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小不忍乱大谋(四)
兵到亢父,苏建等县中吏员出城十余里相迎。
道上相见,苏建请曹幹先入城中。
曹幹观视诸人,不见王敬等将,遂乃问道:“王大兄、狗子何在?”
苏建答道:“回郎君的话,王军侯、丁军侯现领兵屯在西乡的德胜里左近,正与昌邑援兵相抗。好敢请郎君知晓,这股昌邑援兵中有一军将甚是勇悍,自此股兵马被王军侯等阻在西乡后,连日来,此将不断的引兵冲阵,攻势不绝。王、丁二军侯等故不敢稍离营寨,来迎郎君。”
“哦?此军将何人?”
苏建说道:“此军将冲阵之时,尝自报名号,自称是爰戚楚良,有壮士掣一杆黑旗紧紧从其左右,上书‘赤虎’二字。”
“爰戚楚良?他是山阳郡兵中的军将,还是爰戚县兵中的军将?”
这支救援橐县的援兵的主力,是从昌邑来的郡兵,但因为这支郡兵是在东缗渡的泗水,而爰戚与东缗、昌邑、亢父都交界,所以其间亦有少许东缗、爰戚的县兵。
苏建回答说道:“据亢父县寺故吏所说,此人是爰戚县兵中的军将。”顾令身后一人,“你来向郎君禀报一下,这个楚良是何许人。”
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吏转出,伏拜在地,禀报说道:“敢禀曹公,楚良系是爰戚本县人,他的祖父曾在边军为将,后来战没。楚良自少便好武事,其悍勇之名,鄙县士民亦有所闻。他左脸上生来带块胎记,其色红,状如虎,因爰戚县人就以‘赤虎’称号於他。”
“原来如此。好,我知道了。”
苏建再次请曹幹先进城,说道:“郎君,我已在县寺置下洗尘宴席,敢请郎君入城。”
“橐县被我部攻下的消息,很可能已经传到这支昌邑援兵中了,他们也许很快就会撤退。先生,城,我就先不入了。你的洗尘宴席先给我留着,等我与这支援兵会上一会,再吃你的酒!”
苏建说道:“郎君现在就去西乡?”
“苏先生,你就不必跟我同去了,且还城中,依旧镇抚城内。”
苏建应诺,便恭送曹幹引部,自城外而过,径赴西乡。望着曹幹率引部曲,远去以后,苏建命令左右从吏,说道:“传我令下去,叫县寺膳房多备些酒!等郎君凯旋,咱为郎君庆功!”
适才向曹幹介绍楚良的那个老吏,是亢父县寺的旧吏,他没有跟着曹幹打过仗,闻得苏建此言,迟疑说道:“县君,那股昌邑援兵的人马颇众,千余人之多,且有楚良这等悍将,下吏观曹公所率来之兵,只有两千上下,纵再加上王、丁二军侯所部,怕也是不好能打赢此战吧?”
苏建对曹幹很有信心,捻着稀疏的老鼠须,笑道:“刘公,你只管听我的,传令备酒就是!”
……
绕过亢父县城,朝着西南方向,行一二十里,将近傍晚时分,到了西乡的德胜里附近。
此地南邻泗水,再往前十来里,就是泗水的北岸了。
王敬、丁狗两部与昌邑援兵相抗之处,即在这里。
远望向前,可见两座营垒,隔着一片原野,遥遥相对。离曹幹他们这边近的这座营垒,便是王敬、丁狗两曲的营地;远处的那座营垒,则就是昌邑援兵的营地。
王敬、丁狗早已得报,他两人领着各自本曲的屯长们,候在路上迎接。
曹幹令部曲暂停,自在田屯、褚豪等的护卫下,驱马上前,与王敬、丁狗等相见。
王敬、丁狗等皆着铠甲,铠甲沉重,不方便跪拜,两人行军中之礼;随从他俩同来迎接曹幹的屯长们都没有穿铠甲,俱皆拜倒在了地上。
曹幹骗腿下马,丢了马鞭给褚豪拿住,快步到王敬、丁狗等前,一把将王敬、丁狗扶起,笑道:“王大兄、狗子,你两个干得不错!以八百人的兵力,硬是把千余人的这支昌邑援兵阻在此地,数日不得过,从而我才能顺利地攻下了橐县县城。有功,你俩大大有功啊!”
——却是说了,王敬、丁狗两曲的部曲,曹幹早给他们补齐,两个曲该当是千人才对,怎么曹幹说“八百人的兵力”?此点毋庸多言,这当然是因为亢父城中需要留兵镇守之故,王敬、丁狗两曲各留下了一屯的兵力,驻守城内。是以,他两人带来阻击援兵的部曲总共只有八百。
丁狗一脸郁闷,说道:“郎君,别提了!”
“怎么?”
丁狗说道:“要非是那援兵中有个叫楚良的悍将,着实勇悍,莫说是把这股援兵阻在此地,击溃,说不定也已把它击溃了!”
“说不定也把它击溃了?”
