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幕后
我果然应该早点回去的
罗兰夫人揪住自己的长耳朵想道。
是的, 罗兰夫人。
这位六角星域的域主大人自从被楚辞上次招待科特勒特使的宴会宣传被邀请来到月宫太空港以后，几个月了，一直没有回去。
别问, 问就拖延症。
罗兰夫人作为一个死宅，外出这件事光想想就觉得心累，而且太空港的旅馆住得也太舒服了早中晚饭都有见所未见的美味食物, 光是绿叶菜就有几十种，更别说环境幽静, 空气里永远漂浮着桂树的香气, 还有雾气沐浴之类的服务了。
罗兰夫人觉得自己能住一辈子
何况罗兰夫人虽然身为六角星域的域主, 但实际上一直是“自闭办公”, 倒也不会对六角星域的运行造成影响。
罗兰夫人就那么一天一天的拖了下来, 甚至在住久了之后，她还愿意走出房门, 在太空港内散步了。
这是罗兰夫人在自己的领主府邸都不会愿意做的事情。
说到底, 罗兰夫人的自闭症来自外界的恶意。
她的血缘, 她的耳朵，她的婚姻, 罗兰夫人从小就生活在留言和非议当中, 即使她现在贵为一个星域的域主, 也不能将所有人的嘴巴缝起来，大家只会更热烈的议论她的一切。
所以罗兰夫人不想外出, 不想遇到任何人, 不想给任何人有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的机会。
月宫太空港就不同了。
除了这里那位几乎不在罗兰夫人面前露面的太空港主人以外，没人知道罗兰夫人的身份, 当然也没人会议论她, 更别说还有空间折叠设备可以屏蔽掉不想看见的人, 这让罗兰夫人产生了自己位于“一人星球”的安全感。
纵使如此，罗兰夫人还是不愿意去小吃街比较热闹的地方的。
但每天餐点以后，绕着不同的路线散步，成了罗兰夫人新的乐趣。
今天早餐后，罗兰夫人就顺着长廊向太空港的外接待口走去，因为某些原因，她对这儿在意很久了，并且观察了很多天，确认每天的这个时候，接待口一定没人，所以她才选择了这条散步路线的。
结果，她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先是不怀好意的研究员，然后是不知道是水族还是虫族还是死亡星域生物的奇怪变形体，还是自称为“太空港主人”的不明生物。
罗兰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很确定自己遇到大事了
等到楚辞和“利坦”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长廊的另一端的十五分钟以后，罗兰夫人才连滚带爬的从交流的阴影中爬出来，并且下意识的向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高高的柱子上，赫然还有一只眼睛注视她。
“噫”
罗兰夫人浑身毛都炸开了。
她揪住耳朵，迅速的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果然不该随便出门的，出门尽是只能遇到不好的东西。”罗兰夫人一边迅速的奔跑着，一边哭道，“我也应该早点回去的这下子回不去了”
罗兰夫人很有觉悟。
她早就意识到，这个太空港是个彻底的封闭空间。
别看罗兰夫人的星舰就在附近，可即使是最高防御型号的星舰，没有相对应的驾驶技术的话，也别想顺畅的逃脱外围那些恒星的包围圈。
至于那条蔚蓝航道，则是水族的专用航道，普通星舰泡入那蓝色的液体中，会不会瞬间解体不知道，但星舰中的乘客绝对会先一步疯狂。
罗兰夫人的拖延症一犯再犯，除了因为住得舒服不想上路以外，还有一个重大原因是，她无法下定决心，让这里的主人打开空间通道。
毕竟让对方打开空间通道和对方交流对方亲自送别。
这对社恐来说，负担太大了。
当然，早知道会撞见这里主人的秘密，罗兰夫人一定在特使离开之前就跑了，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现在，她想跑，对方也不会让她跑。
至少就罗兰夫人自己来说，如果有人发现了她的秘密，她是不会让对方跑掉的。
“冷静，冷静也不一定会抓住，如果可以先逃走的话。”
她这么说着，脚步慢了下来。
虽然罗兰夫人逃离接待口长廊的时候惊慌失措，但她并不是完全乱跑的。
罗兰夫人在这半个月里，一直观察着这个太空港这似乎是她属于半兔人的本能，哪怕被关在屋子里，她也会观察外界信息，掌握所能掌握的情报，也因此，她才可以摆脱父亲的控制，成为六角星域的域主。
现在，罗兰夫人正站在了美食街下方的第二层仓库处。
这个仓库储存了美食街料理机所需要的原材料，自然不是让普通客人靠近的地方，但也有例外，比如说，运送材料的“工人”。
罗兰夫人在原地等候了相当一段时间。
终于在固定的送货时间里，几只拉着小车的半兔人蹦蹦跳跳的出现了。
“请坐。”
楚辞对“利坦”说道。
他们现在位于太空港旅馆的公用会客厅中。
