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阮兵曹军陷乘氏(中)
曹幹率部,趋行一夜,天亮时到了济水西岸。
他传下命令,命高况、郭赦之两曲战士就地隐蔽,自到了济水岸边。
岸的两边绿树成荫,一条河流,自南向北,如似玉带,缓缓流淌。清晨的朝阳光芒洒下,河面上波光粼粼。在河的这岸,渡口边上,横放着些大小的船只,有些兵士正在岸头散坐。这些船和这些散坐渡口岸头的兵士,都是曹幹不久前自济水东渡河后留在此处的。
曹幹眺望对岸,对岸良田沃野,东北边外一二十里处,遥遥可见一座城池耸立,——那便是乘氏县城了。离乘氏县外的本部连营较远,看不到本部的军营,然可想见得到,张曼现定已是在指挥各营中的部曲出营,往城下列阵,佯做攻势。昨天,曹幹已经派人去给张曼传过消息,告诉了张曼自己的计划,命令张曼今天派兵出营,以做配合。
等了不多时,一艘不是很大的船自对岸而来。
船到了这边渡口,船上的两三个战士牵马下来,飞奔到曹幹这里,行礼禀报:“郎君,阮原部已经出里启程,继续往乘氏开进。距离乘氏不到三十里,距离此地只有十几里远了。”
“出里启程”者,阮原部因为是在自己的境内行军,所以出定陶县后,其部在晚上住宿的时候,都没有扎过营,前晚和昨晚俱是在行军所到的附近的乡里中住宿的。阮原部是前天早上出的定陶县的西营,一路上,行速不慢,事实上,单纯按里程来说的话,其部本是昨天就能抵至乘氏县外了,唯是昨天虽能到,等到乘氏县外时却得已是入夜,入夜那是没办法筑营的,曹幹部现尚有三四千的部曲在乘氏,不能筑营,就只能夜宿野外,太危险了,故其部昨天只行军到了下午,便即停下了前进,找了两个乡里住将下来,直到今早,这才又继续启程开动。
曹幹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们再去探。”
这两三个战士是直属曹幹“校尉部”的侦察队的精锐,听得曹幹此令,都应了声诺,没有片刻停留,当即转身,牵着马跑回到船上。划船的兵卒划动船只,还去对岸。
却这艘船到对岸才没多久,又有两骑飞奔驰到岸边,马山的骑士下马来,亦是牵马上了船,这艘船又划回了岸的这边。船靠岸后,新上船的这两骑亦是牵马下船,奔来曹幹处。
到了曹幹近前,这两个骑士中一人禀道:“郎君,命令已於昨夜二更时给张君、胡军侯送到。”
另一人禀道:“郎君,接到郎君命令之当时,胡军侯即下令我曲各屯整备出营,他令小人报告郎君,今天下午,一定能赶到乘氏南乡黄亭。”
这两个骑士,先说话的那人是曹幹昨天派去给张适、胡仁传令的军吏;后说话的这人是胡仁的部曲,曹幹亦认得他。“乘氏南乡黄亭”,即是曹幹现下所处位置的对岸的那片地方,对岸便是乘氏南乡黄亭的地界。这里,是曹幹选定的和胡仁曲会合的地方。
曹幹说道:“好!你俩辛苦了,去休息一下吧。”
这两个骑士应诺,牵着马自去一边。
高况、郭赦之皆在曹幹身边。
仗也打不少了,可每当有重要的战斗将要打响时,郭赦之控制不住的还是会紧张。早晨的日光尚不热,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却郭赦之的额头已是涔出汗水,手心里也全是汗,他悄悄的把手心的汗在衣袍上擦了擦,说道:“小郎,阮原部已经开动,其部离乘氏不到三十里,也就是最多下午时就能到达乘氏县外。咱们啥时候发起进攻?”
“等其部到了乘氏县外,筑营的时候,咱们再发起进攻。”
高况半点也不紧张,非但不紧张,战斗即将打响,他反而看着比平时更加轻松,他和曹幹、郭赦之这会儿是在济水的西岸,向东岸眺看,恰对着东边的朝阳,他手搭凉棚,遮了一遮刺到他眼的阳光,笑着说道:“正是!阮原部正一边在筑营,一边在提防张公他们对其发起进攻,却於此时,咱们从其部后头突然出现,向其发起猛攻。小郎,这仗不赢都难!”
