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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图复兴刘昱东取(下)


  这个“英雄之士,所见略同”,指的倒不是张曼与番侃的意见相同,指的是耿纯与番侃的意见相同。就在前天,曹幹在与耿艾、耿纯、刘孔、阮原等叙话时,耿纯也向曹幹提出了“下步可图谋河北”的建议。耿纯是河北人,家在巨鹿,了解和熟悉河北的情况,提出这个建议,正在情理之中,番侃是扬州人,却也提出了这么一个同样的建议,如曹幹所言,确然可称是“英雄之士,所见略同”矣。闻得曹幹此话,番侃说道:“‘英雄’者,侃败军之身,於明公面前,岂敢当之?敢问明公,闻公话意,莫非张公亦是此见?”曹幹摸着短髭,笑道:“非是张公与你所见相同。番公,今晚我在营中设宴,一者为欢迎你和殷君,二者给你介绍几位俊杰相识。本郡太守耿公之子,名叫耿纯,河北之英士也,正是他与你的此见相同。”之所以决定投奔曹幹,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就是耿艾、耿纯父子投附了曹幹,耿艾、耿纯家在河北的名望,番侃是清楚知道的,也很想与耿艾、耿纯父子一见,因当即爽快应诺。

  是夜,曹幹果在营中置酒,耿艾、耿纯、刘孔、阮原等俱皆应召出席,一干旧降之士与番侃、殷敢这两位新降之士於席间彼此见礼,算是就此认识。众人皆有才干之士,三巡酒过,敞开议论,或讨论徐、兖现今的形势,——曹幹已经说动樊崇,由樊崇出面组织徐、兖义军结盟,推一盟主出来此事,张朗已告诉了番侃知晓,耿纯等也都已知,诸人就此颇是讨论了会儿,俱皆认为,以樊崇部之声势,加上最先提出此议的曹幹,其部现在的“今非昔比”,这个盟约应当是能结成,唯是何时能够结成,诸人不好判断,这得看樊崇那边努力的程度了;或议论莽新“讨伐”徐、兖义军的军队到了徐、兖后,该怎么应对之事,——番侃本是不知王莽将遣兵马来徐州、兖州“讨贼”的,乃是於席间听耿纯说了才知,对这件事,诸人一致认为,莽新的军队到后,曹幹、刘昱两部首当其冲,压力会不小,但只要樊崇的盟约组成,樊崇等各遣兵前来共战,则以现下徐、兖义军的人众,莽新的“讨伐”部队当是完全可以击败之的。

  在问知了莽新的“讨伐”部队,大概会是在十月份前后能抵至兖州后,番侃遂再次提出了他“图谋河北”此策的前半段建议,即“向西用兵,先取东郡”,他说道:“明公,莽逆之军若是十月才到,而下八月,也就是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定陶、山阳两郡相连,东西二百余里,南北亦二百余里,固是已略有纵深,然两郡皆无天险,能可用者只济水、泗水而已,在下愚见,犹不足为明公与刘将军恃,如此,何不趁还有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等部曲稍事休整后,明公便兵向东郡?如能赶在莽逆之军到达兖州前,再把东郡攻取,抑或至少取下东郡的一部分,那么就有两利,一则,扩大了东西的纵深,西边可有大河为倚矣;二则,与河北诸部义军间的联系也可稍打通,事若有急,可请河北义军渡河东来,相助於我。”曹幹停杯,沉吟说道:“番公,你之此议,我也有考虑,但我部部曲连日征战,已是疲惫,休整的时日若短,恐不足以恢复战力,而又打算新募的部曲,现尚未开始征募,开募、募齐,然后等募齐后又还需再先操练一番,则等到粗具战力之时,少说得一个月后了,而那时莽贼的军队差不多也快到兖州了,是若於此际再取东郡,新募之兵也用不上。这样,‘趁莽贼的军队到前,再把东郡取下、或至少取下部分,以与河北义军稍接通’之公之此策,固然上策,奈何难以施行啊!”番侃说道:“明公所虑甚是。但明公,只靠我部一部,现或不足以再取东郡,那如果是再加上刘将军部呢?我才从梁郡出来,睢阳城,已为刘将军克取,料之旬日内梁郡全郡就能尽被刘将军得之。刘将军部曲一两万众,明公若是邀他共取东郡,兵力这块儿的问题,我之愚见,是不是就可以得到解决了?唯是不知明公意下何如?”

