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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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姜槐的印象里,孟月是个以使用暴力为耻的人,但她确实有除此之外的千百种方法管束他。
咔哒。
是有人在扭动门把手。
进来的人不是任颖,是孟月。
她的神情平静如常,但脸色异常的苍白,纤细的手中紧紧地拿着把戒尺——
“姜槐,你是不是跟你爸一样,好了伤疤忘了疼?”孟月说着,一步步朝他走近,“多贱哪。”
然后就开始了。
“嘶……”姜槐低低地发出声响。
刚才全程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身上的疼是真的疼,那戒尺一下一下的打在他身上,孟月不顾形象的责骂仿佛还留在耳边从未散去——
“长本事了啊你,我不愿意去学校丢人你就随便找个人当哥!”
“我还以为你能成什么样子,结果还是跟你爸是一种货色,不对你们狠点就觉得我好欺负是不是?!”
“今天可以找人当哥,明天是不是就要找个三流女人当你妈啊?!”
“……”姜槐长舒一口气,忍着身上的痛往床边走。
或许躺下来能好点。他心想道。
叩叩——
“小少爷,我能进来吗?”是张姨的声音。
闻言,姜槐刚一躺下去又立马坐直了,腰上牵扯到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可以。”
张姨缓缓推开门,之间屋内的大灯已经关了,唯独留下一盏床头的小灯。姜槐微微一偏头,只见张姨手里拿着一瓶跌打药酒,他不禁失笑道:“以前挨打我都不擦这些的,疼几天就自己好了。”
“……”张姨不说话,将药酒放在桌子上就要走,又听姜槐道:“张姨,我妈……是我妈吗?”
张姨猛地一回头,却只见姜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竟像没有一点生气。
“小少爷,”这个从乡下来的妇人局促地抓着自己的手,声音颤巍巍的,“别多想了,早点睡吧。”
说完,她就走了。
姜槐伸手摁灭那盏小灯,整个房间就笼罩在黑暗里。
只是在没入黑暗的那一刻,往日的某些情景突然像走马观花似的在他脑海中重现——
小升初考试,因为马虎没有拿到300的满分,孟月便说他是“没用的废物”。
初升高考试,体育成绩不是全优,孟月当天就罚他在客厅跪到半夜。
高中择校,他选择本校直升而放弃去家里联系的私立,被孟月打了一个耳光。
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讨厌另一个人呢?他不明白。
还是只有他是这样?
想着想着,眼前的东西突然变得很模糊,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细小无比,如同灰尘——
“喂……”
姜槐微微侧头,发现自己无意间竟拨通了闻逐的号码,回过神来时,那边也已经接通了,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又被他单方面挂断了。
屏幕亮着,后又暗了下去。
姜槐猛地一抬手将还没流出来的眼泪擦掉,然后慢慢地躺到床上,闭着眼睛准备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姜槐迷迷糊糊像是要睡着了,但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一声轻响——
叮。
有新消息。
他轻轻侧身将手机拿过来,发亮的屏幕上,明晃晃地印着几个字:我在你家楼下。
发送人是闻逐。
“……”姜槐扶着床沿小心翼翼地坐起来,然后一步步地朝窗台走去。
本来不远的距离在这时候突然变得很长,他每挪动一步都不免要牵扯到腿上的伤,但他又像是真的在期待着什么似的,一刻也不敢听,终于走到了窗边。
他抬眼向下看,只见楼下不远处的路灯旁的确有个人,但他没来得及确定是不是闻逐,手机又响了,是他打来的电话。
“喂……”
“能出来吗?”
“……不能。”
“……”那边静默一会儿,继续道:“那你跳下来,我接着。”
姜槐不敢相信:“这里是二楼。”
“就是二楼才让你跳的,”闻逐语气倒是不慌不忙的,但路灯旁的人影已经在往窗口移动了,“就你家这个高度放心跳,就算没接住也摔不死。”
姜槐的目光与他在夜里遥遥相望,道:“……我身上还受着伤。”
闻言,闻逐彻底没辙了,笑骂:“合着你哭哭啼啼给我打电话就是想把我忽悠来你家楼下吹夜风?”
姜槐自知理亏:“我、我没让你来……”
“……”闻逐没办法:“行吧,算我自作多情,走了。”
那边没了声音,但始终没把电话挂断。
“哎,”闻逐突然发声,“你都不拦一下啊?”
姜槐回过神来,盯着他的身影看:“你要走我也拦不住……”
“我都还没在哪个姑娘家楼下等过。”闻逐抬头,“你总得想个法子吧,要么跳,要么找长发公主借点头发让我爬上去。”
姜槐莫名想笑:“哪去找什么长发公主啊。”
“那还不跳!”闻逐催促道:“赶紧的!”