“打赢不难,重点是咱们得将其部全歼。”
高况请战说道:“小郎,开打的时候,我曲来做中阵吧,先做冲杀!”
“不,高大兄,你曲做右阵。”
高况说道:“右阵?”
曹幹指了下眼前的济水,说道:“张公率部在前,咱们进攻在后,西边是济水,留给阮原部唯一可逃的方向是东边。万一他集中兵力,向东边突围逃跑,咱们可能就没法达成全歼其部的目的,故是,这一仗的重中之重是东边。高大兄曲系是此战的主力,当然就得用在刀刃上。中阵,由赦之曲充当,高大兄,你曲便做右阵,开战之后,你曲从右边包抄进攻。我给你两个任务,第一,务要将阮原部向东逃窜的道路堵住;第二,尽量的把阮原部向济水东岸驱赶。”
高况很快就领会到了曹幹这道军令的用意,笑道:“是了,只要把其部驱赶到岸边,除了下水,他们就再无逃路。这场仗,咱们就大获全胜,全歼阮原部的目的就可达成了。”
曹幹这么一解释,为何不用高况曲为中阵的原因,能够理解了,却还有一点,放在此战言之,如曹幹所说,“右阵”固是“重中之重”,然“中阵”也是很重要的啊,中阵将会是从后边进攻的主力阵,胡仁曲和高况曲一样,也是大曲,却怎不用胡仁曲为“中阵”,而用郭赦之曲?
这一点的原因,曹幹没说,高况、郭赦之也没问。
因为这一点原因,不用曹幹说,高况、郭赦之也都能知道。无它缘故,这自是因为胡仁曲乃是从梁丘赶来的,胡仁曲下午能赶到,下午就要开始战斗,他曲来不及很好的休整,所以不能用他曲为“中阵”,只能把三阵中压力最小的“左阵”给他曲充任。
对岸的那艘船又渡到了岸的这面,下来了两个骑士。
到至曹幹处,这两个骑士中的一人禀道:“郎君,我等诸营部曲已由张公亲领,出了营,现正在乘氏城的城东、城南两面列阵,预备佯攻乘氏县城。”
这两个骑士,没说话的那个是曹幹派去找张曼的,说话的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是张曼派来的,与曹幹是老熟人,乃是刘元。——刘元是刘伯的长子,现在张曼左右做个随吏。
曹幹拍了拍刘元的胳臂,笑道:“等这场仗打赢了,你要能立下功劳,我就论功行赏,好好的给张公说说,把你从他身边要走,任你个军吏来做!”
刘元一直都想到军中,不拘大小,当个军吏,带兵打仗,但张曼一直没有同意。
刘元高兴地应道:“是!郎君!”
“乘氏县外到这儿,也有十几里地,你累不累?”
刘元大声应道:“回郎君的话,不累!”
曹幹很欣赏他的这股劲头,又拍了拍他的胳臂,下令说道:“你若不累,现在你就回去,告诉张公,阮原部已启程开动,下午能到乘氏县外;胡仁曲昨夜出的梁丘,亦是下午可到。阮原部到了乘氏县外后,第一件事肯定是筑营。我已决定,胡仁曲一到,我就渡济水,趁阮原部筑营的机会,自后而攻。到时,请张公一面防备乘氏县中可能会有的出援,一面亲督戴兰、田武等曲,从阮原部正面发起进攻。咱们南北夹击,将阮原部尽歼於乘氏城下、济水东岸!”
刘元斗志昂扬,应诺说道:“郎君,张公昨晚接到郎君‘今日歼灭阮原部’的军令和具体的安排部署后,已是连夜召集诸将,把郎君的命令、部署都传达下去了。请郎君放心,下午开战后,阮原部的正面就交给我等了,一定能将之击破!至於城中,明知道咱们已经分兵,郎君已率主力去了成阳,冯达在城里头,这两天仍是不敢出战,这个家伙胆小得很!他下午必也是不敢遣兵出援,不会成为咱们歼灭阮原部的麻烦。”
“虽是如此,不可大意。”
刘元应道:“是。敢禀郎君,张公就此已有安排,已令万仓、杜霸、潘章三曲,等到下午战是,专门负责看住城中。冯达真要是换了个狗胆,竟敢出援,那咱就把他一块儿收拾了!”
