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2章 凄惨老实人
让戚妄闭嘴了之后, 村长方才回头，看向了戚老头和戚老太两人。
他做村长时间长了，身上只有一股子威严在, 戚老头戚老太两个对着戚妄能撒泼咒骂, 但是对着他这个村长，可是不敢像先前那样子嚣张跋扈了，老两口瞬间蔫吧了下来，模样甭提多乖觉了。
“戚长顺, 王桂兰，你们两个来这里闹什么闹？还带着你们的儿子媳妇儿，女儿女婿过来，怎么，是觉得两个人闹着不过劲儿，找他们一起来帮忙了？”
村长也是着实看不上戚家这些人，在他看来，戚长顺王桂兰，包括他养的三个孩子从根儿上都是歪的, 过去他就看他们一家不顺眼了，这一次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 更是没头没脸地给他们训斥了一番。
戚家在这桃花村也不是大户，旁支亲戚不多, 这也是村长能这么腰杆儿笔直训斥他们的原因。
戚家大门外此时已经站了不少人，都是听到这边儿动静过来看热闹的，村长也是有心杀鸡儆猴, 肃一肃村里的风气，好让大家伙儿都知道，甭管他们怎么样, 都得夹起尾巴来做人。
“老四不是你们的孩子么？你们对他怎么就没有一丁点儿的好？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想咋滴，当着我的面儿就喊打喊杀的，这是不把我这个村长放在眼里？”
这帽子扣得就有些大了，戚长顺急忙开口辩解道：“村长，你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就是这老四不听话，我想教训教训他，我都多也大的人了，这点儿数还能不知道？”
王桂兰也被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儿，只是村长都发飙了，她也不敢说些啥，整个人很快便蔫吧了下去，唯唯诺诺地站在戚长顺身边，啥话都不敢说。
甭看她当着家里面的人猖狂的不行，实际上她就是个门里猴，对着家人厉害，可是对着外人，尤其像是村长这样子拿着权的，她是屁都不敢放，甭提多老实了。
在戚长顺辩解完后，戚妄幽幽地开口说道：“我没不听话，实在是你们欺人太甚，又要我的鸡又要我的蛋，还让我把剩下的钱全都给你们，我实在是遭不住了，我现在就只有这些家底儿了，要是都给你们拿去了，跟要我命有啥区别？这样的话还不如被你们给打死算了，也好过这样一刀一刀地活剐了。”
他的声音并不算大，但是却将将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他的声音，明明说得是委屈至极的话，可是他的表情却并没有太多变化，整个人看起来似乎都已经麻木了似的。
这要不是因为被折腾得太多，心都死了，能是这个样子？戚老四过去多听话啊，那是要啥给啥，自己地里的活儿干完了，还去帮几个哥哥姐姐干，他家那堆人找他不过是一张嘴的事儿，旁人问他屈不屈的时候，他只是傻呵呵地笑，一句家里人的坏话都不会说。
可是看他今天这架势，显然是委屈到了极点，否则的话他也不会豁出去说这么一番话。
在这个世界上，人们虽然大多时候都喜欢恃强凌弱，但是同情弱者也是人的本能，虽然戚妄长得人高马大的，可是跟对方那么老些人相比较起来，他可就是妥妥的弱者，大家心里的天平自然也就往戚妄这边儿歪了。
要说王桂兰面对村长的时候那叫要多窝囊有多窝囊，可是对着自己这个向来不讨喜的儿子时，那是要多嚣张有多嚣张，戚妄的话音刚落，她便朝着他叫唤了起来。
“怎么，你是不服气不成？我是你妈，要你点儿东西怎么了？你孝敬我是应该的。更何况你一个猪脑子蠢驴样的人，能养好鸡？说不定明儿那些鸡就全都被你给折腾死了，你乱花钱，我帮着你管管钱怎么了？你的鸡养不活，我帮着你养养怎么了？亏我一心为你打算，你就是这么看你娘老子的？”
听她这意思，似乎她来要这些东西还贼有理似的。
这种厚颜无耻之徒，戚妄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过了，但凡她有一句话是真的，戚妄也就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里了。