“好……”
“哥,我要跳了。”姜槐对着电话道。
闻逐点头:“跳吧跳吧,别磨叽。”
咚——
闻逐虽然是堪堪将姜槐接住了,但脚下一虚,又连带着双双倒在别墅四周的软草坪上。
这一摔仿佛周身又被打了一次,姜槐微皱着眉头不敢轻举妄动。
闻逐看出来他是疼,刚想开口,却见姜槐脚上穿的竟不是拖鞋,而是一双看起来相当新的白色运动鞋,他不禁道:“你‘跳楼’前还专门换了双鞋?”
姜槐低头一看,道:“……拖鞋不好跳。”
闻逐忍不住笑:“你还挺讲究。”
“……”姜槐偏了偏头,稍微支起上半身,“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我找谁又不需要理由。”闻逐看似蛮横的回答道。
“……”姜槐微微一抿嘴,“那要是我没看到消息呢?”
“没看到了就算了,”闻逐扶着姜槐慢慢站起来,“我等二十分钟就回去了。”
闻言,姜槐突然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闻逐。
闻逐也看着他:“难不成还要我等一晚上?”
“不是,”姜槐收回目光,“你找我干什么?”
“明天再说吧。”
“明天?”
“对啊,”闻逐抬手指了指他家,“反正你现在人也出来了,想回也回不去,今天太晚,就先跟我走吧。”
闻逐带着姜槐出了云华锦城,突然开口问道:“万一你爸妈发现你这会儿不在家怎么办?”
姜槐跟在他后面,头微微地低着,声音小得很:“我爸经常不在家,我妈……我妈每次打完都有几天不会管我。”
“……”闻逐静默半秒,又道:“那你这几天还想上课吗?”
姜槐:“又不是我说了算。”
“现在就是你说了算。”闻逐拿着手机,将标记着任颖的联系人页面在他面前晃了晃。
修理厂内。
闻逐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单手叉在腰间:“对,就是这个情况……他妈这几天应该都不会管他……行,要是他妈打电话问你就帮着说几句……我知道,到时候我把他送回去……”
姜槐从二楼洗浴室洗完澡出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掉了,穿着的是闻逐从屋里给他拿的。因为两人的体格实在有差距,对闻逐来说大小刚好的衣服一到他身上就变了样,松松垮垮的显得更加瘦弱。
“……”闻逐挂了电话,走到姜槐面前,低头看着他手臂处隐约的淤青,“上楼来,我给你擦点药。”
“我不擦药。”话是这样说,那人已经跟着进屋了。
这还是姜槐第一次进别人的屋子,没有想象中的杂乱,反而还很干净。
姜槐看着墙上那两张海报,脱口而出:“你喜欢胸大的?”
闻逐一边翻找药箱一边反驳:“不喜欢。”
“那你还贴海报。”
“管我呢,”闻逐从柜子里拿出药箱,找到跌打损伤的药膏,“过来坐下。”
姜槐强调:“我说了不擦药……”
话没说完,闻逐起身将他拉过去,强迫他在自己旁边坐好,然后自顾自地拧开药膏往他淤青上抹,嘴上道:“你在跟谁赌气呢,我可没惹你啊。”
姜槐不看他:“……没赌气。”
“切,”闻逐哼哼,“你拿手机屏幕照照你现在的样子像是没赌气的吗?”
姜槐依言还真照了,依旧坚持:“没赌。”
“傻逼。”闻逐笑骂。
“说谁傻逼?”
“你,说你呢。”
“你才是——嘶!”姜槐倒吸一口凉气。
闻逐挑眉:“这下知道疼了吧,还跟我横。”
“……”
“还有哪些地方被打了,给我看看。”闻逐松开他的手臂,缓缓问道。
姜槐先是一愣,后有些迟疑:“不用了,其他地方……不好擦。”
见他扭捏的样子,闻逐强忍着笑意,将手搭在自己腿上,“都是男的害什么臊?”
“没有,我……”
“赶紧的。”闻逐作势就要掀他衣服,“你不来我就强迫了。”
姜槐往后面一倒,一手撑着床面,一手抓着自己衣服,“你怎么不讲道理啊……”
“讲道理?”闻逐抬眸看着他,“要是讲道理有用的话,你也不用非得从你家跳下来。”
“……”
抹完药,闻逐收拾好了药箱,看看房间,又看看姜槐:“行了,你今晚就在这儿睡吧,明早我叫你。”
“你呢?”姜槐问道。
“我去楼下睡沙发啊,”闻逐一挑眉,“不然跟你睡啊?”
“不是……”姜槐摸摸索索地上床,抓这被子一把盖过头顶,声音闷闷的,“你走吧,我睡了。”
话音落下,四周便没有了声音,闻逐伸手关掉灯,轻轻掩上门出去,屋内随即陷入黑暗。
寂静中,不管是腰上、还是大腿上,但凡被擦过药的地方现在都感觉凉凉的,比之前舒服很多。
姜槐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望着天花板发呆,当困意席卷上来,便顺应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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