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9章 谁是大恩人
戚风此时的脸色已经苍白地看不见一丝的血色, 她的牙齿死死咬着嘴唇，泪水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孙家的这姐弟四人虽然只是她的表亲，可是戚风也是实实在在地疼爱他们的, 先前对他们好，除了因为愧疚的原因之外, 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觉得他们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所以她才加倍地想要对他们好, 照顾他们, 保护他们。
她以为自己的付出至少会让这几个人对她有一丁点儿的感情，可是戚风没有想到的是,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们竟然会用最大的恶意来猜测他们姐弟两个。
最让戚风觉得心寒的是，就连孙梓云都没有为自己出头，帮自己说一句话，反而像是默认了她的弟妹们那些言论似的。
看到他们这样子，再联想到自己之前甚至产生了要跟他们一起留在这里受罪的念头，戚风就觉得自己简直愚蠢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泪水不知不觉地布满了整张面颊, 戚风无声哭泣着，但是眼睛之中的那层阴霾之色却不知不觉地消融不见了。
戚妄看到戚风这个样子，心里面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上确实有无怨无悔为人付出的圣人, 不管其他人对他做了些什么, 圣人都会原谅对方, 甚至还会体贴地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为对方找出帮他们洗白的法子, 让他们狼心狗肺的行为变得合理化。
一开始戚妄还有点害怕戚风是这样的人，如果她真是这样的话，那想要改变她的想法, 比登天还要难，因为圣人们有着自己的一套逻辑，并且可以靠着这套逻辑自圆其说，无论旁人如何说，如何让他们看清楚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的，反而会一门心思地认为自己的做法没有任何错。
这样的人在某方便其实是最为无敌的存在，因为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的想法会改变，就算坚持某种信念，但是被坑得多了，他们吃了亏受了罪，还是会改的。
但是那样的圣人是不会改的，无论吃了多少亏，受了对少罪，他们不会考虑的，反而还是会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体谅对方，然后为对方开脱。
如果戚妄想的话，自然是有法子带着孙家那姐弟四人一起回到冀州城的，毕竟蔡老板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让他多带几个人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情。
但是戚妄并不想这么做，他想要看看戚风到底能为孙家姐弟做到哪一步，她到底是不是那种难缠的圣人。
不过好在戚风没有让戚妄失望，她在听到孙家姐弟对话之后，很显然是被他们伤透了心，而且看她的样子，应该也不会再继续掏心掏肺对他们好了。
戚妄并不指望戚风立马就能改变了，不过只要将她跟孙家姐弟分开，那她应该很快就能从现在这种不正常的状态之中脱离出去。
山洞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等到自己的弟弟妹妹们说完了之后，一直没有开口的孙梓云终于说话了。
“你们别这么说，我觉得风姐姐和阿妄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停顿了一下之后，孙梓云继续说道：“他们或许会有私心，但是应该不会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来，毕竟我们又不是死了，从漳州城到冀州城又没有多远，我们早晚是能到冀州城去的，如果把我们丢下了，他们姐弟回去之后如何对他们的爹娘说？”
孙梓云很了解那对姐弟，他们从小到大受的教育让他们做不出这种背信弃义抛弃亲人的事情来，不管有多么艰难，他们一定会带着自己这些人回到冀州城的。
眼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似乎不相信她的话，孙梓云继续说道：“我们要相信风姐姐和阿妄哥哥，再等等吧，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戚风松了一口气，面上的神情比之前稍稍好看了一些，不过她放心的还是太早了一些，因为孙梓云很快话锋一转便说道：“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们真扔下我们走了，我们也不会陷入绝境，我这里还有些银钱，完全可以支撑我们回到冀州城，只要省着用一点，完全足够了……”
接下来她说了什么戚风已经听不见了，她脑子里面嗡嗡作响，一道又一道的炸雷接连不断地在她脑海之中闪现，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给逼得崩溃了。
孙梓云居然还有银钱，那些银钱竟然还能支撑着他们姐弟四人到达冀州城……那他们手中至少还有五两银子。
此时此刻的戚风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似的，她全心全意地为这些弟弟妹妹们付出，明明过去她也是个养在深闺之中的娇小姐，可是为了养活他们这些人，她不得不出去做短工，赚取银钱来养活他们，甚至当自己赚的银钱不多没法子让所有人都吃饱的时候，她还会刻意地克扣自己和戚妄的口粮，努力地让他们这姐弟四人填饱肚子。
