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战葭密胡王再胜(一)
“伯山,此话何意?”
耿纯说道:“刘公,曹贼兵向城都,此必是见成阳有我部屯驻,定陶县城坚,他亦难以攻取,故欲改而取城都、都关也。成阳邻近城都,你我何不设伏於道,将其来犯城都之部歼之?”
刘孔闻言为难,抚须说道:“伯山,军报中言,曹贼向城都之部是於昨日渡的济水,料其行程,现或已入城都县内,你我要想半道设伏,恐怕已是不太可行了吧?”
耿纯说道:“设伏如果已晚,亦无妨也。刘公,你我可即整兵备战,然后待曹贼之此部兵到至都城,攻城之后,你我率部急北赴都城,由后击之,咱们与城中内应外合,也一定可以将曹贼此部之贼兵击败!”
刘孔听得耿纯这话,更是为难了,说道:“伯山,都城与成阳虽然接壤,两座县城相邻不远,可都城不是我郡的辖县,是巨野郡的辖县啊。你我无朝廷旨意,不好擅自遣兵出境啊!”
前两天听得东郡不遣援兵、陈留只肯出兵两千援助的时候,刘孔大为不满,斥责东郡、陈留两郡的太守鼠目寸光,现下轮到了他来做决定,“要不要采用耿纯之议”,入境山阳郡作战,他却亦是不敢擅为。若说东郡、陈留两郡的太守目光短浅,刘孔则逃不掉一个不够担当。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在没有朝旨的情况下,擅自的派兵出境是大罪;而且有道是“各扫门前雪”,值此州郡贼寇处处蜂起的“乱世”之际,能不临阵遁逃,坚持守境,把自己的郡县守好就已是很不错了,确是没几个郡县长吏能像探汤侯田况那般勇於承当。
刘孔担当不足,耿纯有勇气承担责任。
他长身而起,下揖说道:“刘公,无有朝旨,擅自出兵外郡,诚然大罪也。但正如公日前所言,‘唇亡齿寒’。曹贼分兵往取城都、都关,此一箭双雕之计也。巨野郡的大部分县都已经落入贼手,郡中不会有援兵救援城都、都关,曹贼今分兵往攻之,克之不难,这是他所得之第一;打下了城都、都关后,此两县在我郡北,曹贼屯兵於此,便能够随时南下,威胁我郡北境,配合他在东北乘氏、东边万岁的驻兵,可以想见,我郡就将陷入三线作战、郡兵疲於奔波的窘境,对曹贼将大为有利,对我郡大不利也,此是曹贼所得之第二。曹贼的这个所得之第二,岂不即正刘公日前所云之‘唇亡齿寒’么?即使只为本郡计,纯之愚见,城都、都关,你我亦不能坐视而已,不往救援,任曹贼将此两县攻克!……现无朝廷令旨,刘公若因此有忧,纯也不才,愿请刘公分兵一部与纯,纯自率之北救城都!日后朝廷追责,罪在纯也。”
“这……?”
耿纯说道:“怎么?刘公是担心就算是纯领兵出境,往救都城,朝廷依然还会追责刘公么?”
刘孔这个人,智谋之有些,最大的缺点是能谋而不能断,找个词形容他,便是很有点“优柔寡断”。这一点,其实从他和阮原围绕要不要出兵而发生的那些争执、以及前时曹幹分兵去打㢉县时他没有接受耿纯“这是一个与曹幹部决战的大好良机”的建议这两事,就能看出。
他现下,又是处在了“难断”的阶段。
想来想去,耿纯说的对,城都、都关一旦被曹幹占据,曹幹确是就将会居高临下,俯瞰定陶全郡,随时都可以出兵南下,与乘氏、㢉县的驻兵互相配合,向定陶郡发起多线的进攻,——曹幹之所以会於前时忽然分兵去打㢉县,目的有二,一个是为了试一试能否借此把刘孔部调出来,一个便即是出於此因,是为了己方能够在打定陶郡这一仗中占据到更大的战略主动权,无论怎么想,这对定陶郡来说,俱是一个极其不利的事情!刘孔艰难的做出了决定。
他起身来,把耿纯扶住,说道:“伯山,将来朝廷如果追责,我与你一起承担!”
耿纯大喜,说道:“刘公这是同意我的所请了?”
“你此往救城都,需兵多少?”
耿纯说道:“曹贼遣往城都之部,军报报称,三四千众。纯若能得刘公分兵两千,可以保住城都不失;若得刘公分兵三千,合以城都守卒,可将曹贼此部兵歼灭!”
“三千兵,可将曹贼此部兵歼灭?”
耿纯说道:“曹贼虽然狡诈,凶名在外,然通过前时咱们设伏大胜的那一仗可以看出,曹贼帐下的一干贼小率,实皆无智谋。曹贼近月来取得的一众胜仗,赖的都是曹贼之能。今往去城都之曹贼部兵,若是曹贼亲率,我不敢说能将之歼灭;但军报言道,这部往去城都的曹贼部兵,非是曹贼亲率,打的旗号是个叫胡仁的贼小率的旗号,如此,那么若能得刘公分兵三千,我率之到城都后,临机制策,我就有信心,能将曹贼的这部兵尽歼!”
“好!伯山,那我就分给你兵马三千!”对於耿纯的军事能力,刘孔现在已是颇为信任。
耿纯越发大喜,说道:“多谢刘公!刘公,我必不负公信,亲呈捷报与公!”