万仓三曲共一千五百余人,城中守卒总共才不到两千,就算冯达果是换个了胆子,真的竟敢出援了,他也派不出多少兵马,三曲一千五百余人,足能挡得住他。张曼之此安排很是妥当。
曹幹笑着说道:“张公思虑细致,他的安排我自放心。好,你现就回乘氏,去向张公禀报吧。”
刘元应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退出数步,方才转身,奔回到岸边,过河还乘氏去了。
又在岸边,向对岸望了会儿,曹幹令渡口的那些兵士,把船只都先藏起来,然后与高况、郭赦之回到部队的隐蔽处,亦权且作些休息,只等下午阮原、胡仁这敌我两部到至,便即开战。
高况、郭赦之两曲尽管都是曹幹帐下的上等部队,夜晚行军,少不了还是会有战士掉队,曹幹等在这方面已有比较充足的经验,昨晚行军时,沿途皆设的有专门负责收容掉队战士的军吏。在部队於隐蔽的地方休息时,昨晚掉队的几十个战士,陆续被收容归队。这些无须多言。
……
下午,后世时间,两点来钟的时候,派在对岸的斥候回来禀报,阮原部到了黄亭。
隐蔽地方的不远处,有个小丘陵,曹幹等到丘陵上,极目眺望。
河对岸田野间的官道,像是一条细线,约略可以看到,其上现正有一支部队行军。这支部队拉出来的队形不算很长,尽管隔得远,看不清楚,亦能料出,行军的队形当是较为紧密。
高况“嘿”了声,说道:“天正热时候,又是已经行了多半天的军,队形还能不散乱,这个阮原,还算是会些治军带兵。”
郭赦之惋惜地说道:“可惜对岸没有合适的埋伏地,要不然的话,咱早点渡到对岸去,就算是阮原部的行军队形不散乱,咱们这个时候杀出来,打掉它也不难。”
高况笑道:“就放它到乘氏城外!其部现是行军队形,拉得长,没有合适的埋伏地,不能三面包围,咱不好全歼它,等它到了乘氏城下,聚成一堆儿后,咱们再打,更有把握全歼。”
郭赦之以为然,视线越过行军官道上的阮原部,望向东面,说道:“阮原部已经到了,胡大兄部不知到哪里了?还有多久能到?”
高况说道:“应该也快到了。”
曹幹问了来报的斥候几句,问了一下他所看到的阮原部的情况。
与之前得到的情报相同,阮原部的确是两千兵上下;民夫约四五百,随军的辎车百余辆。
阮原部过了黄亭后,曹幹等重回到了部队的隐蔽地方。刚到隐蔽处,邓充便引了两人来见曹幹。这两人正是胡仁派来的,向曹幹禀报:“郎君,我曲已近黄亭,距黄亭还有不到二十里。”
曹幹大喜,令道:“你俩立即回去,告诉胡大兄,阮原部刚从黄亭经过,叫他小心行军,不要暴露行踪。到了黄亭,即对岸后,先择地休息。等我率部渡过济水,即来与我会合。”
这两人应诺,行个礼,辞拜而去。
郭赦之紧张地问道:“小郎,啥时候渡济水?”
“胡大兄曲离黄亭还有十几里,估计他尚得半个时辰才能到达。一个时辰后,咱们再渡济水。”
郭赦之不解问道:“胡大兄曲再有半个时辰就到,咱为啥一个时辰后再渡济水?”
高况笑道:“赦之,小郎刚令胡大兄曲到黄亭后,先择地休息。你总得给胡大兄曲一点休息的时间吧?”
郭赦之恍然说道:“是,是,得让他曲略作休整。”
高况说道:“对岸距离乘氏县城亦是十几里,阮原部到乘氏县城,估计也是得用半个多时辰。一个时辰后,咱们再渡济水,却是正好啊!等咱们与胡大兄曲会合,杀到乘氏县外时,阮原部肯定是正在筑营。”估算下了时辰,又说道,“於今盛夏,白天天长,离天黑还有三个时辰。咱们一个半时辰后能到乘氏城外,也就是还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进战,够把阮原部歼灭了!”
