后,每天得给饭吃,二者,各家没有坞堡,总不能把招来的人留在自家的宅院中,遂在第三天时,各家相继把招到的人送来了任家坞堡。

  尽管比设想的人数少了太多,可四五百人,也已不少。

  本有宗兵、徒附二三百,加上这四五百人,就是七八百人了!第四天头上,县南的捅破天领着他的部曲也来了,其部曲二百多,不到三百人,这一下子队伍更加壮大,已至干余人。

  任绪高兴得很。

  他家坞堡里头住不下这么多人,坞堡外头也住了不少。

  任绪登上堡内的楼阁,内外眺望。

  外头的野地上,临时搭起的窝棚片片;里头的空地上,人头簇拥。

  他心中想道:“干余部曲,我一言之下,数日而得!那曹贼无非亦就一两干贼,有什么大不了的?我阿父却为何还没给我回书?不行,我得再给我阿父去封书信,把我已得部曲干余的大好消息告与他知!并请他催促县君,尽快决定遣县兵出城。只等县兵出来,我就去打曹贼!”

  下了阁楼,到了室内,又写书信一封,令人送去城中。

  ……

  书信到城中,送到任绪姐夫刘启家时,任贤和刘启刚从县寺回来。

  任贤的从弟没跟着他们去县寺,先已看过任绪的来书,慌慌张张地迎了他俩进堂,把任绪的来书呈上,说道:“阿兄!大事不好,子延要闹出乱来来了啊!”

  今天去县寺与县君,议出了一个不错的剿贼办法,任贤心情颇好,他说道:“何事这等惊慌!”

  “这是子延的来书,阿兄,你自看吧!”

  任贤把任绪的来书打开,低头观看。

  刘启把脑袋凑过来,也一起看。

  两人看完,俱是神色大变。

  刘启急促地说道:“舅公,赶紧给子延回书,切勿轻举妄动!今日县君总算是答应了给顺父、樊县两县的县宰去书,联络两县,共同出兵,与我县合兵以剿曹幹部贼!子延若於此际轻举妄动,轻则,或会坏了此三县联兵此策,使前策前功尽弃;重则,子延有性命之忧!舅公,想那曹幹部贼,是连鲁县都能攻下来的悍贼,子延聚些乌合之众,莫说干人,万人又有何用!”

  任贤以为然,他一边慌张的提笔,给任绪写回书,一边责备他的从弟,说道:“我留你在堡中,看住子延,你却不听我话,跑来城内!子延若是因此惹祸伤身,你之过也!你之过也!”

  任贤的从弟委屈至极,他说道:“阿兄,子延要是肯听我的话,我会来城里么?我就是因劝他,他不听,我这不才来城里,给你报汛的么?”

  “你莫再说了。你别在城里待着了,今天你就回堡。”任贤三下五除二,把给任绪的回书写好,交给他这从弟,令道,“你拿回书,即刻下城回堡。把我回书给子延,让他不可妄动!”

  任贤从弟不大想回去,堡内哪儿有城里安全?

  可任贤的命令已下,他没办法,只好接住回书,应诺称是。

  没做耽搁,任贤的这从弟便离了刘启家,到城墙上,坐垂篮下去,还向坞堡。

  提心吊胆的南行十余里,总算是无惊无险的回到了南乡,又往前行,坞堡在望。到了坞堡近处,人声嘈杂。任贤的这从弟看之,只见坞堡外边,多出了几十个窝棚,窝棚里外,颇有衣衫褴褛之人出没。他知道,这定就是任绪召来的那干余部曲中的部分了。

  他纵不知兵,只从眼前这些人杂乱无章、面带菜色,基本没有什么趁手的兵器也可判断得出,凭这些招来的部曲,怎会能是曹幹部贼的对手?

  进了堡内,在后院宅中找到任绪。

  任绪正在与十余人喝酒。

  这十余人泰半满脸横肉,任贤的这从弟尽皆认得,大多是本县诸乡里头有名的轻侠、恶少年,另外数人,则是捅破天和他手底下的几个小率。

  任贤的这从弟不进去,在门外喊任绪出来。

  任绪瞅见是他,料必是他父亲给他的回书到了,忙起身离席,来到门外廊上。

  任贤的这从弟把任贤的回书拿出,说道:“子延,这是你阿父给你的回书!你快看看。”

  任绪靠着门框,将回书看了一看,看完,不满说道:“是不是又是你,与我阿父说啥了?”

