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共识
郑鹭毫无防备。
郑鹭觉得只是个普通路人听见他和曲白椰的对话, 有些兴趣，插了一句嘴而已。
对郑鹭来说却正好。
他和曲白椰不过刚认识的同事, 楚辞让他单独给曲白椰讲解古建筑，不仅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有有点尬，多一位听众感觉就好多了。
而且这位听众似乎是本地人，搞不好能对酒店多一点了解呢！
“你们不知道吗？酒店附近就有一座古迹，还有一截古长城呢！”“本地人”施京友善的说道，“这家酒店的观景台就是为了观赏古长城而建造的。”
“那现在看不见岂不是很可惜？”
“本来也可看不见。”施京详细的跟郑鹭讲解了临天市古迹开发的困难。
他在来之前，是得到了关于楚辞和不周酒店的详细资料的, 所以施京提起不周酒店周遭古迹的状况是信手拈来, 比本地人还本地人。
郑鹭和曲白椰都听得很惋惜。
“原来还有这种事啊！”郑鹭感叹道。
他心中暗自决定，等他预约到了不周酒店的房间——以不周酒店现在的入住率，就算是内部员工，也需要两个月——招待爷爷他们过来旅游的时候，一定要带他们去看看古迹。
“小老板之所以对让我们保留古城原貌那么耿耿于怀, 应该是对那片古迹的遗憾吧！”曲白椰也非常感慨，当即摸出了画板，“看来是我弄错了重点，再改改好了。”
施京瞥了一眼曲白椰的画板, 感觉那不是正常世界的建筑，顿时有点懵懂。
他装作不在意的问道：“你们是要修复古城吗？”
“不, 我们要造太空港。”曲白椰心不在意的答道。
“啊？”
施京更莫名其妙了。
他的惊讶甚至在表情上露了出来，看得郑鹭“嘿”的喷笑出来。
施京回过神来, 跟着笑了两声。
他也觉得有点离谱。
楚辞就算掌握了黑科技, 应该也和太空无关, 至少这不是一个人可以搞出来的。
“太空港？你们是要做全息游戏吗？”施京有点生硬的问道。
“还不知道, ”郑鹭不疑有他，随口就将之前建筑师们的各种推测说了出来，“现在我们正在学习怎么设计全息设备的安装（大概）呢！”
这孩子有必要加强保密意识啊！
竟然一问就问出来了。
施京有些担忧的看了郑鹭一眼，觉得幸好今天在这里的是自己。
不过，所谓的“全息设备”竟然可以教给国内的建筑师自己来安装吗？楚辞手里有核心技术吗？
施京心头一热：“你们知道全息设备怎么安装？”
“我……”
“郑鹭。”曲白椰这时候拽了郑鹭一下。
他刚刚低头备注了两笔画面，没想到回过神来，话题就有点不对劲了。
郑鹭还有点茫然。
曲白椰警惕的看了施京，勉强的勾了一下嘴角：“设备有什么好看的呢？客人对全息技术那么感兴趣，不如去观赏凌晨的云鲸，比跟我们说话有趣多了。”
他这么说着，拉着郑鹭飞了起来。
“我们去宫殿那边看看。”
郑鹭这才回过神来，惊恐的问道：“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
“那也没有，不过别和没关系的人……”
曲白椰的声音伴随着云层上升，飘散开来，后面的就听不见了。
“……暴露了啊！”施京苦笑道。
他没办法追着曲白椰他们，也没必要。
施京看了看周围，没找到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就走出了“全息古城”，而大门正对着的休息室还挂着“生态示范村奈布·纺织展示点”的横幅。
施京进去的时候看了一遍，出来的时候又看了一遍。
施京凝视着横幅，缓慢的嘀咕道：
“凌晨的云鲸……？”
施京在十二点以后，去了观景台。
夜晚的顶楼却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冷清，钓台上还有不少人，很多会员沉迷于夜钓的风情，甚至还有莫名其妙的谣言说，镶着月光的云朵更能代表真心，导致夜钓的情侣增加了。
施京远远的看了钓台一眼，并没有去凑热闹，而是向观景台东侧走去。
