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董仲婉拒从事请
曹幹最初提议“组盟”、“推樊崇为盟主”时,才有五县之地,短短的月余之后,他已经除了本有之五县地外,还掩有了定陶整郡,并且耿艾、刘孔这样的二千石、比二千石大吏也投降了他,用一个成语形容的话,曹幹可谓是“一日千里”。今之曹幹,已非昨日曹郎。因此,樊崇接受了徐宣的建议,在给曹幹所去的“邀曹幹至城阳参加盟会”的书信中,以好似是不经意的态度,给曹幹了一个“三老”的头衔,在书信的开头中,他写到的是“三老曹君幹足下”。却数日后,樊崇的这封来书被送到了曹幹的案头,曹幹看罢,示与张曼等也看。张曼等看完,俱皆注意到了书信中的这个开头,张曼抚须说道:“郎君,樊大率这是在招揽我部啊。”邓充说道:“以‘三老’之衔相称,樊大率看来对郎君是重视得很啊。”——如前所述,樊崇部中,“三老”不仅一人,不但樊崇是三老,徐宣等也都是三老,但饶是如此,以“三老”相称曹幹,却也的确是很高看的了,等同於在樊崇的眼中,曹幹已是可与徐宣等平起平坐。另外,樊崇“三老”这个称呼的相称,并还暗含了另一层意思,那就是至少在樊崇看来,曹幹现已非是刘昱的部属,而是“独为一部”矣。张朗笑道:“有道是,‘投之以琼琚,报之以木瓜’,组盟和举樊大率为盟主此议,系是郎君首倡,樊大率今以‘三老’尊称郎君,也可算是对郎君的报答吧。”张曼问道:“郎君,那对樊大率此书信中暗含的招揽之意,郎君是怎么想?”曹幹摸了摸颔下短髭,沉吟片刻,说道:“张公,接受樊大率招揽的坏处,我好像想不出来。张公,你能想出来么?”张曼笑道:“回郎君的话,我也想不出来。”张朗说道:“郎君,在下愚见,接受樊大率的招揽,最少现下来说,乃是只有利处,无有弊处。”邓充赞同,说道:“不错!徐兖诸部义军的盟约已成,樊大率已是盟主,且论部曲实力,樊大率部的实力亦是最强,接受他的招揽确是有利无弊。”曹幹摊开了手,说道:“既然你们都觉得有利无弊,……张公,那这个招揽,我也就好像是只有接受是为最好了。”张曼抚须笑道:“莽逆的讨伐兵马来到后,我定陶郡将是前线,到时,少不得,需要樊大率主持局面,发动各部义军前来相助我部。郎君,只凭这一点原因,接受樊大率的招揽也是合宜的。”曹幹令张朗,说道:“季明,你帮我给樊大率写一封回书,这封回书,便以部属的语气来写。”张朗恭谨应诺。对於樊崇的招揽,便就此定下,曹幹同意接受。——至於说了,本是刘昱部曲,现却改投樊崇帐下,事情传出,曹幹会不会被人背后非议?若无刘昱在丰县自称“柱天都大将军”后,分拜刘英、刘永、陈直等皆为“将军”,而却偏偏没有拜曹幹为“将军”这件事,也许会有“忠戆之士”非议曹幹;而现有了这件事,那就算是“改投门户”,主要的责任却也已是不在曹幹矣。是你刘昱先把曹幹当成外人的,比实力、比地盘,曹幹难道不比刘英、刘永等强么?而你却封来拜去的,唯独就不拜曹幹,你是什么意思?岂不是你刘昱已不把曹幹当成你的部属来看?你刘昱已默认了曹幹独为一部?这些且也不必多说。
只说固是因刘昱先做“见外”,曹幹现即便是改投樊崇部中,料之也不会有什么人对此非议,可说到底,刘昱毕竟是“故主”,而且更重要的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刘小虎的感受,曹幹那肯定是不能不在意之的,故而,在吩咐完张朗给樊崇写一封回书后,曹幹想了下,又令邓充,说道:“弘仁,你也别闲着,你帮我给刘大家写封去书,把樊大率招揽我的这件事,委婉的与刘大家解释一下。”邓充应诺。