  曹幹与张曼对视了眼。

  番侃才投,他还不了解情况,不了解曹幹与刘昱间现已是越来越明显的“貌合神离”的关系。曹幹焉会想不到刘昱?曹幹在琢磨着要不要接着打东郡时,就已经想到刘昱了,可他与张曼都认为,刘昱很大的可能性,是不会肯派兵来与他合兵,共取东郡的。——虽然东郡也是刘昱的家乡,早还在力子都帐下时,刘昱就想打回东郡了,可现在的形势与刘昱想打回东郡时的形势已有很大的不同,出现了很大的变化,这个不同、这个变化就是曹幹而下打下了定陶郡!换言之,也就是说,现在是与东郡东边接壤的是曹幹的地盘,不是他刘昱的地盘,那么如果从定陶用兵,去打东郡,打下来的地方算谁的?便是曹幹愿意像“让”昌邑一样的“让”给他刘昱,中间隔着一个定陶郡,刘昱能放心么?以曹幹与张曼对刘昱的了解,他估摸着是不能放心的。所以,邀请刘昱共取东郡这件事,曹幹和张曼都认为只怕是难以实现。

  与刘昱间日渐严重的“貌合神离”,身为部率,没必要向部属挑明,这个东西,可以让番侃、殷敢等日后慢慢的自己体会,沉吟了会儿,曹幹问张曼,说道:“张公,你怎么看?”张曼抚须说道:“番公言之在理。郎君,那要不就去书一封与刘将军,邀他共取东郡?”行不行,总得先试一试。刘昱也许不会愿意,可刘昱那边还有刘小虎呢,刘小虎素识大局,没准儿会能把刘昱劝说的改变心意?曹幹斟酌了下,从谏如流,便即说道:“我明日便去书刘将军。”

  次日,曹幹亲笔写就了书信两封,一封给刘小虎,一封给刘昱。

  刘小虎身在昌邑,离定陶县近,最先收到了曹幹的来书。看罢来书,她柳眉顿蹙,光润玉洁的脸上,露出了忧色。二狗子在旁,觑其神色有异,——却非本来猜料的欢喜神情,而竟是忧心之色,不觉奇怪,问道:“大家,曹郎书信中说甚么了?”刘小虎说道:“曹郎书信中说,闻耿纯言,莽逆已决定遣兵赴兖,估计十月时,其兵马可到。为能更好的应对莽逆之此将来之军,曹郎建议与我部联兵,共取东郡。”二狗子说道:“莽逆要派兵来了?”登时紧张,又说道,“曹郎说了没,莽逆会派多少兵来?”刘小虎说道:“曹郎说,按耿纯之言,莽逆此所遣之兵,或在数万间。”二狗子放下了心,嗤笑说道:“才几万兵?刘郎帐下和曹郎帐下,现合兵已三四万众!要是才几万兵,没啥可惧的!”刘小虎摇了摇头,说道:“不然。二狗子啊,莽逆所遣之兵是伪新的卫士、戍卒,却与州郡县兵是不同的!即便是真只数万,亦不可小觑。”二狗子低下头想了想,问道:“莽逆将遣兵来,与取东郡有啥关系?曹郎为何因此建议先取东郡?”刘小虎没与她多做解释,令她说道:“取笔墨来。”二狗子问道:“大家要曹郎回信?”刘小虎说道:“我要给我阿弟写信。曹郎信中说,他给我阿弟也去了一封同样的信,我忧我阿弟或会不愿与曹郎联兵共取东郡,须得写一封书信与他,劝他同意。”二狗子即取了笔墨奉上,刘小虎提笔蘸墨,在锦缎上写毕了给刘昱的书信。一笔字,珠圆玉润,刘小虎本人尚无察觉,二狗子不识字,可却隐约已然有感,只觉刘小虎近来的字迹好像是渐渐的不如之前暗鸣金戈,取而代之的,是多了几分娴雅温柔。却也无须多说。书信写成,当日送往睢阳。