丁狗说道:“可不是么?郎君,这股援兵的主将是个不能打的,早在阻住他们的当日,我和王大兄分为两路,王大兄引部正面截击,我率我曲埋伏於道,侧面夹击,就差点把之击溃!就是因了这叫楚良的,他率部拼命,冲开了我和王大兄两曲的包围,我和王大兄才不得不退。”
王敬亦说道:“是啊,郎君。这一仗确是可惜。要非这个楚良,还真就能把这股援兵击溃了。”
曹幹不觉对这个叫楚良的,起了点兴趣,不过他没有就此话题再多说,望了下暮色,说道:“先入营吧。我今来此,就是为会一会这股援兵,探探山阳郡兵的深浅。且到营中再议。”
王敬、丁狗再次行礼,齐声说道:“恭贺郎君,已克橐县!”
曹幹挥了挥手,笑道:“一个小小橐县,克之何足贺?刘将军说,两日内他必能打下公丘。公丘再克以后,下一步就是攻略山阳。待来日咱能把山阳打下,才是值得庆贺。”
……
七八里外,山阳援兵的营中。
援兵主将已知曹幹部的来到。
主将名叫潘章,四十多岁年纪,闻讯大惊,急召帐下诸吏、诸军将来见。
十余帐下吏、军将络绎而至。
潘章待诸人到齐,说道:“君等当是都已经知道了吧?一支贼兵,约两千人,已到对面贼营!斥候报我说,这支贼兵打的旗号,乃是曹贼之名!啊呀,诸位,这是曹贼亲领兵来到了!昨日得讯,言说橐县已经被曹贼攻克,我与君等尚半信半疑,於今看之,此讯却是不假!如今,橐县已入贼手,曹贼亲领两千贼兵又已来至,诸位,我等该如何应对才好?”
一将离席,说道:“潘公,我部渡泗水北上,目的是为救援橐县。现今橐县已失,曹贼又已领两千贼众来至,合计王敬、丁狗两贼所部,是我部当面之贼已三千众矣!而我部才一千三四百人。在下愚见,当前上策,宜是及早撤离!晚则,恐将为贼所窘矣。”
又一将离席,说道:“潘公,在下亦是此见!当下宜当及早撤退才是。并且,撤退之时,不能往东缗方向撤,宜当往爰戚方向撤!等到了爰戚,摆脱了贼众后,再渡泗水南下还昌邑。”
又一将离席,说道:“潘公,在下愚见,最好今晚就撤!今晚若是不撤,曹贼明日必来攻我,一旦被其部缠住,陷入久战,再想撤退,可就难矣!同时,在下愚见,潘公最好现在就写一道求援的檄文,连夜分别送往昌邑、爰戚,请昌邑、爰戚各出兵接应我部。”
又一将离席,昂首挺胸,却是与方才三将不同,提出了另一个建议,但闻此将说道:“潘公,以在下愚见,我部取胜的时机已然到来!”
说话此人年纪不大,二十余岁,左脸颊上一块红色的胎记,却可不就是号称“赤虎”的楚良。
楚良脸上的这块胎记很扎眼,看着很不好看,但潘章还是挺喜爱楚良的,毕竟要不是楚良,他这一支援兵,只怕是早就吃了败仗。他乃和颜悦色,问楚良,说道:“楚军侯此话何意?”
“在下刚才接到潘公的召令的时候,正在营中望楼上,远眺对面的贼营。潘公,这支新来的贼兵,虽因离得远了点,在下看不太清楚,然粗略估算,确是得有两千贼上下。王敬、丁狗二贼筑的营垒不大,只够他两部贼驻扎,那么也就是说,这新来的两千贼,今晚他们是住不进营中去的!他们只能驻在野地。这不就是我部取胜的良机么?”
潘章说道:“楚军侯的意思是?”
“在下愿率本部,今晚夜袭这支新来的贼兵!这支新来的贼兵新到,定然疲惫,又驻野地,四外无障,在下敢担保言之,一袭必能克胜!既已溃此新到之贼,潘公引我部主力,趁机进攻贼营,贼营亦可破矣!”
潘章说道:“楚军侯此策?”
帐中诸将无不变色。
一将急声说道:“楚军侯此策,太险、太险!断然不可用之!”
又一将急声说道:“新来的这支贼兵,是曹贼亲率!曹贼者,悍贼也,其人悍不可当,其众现又多於我部,若是贸然袭之,胜则罢了,一旦落败,我等死无噍类矣!楚军侯此策不可!”
又一将急声说道:“楚军侯此策确不可用!当下良策,非是冒险夜袭,而是宜当今晚夜撤!”
楚良大声说道:“潘公,府君给我等的命令是救援橐县。现而今,橐县可能确然是已被曹贼攻陷,则我等若就这么撤退,等回到昌邑,府君岂会无责?当此之际,在下愚见,与其撤回到昌邑,坐受府君之责,何不如奋力一搏?曹贼是任城、亢父贼众的贼首,今晚夜袭,如能将其生擒或者斩杀,功劳之大,岂止足可使我等将功补罪,府君另有重赏,亦非不能!”
领的命令是救援橐县,若是就这么撤回昌邑,责罚那肯定是少不了的;可如果采纳楚良的计策,今晚夜袭,又的确是相当的危险。该如何选择?潘章抚摸胡须,迟疑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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