难怪他们一起逃亡了这么久，自己和戚妄两人因为颠沛流离的生活折腾得瘦骨嶙峋的，可是那姐弟四人却还并没有消瘦多少，他们怕是在自己姐弟二人出去赚钱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拿着银钱去填饱肚子了。
人家这些人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自己和戚妄，可是她却一直心心念念着他们几个人，在他们的眼中自己恐怕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在这一瞬间，戚风的心彻底冷了下来，对孙家那姐弟几个人的感情在此时此刻消失殆尽了。
外面的气温很冷，但是戚风的心却比此时的气温更加冷上几分，她满脸麻木地站在洞口外面的阴影处，听着里面的那姐弟几人对自己和戚妄进行各种言语上的攻击，她扯了扯嘴角，面上的讥讽之色变得越来越浓。
过了好一会儿后，等到里面的谈话声停下了之后，戚妄方才拉着戚风进入了山洞里面。
此时山洞的正中央燃烧着火堆，孙家姐弟四人围绕在火堆旁边，橘色的火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将他们此时的表情清清楚楚地呈现在戚家姐弟面前。
随后跟进来的戚风看到这一幕后，嘴角微微扯了扯，露出略显凉薄的笑容来，不过因为她站在暗处，孙家的那姐弟四个人一时间并没有注意到戚风的神情不对。
孙梓音和孙梓逊孙梓玉姐弟三人看到他们两个回来，嘴角微微扯了扯，扭过头去不搭理他们，几人的架子摆得高高的，面对着戚妄和戚风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把他们当做自己的表哥表姐，反而像是对待下人似的。
过去的戚风被猪油蒙了心，总觉得这姐弟四人是个好的，她没有在意过他们的各种举动，可是现在她清醒过来后，从他们细枝末节的各种行为里就能看出来他们对自己的轻蔑之意。
掏心掏肺地对他们好，结果却生生地养出几只白眼狼来，她还真是蠢得要命。
而孙梓云似乎察觉到了一些不太对，她站了起来，朝着戚妄和戚风两人迎了过来，离得近了，戚风嗅到了孙梓云身上散发的淡淡香气，那不是什么香囊的味道，而是独属于肉包子的味道。
自己和戚妄一天都没有回来，他们倒是不缺吃的，恐怕这姐弟四人还不希望自己和戚妄回来呢，如果他们一直都在的话，这些人也没法子背着他们吃好东西了。
孙梓云没发现戚风的表情不好，走过来之后，她勾了勾嘴角，面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来。
“风姐姐，阿妄哥哥，你们终于回来了，我跟小四他们都担心死你们了，生怕你们出了什么事情，现在你们回来了，我们也能放心了。”
说着，孙梓云朝着他们两人空荡荡的手看了过去，见他们什么东西都没带回来，孙梓云便体贴地说道：“你们今天又是一无所获吗？没关系的，我今天带着弟弟妹妹们采到了一些野果子，味道有些酸涩，但是填饱肚子还是可以的，风姐姐，阿妄哥哥，你们要不要吃一点？”
说着，孙梓云就回头朝着孙梓音嘱咐道：“小四，你把我们采来的野果子拿一些过来，风姐姐和阿妄哥哥应该还没吃饭。”
然而孙梓音闻言，不情不愿地说道：“他们还要吃什么野果子？他们今天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指不定已经在外面吃饱了，哪里还要吃咱们的果子？”
听着孙梓音那不耐烦的声音，孙梓云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厉声说道：“小四，你说什么呢？云姐姐和阿妄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他们怎么可能背着我们吃东西呢？你不要胡说八道了，快点把东西拿过来。”
见孙梓云生气了，孙梓音哪怕满心不情愿，还是跑去角落里将几个长得奇形怪状的野果子拿了出来，然后动作粗暴地塞进了孙梓云的手中。
“这可是咱们明天一天的口粮，谁知道他们走了还不会回来？人家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根本就不管咱们的死活，你非得上赶着给人家这些干嘛……”
她接下来的唠叨声在孙梓云的瞪视下不甘不愿地吞了回去，孙梓音跺了跺脚，重新回到了自己两个弟弟的跟前。
孙梓逊和孙梓玉两人倒是和孙梓音同仇敌忾，兄弟两人都在用充满仇恨的目光看着戚妄和戚风，仿佛在他们面前的不是自己的表哥表姐，而是杀了他们全家的凶手似的。
事实上他们两人一直都是这么坚定不移地相信着，他们觉得自己和戚家兄妹之间有着血海深仇，他们兄妹两人欠了他们家太多太多，就算他们两人当牛做马地伺候他们都难以赎清他们的罪孽。
孙梓云笑着将那几个奇形怪状的果子递了过来，温声细语地劝说着他们吃下去填填肚子。
“风姐姐，阿妄哥哥，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却能填饱肚子，你们两个吃一些吧，你们不用顾忌我们的，明天我们可以再去摘一些回来吃的。”
戚风看着面上带着温柔笑容的孙梓云，心底的冷意一阵阵地往上翻涌着。
此时此刻她并不觉得孙梓云的笑容温柔，也不觉得她做事妥帖，她只觉得可怕，面前的这个女孩子一点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家，反而像是个老谋深算的奸贼。
孙家其他那姐弟三人至少是言行一致，当着他们姐弟的面儿是什么样子，背地里还是什么样子，这样的人虽然恶毒，但是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可怕。
可是孙梓云不一样，明明她对他们姐弟也没有付出过真心，更甚至于她其实跟她的弟弟妹妹们一样，对待他们两人也是充满恨意的，可是当着他们面儿的时候，她却表现出了一副一心一意为他们打算的模样，像是真的对他们有感情似的。
她明明才十四岁，这样的心机手段她到底是从什么地方获得的？