楚辞平时住在不周酒店的住宿部，他没有就没在太空港这里准备自己专用房间了。
“利坦”也不是在意这点小事的存在。
只是它看了看面前的椅子，好像有点吃不准将自己的灰色雾气笼罩进去，还是再变化出尾巴，盘在上面。
好像两个姿势都和“坐”无关。
“你应该是从不久前，从星之渊到达这里的吧”楚辞单刀直入的问道“利坦也就是你现在这个相貌的主人，在蔚蓝星域打架，击毁的那艘星舰”
“水族已经发现我的事情了吗”“利坦”说道。
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否认的了。
不过“利坦”有点惊讶的，它没想到水族的调查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它以为星舰上那群人不会容易供出自己的下落，它更没想到水族已经告诉了楚辞这件事。
这让“利坦”对水族的办事效率有点误判。
“利坦”问道“水族已经发出了通缉令了吗”
“水族为什么要通缉你”楚辞奇怪道。
“也对，”“利坦”苦笑道，“但群星不会放过我吧”
“水族为什么要告诉群星这件事”
“利坦”惊讶道“为什么怎么说我也是一个s级别的危险实验品，还有严重的污染危险。像是我这样的实验动物逃脱，蔚蓝星域知道了，就算不协助捕捉，也至少会拿捏一下对方吧”
这你就太高估水族的智商了。
事实上，那群水族根本就不在意他们抓了个什么东西，转头就能忘记，只怕那群黑船上的成员被关到彻底腐烂了，也不会有人鱼想起他们了。
不过这样说自己的盟友可不太好，楚辞笑而不答。
“利坦”却误会了“难道是你阻止它们”
“算不上，本来这对水族也不算什么大事。”楚辞暧昧的说道。
“利坦”只以为楚辞在谦虚。
它虽然变成了“利坦”的样子，但它这种变形只是单纯的拟态，并没有利坦本蛇的记忆，何况在蔚蓝星域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对水族脑子进水的了解程度不太深。
而根据常理，正常人是做不出看见一个s级的危险实验品逃走了，还不管不问的。
所以“利坦”以为，水族不追究这件事，是有楚辞的调停。
“你和水族关系真好。”“利坦”说道。
楚辞也没有在这件事上详细解释，他专注的看向了“利坦”，用温柔而真诚的口气说道“比起这个，他们究竟想要对你做什么”
楚辞这是委婉的在问，群星帝国把“利坦”送到外宇宙，到底有什么目的。
“利坦”闻言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只是个实验动物，我也不知道。”
说谎。
楚辞断定道。
虽然“利坦”表情很冷淡，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但遇上楚辞这个“行家”，它的谎言自然没什么意义。
当然，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利坦”不愿意回答也是正常的。
“利坦”明显没有彻底放下警戒的态度，它用红瞳盯着楚辞，反问道“你呢为什么”
它试图询问，但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对面这人的身份似乎很复杂，而且“利坦”在路上仔细想了想，似乎不记得那个研究所有类似的“实验动物”逃脱的事情。
“我还是再介绍一次自己吧，”楚辞说道，“我是楚辞，也是人鱼楚楚，不过在群星帝国，人们一般认为我是荆棘公爵的长子，已经消失的原初文明的后裔，瑟优。”
“原初文明”“利坦”沉吟道，“我听说过你，身为贵族的”
“实验动物，对吧”楚辞笑道。
他当然知道研究所内一些人怎么讨论自己的。
“利坦”的表情却凝重起来“可是，你还是有群星血统啊，他们怎么对你怎么也做到了那种地步”
“我的群星血统，本来就是为了成为实验品而混合进去的啊”楚辞苦笑道，“说到底，基因合成实验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让群星人拥有最完美的基因，如果实验过程中没有真正的群星血统，他们不是反而白做了吗”
楚辞这么说完，仔细观察着“利坦”的表情。
他所说的“基因合成实验”，是星之渊研究所除了自己这个“原初文明血统后裔”以外，进行的最多的项目。
群星人为此采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种族样本，甚至可以说囊括了全宇宙已发现的种族，楚辞的几个马甲的基因，都是从这个实验来的。
所以楚辞推测，“利坦”这个既是虫族，又和死亡星域有关的样子，应该是合成实验的产物，就是不知道研究室拿虫族和死亡之雾融合是想要干什么。
楚辞显然猜对了。
至少“利坦”没有否认。
对于楚辞的话，“利坦”那张淡漠的脸上只出现了恶心的神色。
它当然不是觉得楚辞恶心，而是觉得研究所恶心。
它以为自己已经是下限了，但没想到对方还能对自己的同族动手。