那个方向相对宽敞，白天里是最好欣赏云鲸的位置，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看见云镜喷洒云雾形成双层云海的壮观景象。
不过到了晚上，视野变得不好，无法观赏鲸鱼，自然游客也减少了，至少施京在栏杆旁边坐了两个多小时，只有五对情侣牵着手路过，还是最开始那半个小时走过去的。
施京却没有离开，他一直在那儿等到了凌晨三点。
一壶热茶突然放在了他的旁边。
“要来一杯云雾茶吗？”含着笑意的声音问道。
“抱歉，我不知道暗号，”施京简单粗暴的拿出了证件，“相关情报口的同志现在忙得鸡飞狗跳的，我是临时调配过来看看的。”
又不是谍战片，哪有那么多戏。
“哦……”楚辞似乎因为这个开场白愣了愣，不过他拿过施京的证件很认真的检查了一下，“本来也没什么暗号，我只是个程序员。”
“能搞到‘全息技术’的程序员？”施京问道。
“不是我的功劳，我只是个工具人，”楚辞简单的说，“我只是做个中介而已，本来办完了手续，拿到了东西就没我什么事的，可是突然就没人理我了！我拿着东西不知道该交给谁，‘对面’又催得紧，再拖下去有违约的嫌疑，所以我干脆就先把生意做了起来，等人来找我。”
施京和已知的情报核对了一下，觉得相当合理。
楚辞并不算内部人员。
他因为工作性质，以他的名义作掩护，引进一些设备签个合同都很正常，但正好遇到那边失联，楚辞被撂在中途，不知道怎么做是非常合理的。
施京苦笑道：“但是，你搞得动静也太大了吧！”
“我觉得这样，至少没人敢直接动我，”楚辞说道，并且微笑道，“也能得到足够的重视……您不就来了吗？”
施京闻言，奇怪的问道：“我怎么暴露的？”
“大体上，能找我家员工问东问西的，都很可疑，”楚辞笑笑道，“我让他们建议所有人上来吹风，再看看其中哪些人有正气的，就过来搭个讪。”
楚辞补充道：“广撒网嘛！”
因此被吹了半夜风的施京：……
你到底觉得“正气”是什么东西？！
楚辞接着问道：“所以，需要我上交国家吗？”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施京正色道。
他连楚辞要上交什么都不清楚呢！
施京顿了顿，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这个到底是什么？真的是全息技术吗？”
“如果你不知道，那说明你不能知道。”楚辞说道。
施京就笑了一声。
他本来也没指望楚辞回答。
不过在听楚辞拒绝后，施京放松了很多，还笑着问楚辞：“你想上交吗？”
“我倒是很想丢掉这个烂摊子，但大概率不可能，”楚辞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边让我签了一堆的保密协议，而且上交了，他们大概率不会给我后续设备了。反倒是维持现在的情况还行，反正他们只要钱钱钱——”
这句话绝对是大实话。
不管是不是开拓者，擅自将高级文明的科技传播到低阶文明星球，帮助低阶文明提升文明等级的，都会违反《星际文明保护法》，轻则流放，重则死刑。
就算是一级通缉犯，这个罪责还是有点麻烦的。
施京不知道楚辞话中的含义，听着只寻思了一会儿。
回去后，应该有专人会去检查楚辞那堆合同。
如果楚辞说的是真话，那么这个“全息设备”（不管它到底是什么吧）最后大概率确实会几乎让楚辞负责下去。
毕竟楚辞就是该任务的责任人，而且从能力和思想作风来看，也确实可以继续执行下去。
施京道：“如果，我说如果，继续由你负责的话，你有什么需求吗？”
“我需要组织上的援助！”楚辞一下子就振作了起来，“蓝星币我可以自己挣！员工我也可以雇！但是请给我两个，不，三个生物学家！农学家也行！”
啧，这孩子等待救援很久了吧？看看把孩子给饿的。
“等一下，你要生物学家和农学家做什么？”施京奇怪道。
楚辞腼腆的笑了笑。
又是保密内容？
施京决定回去以后再打听一下那个倒霉的设施到底在研究什么鬼玩意。
施京古怪道：“让我们派人不要紧吗？不会违反你的保密条款吗？”
“其实只要不把设备拆开来——其实我觉得拆开来也没问题，但大概率装不回去了，也不能维修，后果会很麻烦——只‘看看’的话，是不违背条款的。”楚辞笑道。