“伯山,你且坐下,咱们细来计议。”
耿纯等刘孔回席上坐下,然后才也坐下,他说道:“刘公,我率部去城都以后,为保证我能够顺利的将曹贼之此贼部歼灭,有一件十分要紧之事,便拜托於公了啊!”
“你说的这件事,是不是阻击曹贼援兵此事?”
耿纯说道:“正是!闻知我率部北进城都后,料曹贼定会遣兵出乘氏往援。至其时也,乞望刘公能够将曹贼的援兵挡在道上。候我歼灭了入寇城都之曹贼部兵后,我来与刘公合力,你我可再将曹贼之此援兵歼灭!”
“你放心吧,伯山。曹贼若果遣援,我一定会将之挡在城都县外。”
两人议定,当天便开始落实行动。
重点向济水、城都之间遣派斥候,仔细打探开往都城的这部以“胡仁”为主将的曹幹部贼的行止和一切能够打探到的细节。
同时,遣吏急赴城都、都关,把曹贼部正在往城都开进的消息告诉两县知,并告诉两县,刘孔已经决定派兵三千,救援城都,要求城都县把城守好,到需要的时候,遣兵出城,配合刘孔的援兵歼灭来犯之此部曹幹贼;对都关县,则是要求该县也要出兵往援城都。
又往定陶郡府派了军吏,将刘孔、耿纯的此个计议、决定,禀报给了耿艾。
刘孔是郡都尉,相当於后世的军区司令,有独立自主的军事指挥权,不需要每个军事方面的决定都和耿艾商议。
耿艾获悉后,大吃了一惊,刘孔想干啥,他管不着,可耿纯是他的儿子!
不错,耿纯、刘孔是设伏胜了一场,但胜一场仗,不代表每场仗都能胜,曹贼的威名毕竟远震,耿纯居然要带兵主动去与入寇城都的曹部贼交战?这实在是太危险了!此其一。城都是山阳郡的辖县,耿纯带着定陶郡的郡兵去城都打仗,严重触违了朝廷的规制,将来朝廷追责,耿纯要受严惩,他这个定陶郡的太守也将会受惩,也就是他父子都将会被治罪,此其二。
耿艾赶紧亲笔写了一封书信,令心腹吏卒快马送去给耿纯。
信中内容无须多说,自是阻止耿纯率兵出境,去城都与曹幹部贼交战。
知子莫如父,知父亦莫如子。耿艾的反应在耿纯的料中。耿纯收到信后,回书一封,把他说服刘孔同意自己的那些话,与耿艾又写了一通。耿艾见信,虽仍有不愿,终了也只能允了他。
收到耿艾的来书,给耿艾回信之时,斥候回报,胡仁为主将的这部曹贼部兵已过了巨野泽,进至到了城都城外的近处,不足二十里远之地。
又次日,军报再至,胡仁部已达城都城下。
胡仁部的具体虚实,斥候已然大致的查探明白了。
其部兵马除掉随军的民夫,部曲兵士共近四千,是由六七个曲的贼兵组成,主将是胡仁,副将是李顺,胡仁自率一曲,其余另有五六曲,打的旗号分是李顺、王敬、曹德等。
览罢这道军报,刘孔抚须笑道:“伯山,曹贼此寇城都,尽管未再仍用李顺为主将,可李顺诸贼却都从於此部贼中。李顺、王敬、曹德诸贼,皆你我之手下败将也,诚若伯山所称,‘无谋之辈’也。今伯山领兵再往与战,战事虽然还没打开,胜算已是颇有了啊!”
耿纯琢磨说道:“这个胡仁,不知是个何样的贼将?”
“我对此贼小率,略有所知。闻得他本是薛县的铁官徒,刘贼寇陷薛县后,他率众往附,后不知为何,被拨调到了曹贼帐下。此贼在曹贼帐下诸小率中稍有勇名,然不闻有智谋之称。”
刘孔抚摸着胡须,略停顿了下,语气中带着了些轻蔑,继又说道,“伯山,这个胡仁,左右不过是个铁官徒,一个刑徒罢了。常年打铁、冶铁,有点蛮力,号称为勇,不足为奇,至於谋略智策,想来当是非其所能。曹贼到底只是一贼耳,其本人纵狡,李顺乡农、胡仁刑徒,却俱得其大用,其帐下之无人堪用,由此可见矣。”
想这刘孔,何等人也?其家乃本地右姓,世代为宦,簪缨之族,他的父、祖都尝出为二千石,他现为一郡都尉,亦比二千石之吏,他所来往、结交的无不是高官贵人,其人的性格再是“谨慎”,对李顺、胡仁这类出身低微的“贼寇”,先天的便带上几分的瞧不起,这也是寻常中事。
耿纯想了会儿,说道:“刘公所言甚是。胡仁既本刑徒,也许他不是个谋略之士,不过此战,纯之愚见,仍是须当小心,不可大意。”
“伯山,你这话说的对啊。‘兵者,凶事也’。行军打仗,肯定是该当以小心为上。你有这个心思,你此率兵马,往赴城都,与此胡仁及其所率之贼部交战,我就更放你的心矣。”
胡仁部已经抵至城都城下,耿纯事不宜迟,不能再等。
刘孔分给他的兵马早就做好了进战的准备,民夫、粮秣也都已经备好。
便於次日,耿纯率之出营,北上城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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