  “我和你阿父说什么了?”

  任绪扬了扬手中的竹简,说道:“我在给我阿父去书中,已说了我现已招募得部曲干余,却怎么我阿父仍是令我不许妄动?说让我静候剿贼的佳音。甚么佳音?”

  任贤的从弟放低声音,说道:“子延,你阿父与你姊夫已与县君议定,请顺父、樊县两县之兵来我县,与咱县的县兵联合剿贼!便於今日,县君给顺父、樊县两县县宰的去书就已送出。料之,两县县宰即使是为其两县自保计,也应是会接受县君此议。两县兵马不日当即能至!”

  任绪听了这话,扬起脸来,想了一会儿。

  任贤的这从弟观其面色,看出他是已被“三县联兵剿贼”此策给说动了,便打铁趁热,说道:“子延,等到顺父、樊县两县县兵一到,咱们三县会剿,剿灭曹贼,易如反掌!你招募来的这些部曲,还有捅破天的部曲,你就先都把他们放回去吧!”

  “放回去?为什么放回去?”

  任贤的这从弟说道:“子延,聚众干余,声势焉会小么?设若被曹贼闻知,说不得,他可能就会引领贼寇,来犯咱坞堡了!反正三县县兵会剿其部之日,已近在眼前,咱现在能少一事,就少一事,为免曹贼来犯,还是把你聚的这些部曲,暂放还为宜。”

  “哼。我就不放!”

  任贤的从弟说道:“子延,你这又是为何?”

  “我辛苦聚得的部曲,粮也分了,一仗不打,就放了他们还家?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且则,方今海内渐乱,我郡、邻郡,兖州、徐州,贼寇处处,我料之,咱县中闹贼的时候还在后头!咱只有宗兵三二百人,远不够守咱坞堡、守咱家业,我正要将此干余部曲,统统编成咱的宗兵。这样,即便是咱县中日后再闹起贼,我等也不必再担心惧怕了!”

  任贤的从弟瞠目结舌,说道:“子延,你要把这干余部曲,统统编成咱的宗兵?别的不说,你有这么粮养他们么?”

  “自不是我一家出粮,到时候,我让各乡诸家,俱皆出粮!”

  任贤的从弟匪夷所思,说道:“咱家的宗兵,你让他们出粮,他们怎肯会出?”

  “哼,我有干余部曲在手,谁敢不给老子出粮!”

  任贤的从弟无话再说,可是这干余部曲留在坞堡内外,他终究不能放心,害怕引来贼兵,姑且再做一次进劝,说道:“子延,你这念头也不是不行,但为免曹贼来寇,暂时还是先把他们放回去吧!”

  “我有坞堡为屏障,部曲干余,还怕他曹贼来寇?你刚从城里回来,辛苦了,去歇着吧。我喝酒去!”任绪指了指屋内的捅破天等人,说道,“此皆壮士,日后咱家宗兵,就靠他们为我臂助了!”说完,丢下任贤的这从弟,他的这从父,大步还回屋内,与捅破天等接着喝酒。

  任贤的这从弟在屋外呆了片刻,怀着忧心,回自己的屋中休息去了。

  任绪与捅破天等一直饮酒到夜半,乃才大醉而眠。

  快天亮时,他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一些动静,不多时,又好像是有人冲进他的屋内,摇晃着他,喊他。可喝得酒太多了,他醒转不来。好似做梦一般,他随之又听到了喊杀、大叫等等声响。他挣扎着想把眼睁开,就是睁不开。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再次在他屋内响起,有人拽住他的腿,把他拽下床,从屋里拖出到了外头,一盆冷水泼他脸上,他总算是勉强醒来。

  睁开眼来,一个肤色黑黧的大汉面孔映入,他听这大汉说道:“小郎,这就是任绪。砍了吧。”

  “先不急。”

  任绪循声望向回答那肤色黧黑汉子之话的人,这人也是黑黢黢的,浓眉大眼,颔下蓄着短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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