一个时辰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在阮原部只有部曲两千的情况下,的确是够打场歼灭战了。
计议既定,曹幹遂军令传下。
高况、郭赦之两曲的战士又休息了一个时辰。胡仁曲在半个时辰后到达了对岸,亦在对岸隐蔽休整。一个时辰后,探得对岸并无阮原部的斥候,曹幹一声令下,两曲千余战士从隐蔽的地方出来,来到济水西岸的那个渡口处。藏起来的船只早被拖出。战士们陆续上船,渡去对岸。前后渡了三批,两曲的战士悉数到了对岸。
对岸的胡仁曲,也从藏身的休整地出来,来与曹幹部会合。
对岸田间,散落着些许农人。
他们惊诧地看着从西岸过来和从东边远处林间出来的这两部曹幹部的战士。
两部战士没有去管他们,分从西、东来至官道,在官道上两下会合。整好了队伍,高况曲在前、郭赦之曲在中、胡仁曲在后,曹幹与他的亲兵等与郭赦之曲同行,急速开向乘氏县城!
张适没来,只胡仁、楚良来了。
胡仁暂跟在曹幹边上,一面行军,曹幹一面把此战的计划、部署,当面的再次与胡仁详细地说了一下。胡仁还想争一下任务,想请曹幹把“中阵”交给他曲来充任。郭赦之人虽朴实,当着他的面争他曲的作战任务,他肯定也会有脾气,硬邦邦的问胡仁是不是瞧不起他和他曲?胡仁尴尬的挠挠胡须,连忙解释不是,便亦就罢了,不再与郭赦之曲争当中阵。
十几里地,很快走完。
乘氏县城在望。
提前遣出的斥候络绎回报,阮原部停在城南,果是在此前张黑营的旧址边上已正在筑营。——张黑营在被攻破后,曹幹用不上张黑部的这个营,当时令把此营烧了,营外的壕也填了。
斥候报称,在筑营的是阮原部的千人部曲和那四五百的民夫,余下千人,阮原将之列於北、东两面,防备现在乘氏城外的那些曹幹部的部曲趁机进攻。城外的曹幹部的部曲,已经停下了对乘氏县城的佯攻,万仓等曲仍列阵城下,戴兰、田武等曲则列阵在了阮原部的正面。
张曼亲自指挥戴兰、田武等曲,已经是做好了正面进击的准备。
曹幹军令下达:“高大兄曲,现向东面运动,至阮原部之东南和东面列阵;胡大兄曲,现向西面运动,至济水岸边和阮原部的西南方位之间列阵;赦之曲向阮原部后方正面前进列阵!”
三个曲闻令而动,在官道上分成三支。
高况曲和胡仁曲分向两翼奔进;郭赦之曲向阮原部的后方正面疾进。
……
乘氏城南,阮原部。
阮原目瞪口呆,抓住来报讯的斥候:“你再说一遍?”
“大事不好……”
阮原怒道:“这句不用说了!”
“是,是。阮公,后边来了一支贼兵,一两千人!”
阮原质问说道:“后边怎会有贼兵来?”
“小人不知。”
阮原问道:“可有看到打的是什么旗号?”
“回阮公的话,小人未敢近前,没有看清旗上的字,然见其中军,最高最大的旗是面红旗。”
阮原送开了揪住斥候衣领的手,喃喃说道:“是曹贼。”曹幹部各曲的旗色各有不同,但说到红旗,是曹幹将旗,他想不明白,“昨日才接刘公军报,曹贼尚在成阳,他怎、他怎……?”
斥候焦急地说道:“阮公,这支贼兵距离我部很近了!至多一刻多钟即到!”
阮原到了乘氏城南后,为了保证筑营的安全,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正面一会儿擂阵鼓、一会儿作势像是要发起进攻的戴兰、田武等曲的上边,因为刘孔昨天的军报,让他误以为曹幹还在成阳,也是因为黄亭那段路面,是他下午才走过的,故对他部的后边基本是毫无戒备。
从而导致直到高况三曲已经接近到他部后边了,他这才得知。
在他左近的诸军吏,无不惊恐色变。
一吏说道:“阮公,我部部曲,一半俱在筑营!前有城下贼兵作势将攻,后有贼兵掩至,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阮原稳住了心神,厉声叱道:“慌什么?不过是千余贼寇,有何值得惊慌?你们听我说了,曹贼部中,能打红旗的只有曹贼一人。这支从后来的贼兵,既然是打的红旗,那必定就是曹贼亲来矣。这可是咱们盼都盼不来的立大功的大好机会!你们听我部署,咱把曹贼擒杀!”
诸军吏相顾。
这简直天方夜谭了吧?