“你是为我打算的？那你让我大姐二哥三哥来拿我东西做什么？还让我拿笼子平分给他们三人，钱也得分好了给他们，你说你帮我忙，给我养，让我给他们做什么？”
这话一说出来，外面的村民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今儿还真是大开眼界了，见过厚颜无耻的，他们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且不说一个成年有家有业被分出去的儿子需不需要这当娘老子的把钱和东西都拿去掌管，就算王桂兰真是好心，要为自己的孩子筹谋，觉得他败家，要帮他好好把握把握，可是让自己其他三个孩子平分东西做什么？
这哪里是帮人，这分明就是来抢东西了。
“你胡说八道，你这样子编排污蔑你爹你妈，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王桂兰气得破口大骂了起来，跳着脚地想去揍人，看她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可真是半点儿慈母之心都没有。
戚妄护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往后退了一步，认真地开口说道：“如果老天爷真长了眼睛的话，劈也不会先劈我的，毕竟这里这么多人呢，它也得看准了劈。”
这话一说出来，外面的村民们顿时哄堂大笑了起来。
“从前怎么没有发现，戚老四这么会说俏皮话呢？”
“我看戚老四是真伤了心，铁了心要闹开了，不过也对，要是我摊上这样的爹妈，早就不来往了，还能等到现在？”
村民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大都是支持戚妄的。
这年月已经变了，不再是旧时候那种孝道大过天的年代了，老以前这当爹妈的就算要孩子命孩子也得给，但现在是新社会了，爹妈偏心眼儿，为老不尊，孩子也不用那么愚孝。
而此时李谷华和张带娣他们终于把戚家那三兄妹给扶起来了，他们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哪里能让戚妄往他们身上泼脏水？
戚宝珠当即开口说道：“老四，你这是说啥话呢？爹妈哪儿对不起你了？让你这么诬赖他们？不想孝敬就不想孝敬，干啥往爹妈身上泼脏水？”
戚妄掀起眼皮看了戚宝珠一眼，说道：“我诬赖人？我啥时候不孝顺了？前几年的时候，你说爹妈在家无聊，先搞两个收音机听听，找我拿钱，那是我跟着去买的，□□我还收着呢，只是不知道给爹妈买的收音机，怎么到你家里去了？”
对着这些人戚妄也没有客气的意思，一把就把戚宝珠的老底儿给掀开了，虽然他们借的钱没有凭据，但是从他这里搜刮的东西，他可是有凭据在的，原主倒也不是故意收着这些东西做证据，只是有这么个小癖好，啥单据都收着，如果不是前两天请养鸡场的人吃饭他下意识地找人要了单据收起来，戚妄还真没有想起来有这一茬。
要过的钱口说无凭，但是单据可做不了假，如果那些东西真的是他们自己凭本事弄到的，票据什么的怎么能在戚妄手里面？
戚宝珠哪里想到几年前的票据戚妄都能收着？被戚妄这么一说，她的脸皮瞬间涨得通红，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戚家那两兄弟心里面咯噔一下，面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们可也从戚妄手里面弄过不少东西，除了钱啥的，衣服被单什么的也要过不少，那都是戚妄自己去买送到他们家里面去的，如果那些东西戚妄全都留着单据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原本嚣张至极的戚家人身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层的冷汗来，嘴巴哆嗦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村长闻言，皱着眉头看向戚妄：“票据啥的是咋回事儿？”