戚风此时脑子已经是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甚至有些害怕孙梓云，只想要离得她远远的。
戚妄看了一眼孙梓云递过来的那些奇形怪状的果子，却并没有伸手去接过来，他的神情淡漠，那双黝黑的眼眸里面也没有多少情绪存在，在他目光注视下，孙梓云有些不太自在地说道：“阿妄哥哥，我说错什么了吗？你怎么突然这么看着我？”
戚妄突然开口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件事情想要跟你们说。”
说着戚妄便将自己今天和蔡老板商量好的事情说了出来。
然而等到戚妄把话说完之后，孙梓云脱口而出道：“这怎么能行？你们不能这样子。”
戚妄和戚风两个人乘船回冀州城，然后让他们这些人留在漳州城等着他们派人过来接他们回去？不可能的，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答应？
此时的孙梓云已经失去了先前的冷静淡然，急急地说道：“阿妄哥哥，你听我说，这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儿呢？人家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让你们搭船回去呢？万一他们把你们给卖了可怎么办？”
对着戚妄说完之后，见他不为所动，孙梓云又扭头看向了戚风，声音变得比之前更加急促了几分：“风姐姐，阿妄哥哥年纪小，他很可能是被人给欺骗了，也许那个所谓的蔡老板是人牙子，做的就是贩卖人丁的买卖，你们这要是跟着去，岂不是羊入狼口了？”
他们要回冀州城？不行，这绝对不行，他们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回到冀州城去！
戚妄突如其来的一番话打断了孙梓云所有的计划，她此时已经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来，只能一遍又一遍说着这样不行。
“还有，你们若是走了，那我和小四小五小六该怎么办？小五小六还病着，小四的身体也不好，我一个人要照顾他们三个人，这哪里能照顾得过来？”
眼见着孙梓云额头上急得都冒出了汗水来，戚妄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觉得孙梓云的反应有些不太对劲儿。
她好像知道些什么似的，现在她在做的就是极力阻止他们回到冀州城。
戚妄想起了原剧情中发生的事情，在戚风卖身换取了钱财之后，他们雇马车的话可以在十天之内赶往冀州城，可是偏偏就是这么巧，那钱他们还没有焐热就被人给偷了。
而没了钱的他们又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不得不靠着两条腿前往冀州城。
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丢了钱财没法子雇马车不说，小五小六两个还常常生病，害得原主不得不想办法赚钱来为他们两个人治病调养身体，步行最多二十多天就能到冀州城的，被这么一拖，生生拖到了一个半月。
原主之前没有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拖延脚程的，毕竟风餐露宿的日子很不好过，他们一路走回去就跟逃荒乞讨似的，饥一顿饱一顿的不说，路上也遇到了很多危险，如果有能力可以早早回到冀州城，谁会这么拖延时间？
但是此时孙梓云的样子却让戚妄产生了怀疑——原剧情之中偷了戚风卖身钱的人是孙梓音，而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让戚风做更长时间的奴婢，要让她狠狠地被人折辱，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确实很像是孙梓音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但是戚妄记得孙梓音是一个喜欢享受的姑娘，让自己靠着两条腿走一个半月，只为了磋磨戚风，这种蠢到极致的事情她应该不会去做。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其中是否有孙梓云的手笔？
那本小说里的孙梓云温柔善良，性格坚韧独立，原主也是在后来父母双亡，他自己也抑郁而终之后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但即便是那个时候，原主其实也没有怀疑过孙梓云。
因为孙梓云伪装的实在是太好了，遭受了那么多折磨的原主也没有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但是现在戚妄却恍然觉得，原主所看到的那些真相未必就是真相。
没等孙梓云说完，戚妄便打断了她的话。
“梓云，这件事情完全可行，你们之前不是还想着要让我姐姐卖身换取银钱，然后我们在拿着这笔钱回到冀州城的吗？”
说到这里，戚妄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讥诮。
“现在其实跟之前我们打算的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不同的是卖身为奴的成为你们而已。”
“那怎么能一样？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入了奴籍？”
孙梓云脱口而出道，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她暗叫一声不妙，脸色顿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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