不算列阵城下的那些贼兵,阮原部的前边现亦有千余贼兵列阵待攻;后边突然杀来的贼兵足足有两千之数,一个多刻钟后就能杀到,而阮原部的半数部曲眼下正在筑营,能立即用上的兵马现只千人。兵已少於敌人,又是已陷被夹击的险境,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应战?
还说“把曹贼擒杀”,这又怎么可能?
阮原心中当也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当此危机关头,他做为主将,却不能显露出半点怯惧,他硬着头皮,喝令道:“曹贼等现下尚且未到,他们还是处在行军的队形中,我部拣派精锐,立即的现往攻之,必能将之击溃!曹贼是贼部率,只要咱把他亲率的这支从后而来的贼兵击溃,在咱正面的这部贼兵,势必就会惊惧哄散!冯达於城内出兵,咱们回而击之,再合力将正面的贼兵灭之,比喝凉水还容易!”
诸吏仍是相顾,无人出言。
阮原拔剑在手,被诸吏的胆怯激怒,骂起人来,骂道:“他娘的,你们这些狗日的!瞧瞧你们一个个的样子!跟死了你们阿父、阿母似的!往日里,个个自夸勇武,现无非就是一两千的贼寇从后边杀过来了,你们就被吓成了这个样子?他娘的,老子养的狗,胆子都比你们大!”
被他劈头盖脸的一通大骂,诸吏中颇有面现惭色者。
阮原怒道:“他娘的,擒杀不擒杀曹贼这话,老子也不说了!老子直话告诉你们吧,我部现在已被曹贼两面包围,……你们瞧见没有,咱们正面的这部贼兵,除了在咱阵前列阵的外,在城下留的还有贼兵!冯达就算是敢出城救咱,他也到不了咱边上。这就是说,今天是死是活,全都得靠咱们自己了!他娘的,你们要是有胆子,就听老子的命令,跟着老子,咱们杀出去!你们要是这个怂样子,一个个的被吓破了胆子,那也行,他娘的,咱也别打了,你们都把你们的剑、刀解下来,坐在地上,扬起脖子,等曹贼杀到,将咱们尽数抹了脖子算逑!”
惧怕亦能产生勇气。
不再说“把曹贼擒杀”的吹牛话,实话这一说出来,诸吏反却是生出了拼死一搏的勇气,纷纷抽出刀、剑,也骂起了脏话,挥舞大叫:“他娘的!阮公,咱们跟着你,跟曹贼拼了!”
阮原在转怒,——转怒为喜远非也,但反正至少怒色收敛了起来,他亦抽剑在手,说道:“这就对了嘛!你们平时营中操练时,老子对你们是从来没有放过水的!曹贼现虽两面围住了咱,他娘的,他不过就是个贼,还能比你们能战?老子信得过你们!咱们并肩子齐力,杀出去!”
身为郡掾、主将时,为尊身份,理当佩剑,战场之上,剑不如刀好用。
阮原扔下佩剑,要了一个亲兵的环首刀在手,从诸吏中点了数人,令道;“带上你们的部曲,跟老子去迎击后面来的曹贼部!”令余下几人,“剩下的兵,老子先交给你们。正面的贼兵定会响应曹贼部,当是将向我阵发起进攻,你们稳住咱的阵,等老子杀溃了曹贼部,回来再与你们和县中守卒灭了正面的这些贼兵!”又令亲信两人,“立刻召集筑营的兵士,来此处组阵。”
命令下毕,诸吏分头行事。
被阮原点出的那几个军吏,都是武勇之人,各从阵中带出了他们的部曲,聚到阮原的旗下,阮原没再多废话,领着他们,便往后边曹幹部的来处急迎杀去。
行之未远,他们背后的阵前,鼓声大作、杀声雷起,不用回看也知,是他们阵前对面的贼兵在看到了他们这部兵马离阵后,发起了进攻。阮原没有回头,他咬着牙,盯着前方,带着随他迎杀曹幹部的这三四百郡兵,只管向前飞跑,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四个字:“死中求活!”
前方,由曹幹亲率,从后边包围、夹击他们而来的那一两千贼兵渐渐显出。
这一两千贼兵呈一个半弧的形状,漫延於对面的野地上,分成了西、南、东三个行军的队形。
西边是济水,遥望见曹幹的红旗招展在正面南边的这支贼兵中,这股贼兵必然是这一两千贼兵的主力精锐。阮原决断令道:“咱们往东边杀!先把东边的这股贼兵杀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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