戚妄没管戚家人变了的脸色，回答了村长的问题：“也没啥，就是这些年我的好爹妈还有好兄姐从我这里要了不少东西，单据啥的都在我这里收着呢，当初他们说的时候，是先让我买，回头给我钱，等给钱再把票据啥的拿回去，不过后来可能是贵人多忘事儿，就忘了这回事儿了，所以那些单据全都在我手里面了。”
村长的脸瞬间就黑了下去，他狠狠地瞪了戚宝林他们几个一眼，让戚妄去把单据啥的都拿出来。
他倒是想要看看，戚家这群不要脸的到底从戚妄手里面搜刮了多少东西去。
让这几个人不痛快的事情，戚妄从来不吝啬去做，更何况他闹得这么大，也是想要把他们从原主手里弄去的钱给弄回来一些，那些没有借据的钱也就算了，这些买了东西的钱可不能少。
毕竟他现在日子不好过，还有两个孩子要养，钱能多一点儿是一点儿。
得了村长的话之后，戚妄立马回了屋子，没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抱着一个小饼干盒子出来，然后打开盒子，将里面那些林林总总的票据给村长看。
戚家的那些人见情况不对，当即就想着要跑走了，但是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们怎么能让他们跑了？他们全都堵在了大门口，拦着不给戚家人走。
“唉，你们这就没意思了，跑这么快干嘛？先看看戚老四能拿出什么东西来呗。”
“就是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这样子，我们大家就要怀疑你们是不是真的一肚子歪心肠子，成天想着要祸害你们的亲弟弟。”
“别走别走，要不是你们弄的，咱们帮你们一起声讨戚老四。”
大家嘴上虽然说着要帮忙，可实际上谁都知道，其实他们只是想要看热闹而已，顺便帮戚妄拦着点儿人，省得他们跑了就不认账了。
这边儿戚家人闹着要出去，而那边儿的戚妄已经将单据啥的都交给了村长。
这些单据年代不同，最早一张都能追溯到十年前了，因为保存的很好的缘故，除了有些发黄之外，倒是并没有多大的问题。
“村长，我不认识字儿，但是记性很好，谁让我买的东西，说好啥时候还钱，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但是你也知道的，我这人也好面子，他们不说还钱，我也不能上赶着去要不是？所以就耽搁了下来。”
村长一张张地翻了过去，越看脸越黑，发现每张单据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二三这样的数，他便问了一句：“这是啥？”
戚妄说道：“这是记号，一是我大姐，二是我二哥，三是三哥，人家不都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吗？我怕我自己记差了，就标记上了。”
当然这些标记并不是原主标上的，他给那些东西的时候就没有打算要回来过，自然也不会往上标记好，留下这些单据也不是为了要钱，只是纯粹的收集癖好而已，不过戚妄并不是原主，他也不会像是原主那样当牛做马任劳任怨地被人欺负，所以发现了这盒子单据后，他就根据自己的记忆，全都给标记好了。
以戚家人的尿性，知道他有这么多东西后，铁定会找他来要钱的，所以戚妄早就做好了准备，专门等着他们入套。
只有一次把这些人都收拾服了，他们才会老实下来，不在搞什么幺蛾子了。
虽然简单粗暴，但却是很有效的，这不，看到这些单据后，粗略算了一下金额，村长的脸色便黑得跟锅底一样。
接着他把手中的单据给了其他几个村干部，让他们跟着一起瞧瞧。
老实说，他们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这兄弟姐妹之间，沾点儿便宜是挺正常的事情，这是人之常情，可是把自己的兄弟当成长工一样剥削，这可真没有几个人了。
“看看这些，呢子大衣，的确良布，收音机，被子褥子……”
这些村干部们简单地算了一下，便得出了个数来。
这十年间的时间里面，他们兄妹三人花了戚妄能有两千来块钱。
要说这些东西是戚长顺他们两口子用的还能勉强说得过去，可是这些东西都是戚家那兄妹三个人弄去的，这就说不过去了。