见它这样，楚辞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我还是研究原初文明的实验品，你大概也听说过了，本来我就要派上用场的，可是因为王印失踪，我逃过一劫，只是那种地方我实在不敢待下去了，好在贵族血统勉强有点用处，我故意惹了一点事，又动用了一些关系，终于被流放到了边境。”
他这么说着，愈加真诚的看着“利坦”“所以，我才很好奇你为什么在这里我害怕害怕他们是不是计划在这里做什么我以为我已经逃脱了，是不是又进了一个牢笼。”
“利坦”到底还是太单纯了。
大概是因为关在实验室里，他看见楚辞这个“同类”，动了恻隐之心。
他安慰楚辞道“放心吧，我跟你不一样的，是另外一个项目。我被送过来，跟虫族有一定的关系，倒不是什么实验安排了。”
“虫族他们要对虫族做什么吗”
“我也不知道。”“利坦”却又不愿意说了。
倒不是不信任楚辞，而是那个计划被对方知道，只会带来麻烦。
楚辞觉察到了这一点，在心里“啧”了一声。
不过才第一次交流，能说到这个地步，应该非常不错了，楚辞有信心调查出对方来这里的真实原因也只有知道“利坦”被送到边境的原因是什么，楚辞才好做好预防措施，以免自己被连累道。
“利坦”却不知道自己的“难友”心中的小心思，它叹了口气，随即表情严肃起来。
“对了，你刚刚说你还是破碎王印的实验品”
“是的”楚辞警觉道，“怎么了”
难道研究所还没放弃吗
“请放心，不是研究室那边，”“利坦”安抚楚辞道，“而是我刚刚融合的记忆。”
“融合”
“嗯，就你所见，我其实是死亡之雾和虫族的融合体，因此拥有了死亡星域的一部分能力，”“利坦”说道，“在我融合别人的时候，会得到对方的记忆，甚至完全模拟对方形态。”
它这么说着，身体上的雾气扭曲了几下，变化出了之前被它吞噬的研究员来。
“利坦”像是控制着玩偶一般，控制着自己雾气幻化的两个人说道“这两个人，虽然自称来自群星实验室，但实际吃掉以后，发现他们的研究所只是外宇宙的一个私人研究所。根据他们的记忆，他们研究的项目和破碎王印有关。”
“什么项目”
“利坦”闭上眼睛，似乎在搜索记忆“比如，将破碎王印交给原生文明，通过还没有加入星际联盟的原生文明，诱导该文明跟破碎王印换取想要的技术，观察原生文明在破碎王印的引导如何发展灭亡。”
楚辞瞪大了眼睛。
他想到了那个已经消失的星球。
果然不是偶然
那个文明得到了破碎王印，不断献祭，最后走上绝路，看似偶然而不幸的内容，但仔细想想，破碎王印名义上是保存在星际联盟的，怎么会突然到那个星球去呢而那个星际被毁灭后，破碎王印又怎么被回收了回去
看来不仅是群星在打破碎王印的主意，其他文明，乃至星际联盟也没干什么好事。
破碎王印的格式化，显然是因为做过无数次这种“实验”了。
以星球的毁灭为代价
以文明的毁灭为代价
楚辞想调查这件事，却一直没出着手，没想到对方自己送上门来了。
楚辞看向了“利坦”“可以更详细的跟我说说这件事吗”
“我可以将他们的记忆剥落下来给你。”“利坦”很干脆道。
反正这些记忆它也不想要，光是看看都觉得恶心。
“利坦”提醒道“不过这两个研究员只是研究室的普通工作人员，他们似乎不知道太多幕后的事情。”
“没关系，我知道个大概就好。”
“那你要等一下，大概三个小时左右。”“利坦”说道，“吐出来比吃下去要麻烦。”
它这么说着，就准备剥落记忆。
“在这里吗”楚辞却说道，“那倒不急，我先准备个单独的房间给你吧还是说，你更喜欢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群星人”
“那也不是，我只是利用了她逃离蔚蓝星域而已你让我继续停留在这里”“利坦”慢了一拍的反应过来。
“你还准备去其他地方吗”楚辞奇怪的反问道。
“利坦”没有立刻回话。
它确实无处可去，甚至连逃亡的路线都没有。
“利坦”只想要报仇，所以在看见两个疑似“群星生物研究室的研究员”的时候，“利坦”才跟了过去，它的想法里，自己最好的结局，是干脆和那个研究所一起同归于尽。
结果这两个人竟然是冒牌货，“利坦”就连那个研究所的位置都不知道了。
但是，它又不能去虫族。
虽然“利坦”的种族认同上，更认为自己是虫族，可是它现在这个样子，还有群星的那个恶心的计划，它不能回到自己所认同的虫族文明中去。
甚至连靠近都不行。
面对楚辞的邀请，“利坦”提醒对方道“群星不会放过我，他们会追查我的下落。”
“那就更应该在我这里了，”楚辞却理所当然道，“我这儿姑且算是最安全的区域，他们怎么调查，也不会以为你来了我这里。”
“可是”
楚辞看它还想要推辞，就说道“至少，在你决定好自己下一步怎么走前，暂时住在我这里是可以的吧我们毕竟是同胞啊”
他的最后一句话，说服了“利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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