言及到了刘小虎,话题不免的就转到了刘昱身上。就在樊崇的此封书信到前,曹幹刚接到了刘昱的一封来书。刘昱之此来书,正是有关曹幹邀他“共用兵东郡”此事,他在来书中给曹幹了答复,说他刚打下丰、沛,部曲疲劳,暂时没法再大举用兵,故曹幹“用兵东郡”此议,他有心无力,眼下做不到。张朗叹道:“刘将军书信中所言,分明推辞之言。他之所以拒绝郎君的邀议,或实是因忧定陶现为郎君所得,他若与郎君共取东郡,恐不得好处之故也。”邓充说道:“在定陶各县的募兵,现才开始,只凭我之一部现有的兵马,再取东郡,力不能及。刘将军如今拒绝了郎君的邀约,这确算是个麻烦事。敢问郎君,不知底下来是何计议?这东郡,咱们打还是不打了?”曹幹起身,负手在帐中踱了会儿步,说道:“刘将军不肯与我部联兵,而只我一部,又难用兵,於今之计,我斟酌再三,似是只有一上、一下两个办法可试。”邓充问道:“敢问郎君,哪两个办法?”曹幹竖起一根手指,说道:“遣使往谒董次仲,看看董次仲愿不愿与我部共取东郡之全郡,此一法。”又竖起一根手指,说道,“在给樊大率的回书中,把赶在莽逆的兵马到前,先将东郡打下的意义,告与樊大率知,请樊大率派兵马来助我部,西取东郡,此第二法。”收起手指,重将手负在身后,踱着步说道,“这两个办法相较而言,第一个办法是上策,第二个办法是下策。”张朗、邓充等各自寻思了会儿,邓充说道:“所谓第二个办法是下策,郎君之意,可是若用第二个办法的话,会太过延宕时日,也许会贻误战机?”曹幹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樊大率部的主力在城阳、琅琊、泰山,他便是愿意助我部取东郡,可调兵过来却会较慢。伯山云之,莽贼的兵马至迟下个月大概就会出关中,咱们可能赶不及在莽贼的兵马到前,就将东郡打下。故是,这个办法是下策。”邓充等以为然。张朗遂说道:“既如此,郎君,何不就采用上策?”曹幹一时没有回答,又在帐中踱了稍顷的步,然后回到席上坐下,这才视向张曼,问张曼的意见,说道:“张公,你觉着呢?”张曼察曹幹面色,抚须说道:“我观郎君面带隐忧,敢问郎君是不是有所担心,董次仲会像刘将军一样,也不肯愿与郎君共取东郡?”曹幹说道:“知我者,公也。张公啊,我确是有此担忧!”张曼说道:“郎君,事情总要先做一做,才知结果。董次仲究竟会不会肯愿与郎君共取东郡?咱们只在此猜测,是得不出结果的。我之愚见,何不去书一封,以询问其意?他若不肯,再用郎君之下策可也;他若肯愿,岂不更好?”曹幹即索笔墨,亲写了给董次仲的书信一封,写毕,请张曼观看。张曼拿住书信,见其上写道:“莽贼之兵将至兖州,定陶、东郡首当其冲,欲退莽兵,需先扼大河之险,幹敢请之,愿与公共取东郡。事成,幹部自还定陶。”张曼说道:“郎君,打下东郡后,咱们‘自还定陶’?”曹幹摸着短髭,问道:“公以为我这样写不妥么?”张曼看看曹幹,再看看书信中的此言,说道:“妥。郎君这么写,很妥。不如此写,不足以安董次仲之心。”曹幹嘿然,说道:“我就怕啊!张公,即使我这么写了,仍还是不足以使董次仲安心。”见张曼对自己写的这封书信的内容没有别的意见了,即令帐外田屯,召了得力的从吏进来,命赍此书信,当日出发,送去东郡,面呈董次仲。