没听说养父母还要养兄姐的，而且还是成家立业的兄姐，瞧瞧他们要去的都是啥东西，呢子大衣，的确良布，收音机，这些都是好东西，他们倒是会享受，就是可怜他们的弟弟，要被他们如此盘剥了。
大家伙儿看戚家那堆人的眼神都不对了，觉得他们比那旧社会的周扒皮还可恶，不对，他们倒是比周扒皮好一点儿，还给戚妄留了点儿钱，没有全都剥削干净……
而在他们震惊的时候，戚妄再次开口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过去那些年我有多拼命你们也是见着的，啥脏的累的，旁人不愿意干的我都干，就是为了赚钱，我始终觉得我虽然苦虽然累，但是比我哥哥姐姐他们的日子好一点儿，所以他们张嘴找我帮忙的时候，我能帮也就帮了，过去的时候我总想着他们有钱了能还给我，结果今儿的事情让我看清了，原来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还我钱。”
说到这里，戚妄闷声闷气地开口说道：“村长，今儿你们都在，我还请你们给我做个主，帮我把钱要回来。先头他们找我要的钱没借条，我口说无凭，也就算了，那些钱就当时我送给他们的了。但是这些东西都是我去给人卸煤，抗麻袋，修房子啥的赚回来的，都是我的血汗钱，现在我身体不行了，以后还有日子要过，能要回一点儿是一点儿，要不然我们父子三人的日子真没法过了……”
戚家兄妹几个一听要说还钱，立马就不干了，原本他们还有些怂，可是现在立马就精神了起来，指着戚妄骂了起来。
戚长顺和王桂兰也是，跟着自己孩子们一起怒骂，那架势，压根儿就没有把戚妄当自己的孩子，就是当仇人一样对待的。
他们气得要命，骂人的时候自然是污言秽语，啥难听骂啥，简直是不堪入耳，就算是生死仇人也不过如此了。
其他的村民们也都大开眼界，对戚家人的行为不齿至极——做人做到这种份上，他们也是独一份的了，这还能是人么？
戚妄也不跟他们对骂，而是看着村长说道：“村长，要是你不给我做主的话，我就去找派出所，让警察同志给我做主。”
得，要是真闹到警察那儿去，他们桃花村也就出名了。
戚妄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朗了，村长知道，他是来真的，如果他不给戚妄做主的话，他一定会去报警的。
眼看着戚家人还在胡搅蛮缠，村长大喝一声，制止了他们：“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赶紧把钱还了，你们也不嫌丢人，算下来一家也就八百来块，你们的日子都不难过，这钱给得起的。”
这些钱他们当然给得起，但是如果他们舍得花自己的钱，还会去剥削戚妄的吗？戚家这些兄妹自然是不愿意的，闹着说戚妄造假，冤枉他们。
戚妄不惯着他们的毛病，直接说道：“买的是啥这票据上都清清楚楚写着呢，衣服料子啥的你们都在用着呢，要是你们自己买的，票怎么能在我这儿？要么还钱，要么咱们就去派出所，你们看着办。”
戚妄死咬着不松口，村长又逼着他们给钱，戚家三兄妹想拖一拖，都被戚妄无情拒绝了，他今天是一定要拿到钱的，谁说都不好使。
“村长，今儿是你们都在这儿，我才敢要钱的，要是你们不在，不给我撑腰，他们肯定不会把钱还给我的，所以还请你们帮帮我，今天这钱一定是要拿回来，要不然的话，等两天他们带着爹妈来逼我要这些票据，我只能任由着他们欺负了。”
戚家人被戚妄这无耻的话气了个仰倒，现在是谁欺负谁？他们身上挨的打还疼着呢。
然而村长和那些村干部都站在戚妄那边儿，村民们也都不帮他们，戚家这些人没法子，只能回去拿钱还给戚妄，然后把戚妄手里的那些票据给换回去。
还了钱之后，戚家人实在懒得再看戚妄那得意洋洋的样子，灰溜溜地离开了。
不过经过今天这事儿后，他们的名声可是彻底被败坏掉了，连自己亲兄弟都能算计的人，谁还敢跟他们处？不怕被他们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吗？
这些事情戚妄并不在意，拿到钱后，他又有了新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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