  两天后,刘小虎的书信到了睢阳。就在一日前,曹幹的书信刚到。

  就曹幹来书中的提议,刘昱与陈直已商议罢了,真如曹幹所料,刘昱压根就不愿意。复得刘小虎来书,看完之后,刘昱叫侍吏拿给陈直也看。在陈直看的时候,刘昱感叹地说道:“姑丈,我阿姊妇人之见啊!竟在来书中,劝我同意曹幹‘请我与他共取东郡’此议。”端起玉碗,喝了口蜜汤,摇着头说道,“东郡,我早晚自是要打回去的,可若现往取之,东郡与山阳郡间有定陶郡相隔,用兵途中,后勤辎重等的补给都需经过定陶,或会有因此而受制与曹幹之可能,此其一;县城打下来了,我若驻兵,多则山阳等郡就会缺少兵力镇抚,少则不足外震曹幹,岂不是会有平白的便宜了曹幹之可能?此其二。”嘿然片刻,抚着不长的胡须,接着说道,“曹幹之此议,姑丈,还是你我昨天所商议的,不可听之是为最好!姑丈你说呢?”陈直看完了刘小虎的来书,将来书放下,他说道:“曹幹此议,确不可听,攻取东郡不必着急,唯是莽逆将遣兵来兖此事,不可不重视。郎君,昨天你我议定,待尽收梁郡以后,便转取丰、沛,此事须得抓紧。”刘昱点了点头,说道:“姑丈此言,才是正论。”思忖了下,说道,“梁郡现只余杼秋一县,犹负隅顽抗,尚未攻下。我今日便传檄刘英,令他三日内,务将杼秋拔掉!等杼秋打下,作些休整,我便亲率主力,往取丰、沛!”陈直抚须说道:“丰、沛一下,我之鲁南、山阳、梁郡就能连通一片。到时,莽逆之伪军纵来,我部也可进退自如矣。”越想曹幹建议自己和他共取东郡这件事,刘昱越是不开心,他说道:“姑丈,曹幹莫不是把我当三岁孩童么?居然提出让我为他做嫁衣的这种建议!姑丈你说,我要不要回封檄书与他,指出他的用心,我已看破!”陈直连忙劝阻,说道:“郎君,曹幹之心,你我看透即可,莽逆之伪军将至,候其至后,郎君还需要曹幹为郎君当其锐,我之愚见,现尚不宜与他闹撑,斥责他的檄书暂且不写为宜。待到来日,击退了莽军,再做计谋不迟。”刘昱哼了声,说道:“也罢!就听姑丈你的。”陈直思量片刻,说道:“郎君,给曹幹的回书何时写都行,樊大率的使者前日来到,正式提出了‘联合徐、兖各部结盟’之此议,却这件事,得尽早给樊大率回复啊。郎君考虑的怎样了?”刘昱说道:“樊崇其势虽强,草莽氓民也,今若推其为主,……姑丈,我所虑者,日后我焉不就居他之下了么?我复兴汉室之此壮志,何以再行?”陈直说道:“莽逆之伪军将至,我山阳郡首当其冲,至时少不了需得樊崇等各部相助,以我愚见,能屈能伸,大丈夫也,郎君今何不暂掩远大之壮志,稍屈英雄之身?便允了樊崇之所愿,就暂举他为盟主!如郎君所言,樊崇不过一乡野愚夫,今其虽势强,假以来日,必不能与郎君相比,到那时,何须郎君自呼,豪杰拥戴,民心在汉,樊崇自主动让位於郎君矣。”山阳、梁郡两郡在手,算上鲁南,已有两郡半之地,刘昱现而下的心态是一天一个样,端得堪称越来越的壮志充盈,——之前最先获知曹幹“组盟、举樊崇为盟主”的这个建议时,刘昱虽不满,但也不算反对,但现在,说老实话,他连“光汉将军”的这个旗号都已开始嫌小,觉得不够响亮,想要换个更响亮的名号了,还真已是不太乐意举樊崇这个乡野愚民为盟主,不过陈直说得对,他勉为其难,说道:“好吧!此事也听姑丈的!我便给樊崇回复,允举他盟主。”

  翌日,刘昱再次接见樊崇的使者,告诉了他,愿举樊崇为盟主。

  樊崇的使者得到了刘昱确切的回答,未再在刘昱军中多待,当日便启程还城阳,去向樊崇回禀。於这使者离开后的第四天,刘英攻下了杼秋。又休整了四五天,刘昱亲引部曲,往攻丰、沛。丰、沛两县北为鲁南,西为山阳,南为梁郡,三面都已被刘昱的地盘包围,区区两县之地,其所隶属之沛郡又不敢遣兵来援,刘昱部到了两县城下,三四日内,两县皆克。城克之后,刘昱亲到县中,垂吊刘邦遗迹,所见所闻,使他恍有时空错换之感,体内刘邦遗留给他的血脉如似龙吟、如似江河奔涌,刺激得他坐卧不安、夜不能寐。刘邦举事之时,已四五十岁,於今刘昱才二十四五,单从这方面比之,刘昱“青出於蓝而胜於蓝”可当之无愧。刘邦肇建汉室的事业能够成就,身为刘邦的苗裔,他刘昱光复汉室的事业,又有什么不能成就的道理?在丰县城,刘昱把“光汉将军”的旗号,转授给了刘英,同时,又制了“辅汉将军”、“翼汉将军”、“佐汉将军”的旗号,分授给了刘永、陈直、孙卢,自打出了一面新的旗号,“柱天都大将军”。夏末的炽烈阳光下,丰县城头,一面面高大鲜艳的旗帜傲然招展。在刘邦故里,以刘邦后裔的身份打出这样的旗号,政治意义巨大,消息不胫而走,徐、兖震动!

  城阳,樊崇营中。

  樊崇是在与徐宣等议结盟事时获知的此讯,暂止住了话头,他抚须喟叹:“刘将军志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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