董次仲现驻兵荏平。由定陶县启程,北上出定陶郡界,过城都、都关,即入东郡界,随后再北行二百余里,先后过黎县当地,便是荏平。黎县等地现都是“敌境”,因接壤的东平、山阳等郡皆已为义军的地盘,故此黎县等地现是戒备森严,行之不易,须得小心谨慎,给董次仲送书信的这个从吏在这一段路程上,走了好几天,总算是有惊无险,四五日后,到了荏平。
自报来历,见到董次仲,书信呈上。董次仲看了,当时没有表态,请送信的这从吏下去休息。待此从吏下去后,他叫来了他的儿子董丹和张歆等。董丹、张歆众人传看完了曹幹之此来书,别人尚未说话,董丹最先变了脸色,拍了下案几,说道:“不知走了哪来的狗屎运,给他混了个定陶郡拿下,怎么?就把他自己当成个人物了?却来哄赚阿父!”董次仲说道:“你此话怎讲?”董丹指着书信中的一句话,说道:“‘事成,幹部自还定陶’,阿父,曹小儿这不是欲盖弥彰么?吃到嘴里的肉,我就不信他还会吐出来!什么‘自还定陶’?他明显是在拿这话哄赚阿父,以骗阿父出兵。东郡南之离狐、濮阳诸县俱邻定陶,等到真把这几个县打下来后,他若赖着不走,阿父,我等岂不就是白打了一场,反而便宜了他么?”董次仲问张歆等的意见,说道:“公等何意?”张歆脸上惯例挂着虚伪、谦卑的笑容,恭恭敬敬地回答说道:“董公,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与曹小儿、刘小儿那是有仇怨的啊。尤其刘小儿,他与刘小虎他们姐弟俩还曾欲对董公图谋不轨!小人愚见,公子说得对,曹小儿的话断然不可听信!”董丹又说道:“阿父,曹小儿、刘小儿现分据定陶、山阳,各号称拥兵数万,他俩既已有这般多的部曲,若是为了应对莽贼将来之兵而欲先取东郡,他俩联兵一处,自已可取之!却曹小儿反来书信,邀请阿父与他共取,……阿父,这太可疑了!我看啊,这极有可能是曹小儿的阴谋诡计。”董次仲问道:“甚么阴谋诡计?”董丹智珠在握,仿佛是已经看透了曹幹“诡计”似的说道:“以此哄得阿父出兵,然后再取下东郡后,俟机与刘小儿合力,火拼阿父!如此,他就有两得之利。一则,哄赚了阿父做冤大头,帮他和刘小儿打下了东郡;二则,也由此报了与咱们以前的仇怨之恨!”极力反对接受曹幹的此议,总结说道,“阿父,曹小儿此议,绝对不可同意!”一句一个“小儿”,对曹幹、刘昱很是轻视的模样,然辨其话意,董丹对现於今的曹幹、刘昱却显是深怀忌惮。董次仲考虑多时,做出了决定,说道:“樊大率前日书信到,邀我往城阳会盟,那我便以此为由,婉拒曹幹之此邀议吧。”
董次仲的回书送到定陶县外的曹幹营中时,已是九月上旬。览过董次仲的回书,曹幹将之传与帐中在座的张曼等人看,虽然董次仲的拒绝不算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可难免依然会有失望之情,他感慨地与亦从坐在帐中的耿纯、番侃说道:“伯山、番公,你两位‘取下东郡,连通河北,以应莽兵’之此策,诚良策是也!奈何明珠暗投,刘将军、董三老皆不愿与我共取东郡!”耿纯看罢董次仲回书,掷之在地,说道:“若此辈者,固皆不能成事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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