施京就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会把你的需求汇报上去的。”
“谢谢了。”楚辞笑道。
两个人接着没有继续交谈。
因为双方（其实是施京单方面）的情报隔着一层的缘故，也没什么好继续的。
他们像是偶然在凌晨遇到的老板和客人一样，坐在栏杆前喝了半杯茶。
楚辞突然问道：“……他们到底怎样了？”
施京终于找到机会将今晚梗了一晚的台词还了回去：“你不知道，说明你不能知道。”
“抱歉，”楚辞的声音有点飘忽，“葛叔……葛队长就像是我的爸爸一样。”
施京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缓慢的说道，“虽然不能多说，但他应该还好，我们一直接收到他们发来的信号。”
“那就好。”
楚辞眺望着远处的云海。
施京盯着楚辞看了一会儿，觉得他似乎不会再说了什么，就转身准备离开。
也就是这时候，楚辞幽幽的说道：“___，____。”
那依稀是个坐标。
但施京的表情一下子就认真了起来。
“我们会调查的。”
他大踏步的离开了观景台。
楚辞坐在原地，注视着月光下如同白雪般闪耀的云海好一会儿，然后才低低的笑了出来。
“是啊，快点吧！尽快把葛维安救回来。”
“也快点把‘我’挖出来！”
“也许‘我’还能活着呢！”
第二天，评选团在没有惊动酒店老板的情况下，离开了不周酒店，正像是他们（自以为）悄无声息的到来一样。
伴随着他们的离开，夜晚的对话也如同露珠般的消失了，似乎无人知道。
——表面上如此，事实上，施京回去以后，除了交了一份十几页的报告，还附带了一份完整的视频，里面不仅拍摄了不周酒店的全部状况，还附带着夜晚和楚辞的全部对话。
上面的态度不得而知。
但在一个蓝星周后，夏秀英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是。”
夏秀英听着电话另一端的内容，瞪大了眼睛，嘴角也不由的勾了起来。
看她这个表情，附近的员工等她放下电话以后，不由问道：
“老板娘，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中了！我们中了！”夏秀英兴奋的说道。
“什么中了？彩票？”
“不是，是评选活动！我们入选了‘生态旅游’推荐酒店名单！”
夏秀英兴奋的说道。
虽然她基本上都忘记这件事了，但好消息就是好消息，尤其这个消息能带来大量的客人和后续宣传的时候，更别提还有一笔低息贷款了。
啊，对了，低息贷款……
夏秀英对这笔钱有点为难，因为她对“贷款”的概念还更接近欠了银行的钱的概念，连楚辞的房子都是全款买的，她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笔钱。
这种大事，她还是决定找人商量一下：“我要告诉辞儿这个好消息！说起来，他人呢？我怎么好像从早上就没看过他？！”
在场的员工们互相看了看，没人知道，只有余惜默默的向后退了两步。
夏秀英一下子就锁定了她：“惜惜，你知道他去哪里了？”
“……小辞说，他有一些以前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所以早上就出去了。”余惜有点后悔没有早点告诉夏秀英，现在这个时机，显然不太好。
夏秀英听了果然皱了皱眉，她觉得不对。
楚辞那头猪儿子从小就这样，觉得夏秀英会生气的事情不会直接自己说，而是求了余惜转告以后，就自己先去做了。
果然，余惜接着说道：“大概……三天后回来。”
“哈？！”
夏秀英的怒吼几乎穿透了不周酒店。
可惜就算这样，她的声音也无法传达到太空中。
这时候的楚辞不仅仅离开了蓝星，还离开了他要开拓的星系。
他已经到达了离他星体最近的外宇宙流动太空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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