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山间老屋23
林燕君在拥有第一个孩子的时候, 她是非常非常珍惜的，她对孩子的未来有着很多很多的规划，当时她还不是校长, 只是学校主任, 怀孕到八个月了她还在学校上课。
甚至孩子出生才几个月大她就抱着孩子带着学生去外地比赛了。当时的工作压力大到可怕，加上刚生育完身体还没有恢复完成, 就算工作身体却会感到格外的疲劳。
就算有些时候已经累到一天只吃一顿饭还没胃口，林燕君也从没想过把自己手上这些事让别人来做。
这让出去的不是事, 而是权。
要是当时她没有这么拼命的话, 又怎么可能一步步的当上校长。
她从很早开始就已经知道了权力的重要性了，在她读小学的时候，她门门功课都特别的好，但是无论是上台领奖还是表演，派出的代表一定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女生。
因为她没有漂亮的礼服, 她的父母都要每天起早贪黑的去工作去努力活下去, 根本没有办法带她去绑一次十块钱的漂亮头发, 没办法给她买一点都不实穿的礼服，没办法花费时间和金钱跟老师打好关系。
但是那个女生可以，甚至她的父母都不需要跟老师打好关系，而是老师要讨好她, 因为她的爷爷是校长。
林燕君和那个女生一直同学到了初中，到初中时, 那个女生成绩直线下降, 林燕君以为自己终于要赢过她了，就她这个成绩中考不可能考的好的，就算她的爷爷是小学校长也不能改成绩吧。
结果, 她出国了
在林燕君连市都没出去过的情况下，她出国了。
那天林燕君回家哭了很久，别人以为她是因为那个女孩走了伤心，但她知道自己不是，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是因为第一次这么直接的面对社会的不公平吗？
她也不知道。
她每天读书到深夜，一大早就起床，她不敢走错，一步都不敢。但是凭什么有的人就可以活的轻轻松松，却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呢？
越长大，她越发现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不公平。在上大学的期间，为了讨好导师，她免费给她家的孩子当家教。
那个孩子很没有教养，是她见过的最讨厌人的小孩，他随手乱翻她的东西，他上课捣乱从来不认真听讲，他嘲笑她的穿着打扮，还问她的父母是不是死了
他对于她这个补习老师没有一点的尊重，但林燕君却对他依旧十分的温柔，在导师问孩子情况时微笑的说，您的孩子非常活泼并且十分的聪明。
在说出那些言不由衷的话时，她觉得嘴里的气味简直令人作呕，但是她能怎么样呢？
这个没教养的孩子是她不能得罪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乖巧又可爱的孩子，但是他们以后混的肯定没有这个没教养的孩子好，因为他们没有一个好家庭，没有一个好父母。
有钱有权不能决定孩子的人生，但是可以给他们更多的选项，让他们有更多的试错成本。
有钱就能赢在起跑线上，而有权就能有钱，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孩就是比普通的孩子要漂亮要聪明，他们无论从物质生活还是精神生活上，都比其他的小孩要高了好几个档次。
就算犯错了也没关系，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那中感觉该是多么的好啊。
林燕君知道自己无法重活一次当一个那样的小孩，但是她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去成为那样的孩子。
她的孩子，他想要什么，她就给他什么，他想做什么，她就让他做什么。他一定会是全班同学羡慕的对象，班级的老师无论什么比赛都会第一个想到他。老师不可能为难他，因为老师需要看她的脸色。
谭玉就是带着这样的期望出生的孩子。
林燕君自认为对谭玉是没有任何亏欠的，从小，她就给他最好的东西，别人的孩子都是喝一两百的奶粉，她给他买的都是大几千的。从他开始上幼儿园起，她就带着他去找各中名师学习，钢琴、书法、小提琴、跆拳道一个都没落下。
而且全部都是一对一的私教课，一节课花下来的钱都够普通孩子一学期的学费了。
不仅如此，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还是个表里如一的好孩子，不像她当年遇见的那个没教养的孩子一样，她精心的教育他，她告诉他要讲礼貌懂文明，她还锻炼他的各项能力。
但是谭玉太让她失望了。
那是发生在谭玉二年级的事情，有一天放学，他没有回家，后来就找不到他了。
大家都怪她说家里明明有车子，为什么就不能去接谭玉放学，如果不是让他自己走回家，他又怎么可能会走丢了。
简直可笑，在此之前关于孩子的教育他们有上过一点心吗？为什么到头来却来指责她？难道自己的孩子丢了她不伤心吗？她才是最伤心的那个啊！
那段时间她连工作都顾不上了，整天跑警局就像把谭玉找到，但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到了最后她已经绝望了，结果两年后，派出所打电话通知他们，谭玉找到了。
面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林燕君觉得欣喜，却也觉得怪异。谭玉被送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伤，整个人干巴巴的丑的像猴子一样，半夜不睡觉睁着眼睛呆呆的站在客厅里，林燕君被吓到了好几次。
不仅是她，天赐也被他吓坏了，后来没办法，她只好把谭玉送到了他奶奶家里，让他们养着，也许是因为这样，谭玉和她并不亲近。
他也十分的平庸，只是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和他的弟弟根本就不能比。
现在还在外面不知道惹到了什么事情，让警察找上门来了。
见林燕君不知道在想什么愣了好一会儿，秦珂喊道：“林女士？”
直到喊了好几遍，林燕君才有反应。
秦珂：“林女士你是想到了什么？”
林燕君笑了笑：“没什么，想到了谭玉小时候的一些趣事。”
秦珂：“是吗？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下林女士。”
林燕君有些防备：“什么问题？”
秦珂：“谭玉小时候被拐卖过是吗？”
在秦珂说完的下一秒她就直接反驳：“没有。”
“没有这中事！”
秦珂：“林女士，警察能找到你家就说明对这些事情进行过了核实，你觉得你说没有我们会相信吗？”
林燕君沉默了一下：“你问这些要干什么？”
秦珂：“但是谭玉是怎么找到的？回来之后他有没有什么变化？你知道当年他被拐卖后经历了什么吗？”
秦珂的话触碰到了林燕君最不想回忆的那段过去，她默不作声。
秦珂：“林女士，谭玉也是你的儿子。”
林燕君身体一震，诧异的看向秦珂。
她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她知道什么了？
林燕君：“谭玉失踪两年后我们已经快要失去找到他的希望了，这个时候警察给我们打了电话，让我们去认人，我们就这样找回了他。”
秦珂：“然后呢？”
林燕君看着秦珂，心中有些烦躁，这个警察为什么这么咄咄逼人，不是要找谭玉吗？那就去找他啊，来这里问她这些问题要做什么！
但她又不得不维持脸上的温和，她一直是个温柔无私的母亲，谁来也不会改变这一点的。
林燕君：“我们看到谭玉的时候他变得很瘦，很胆小，我简直都不敢相信那是我的孩子，你不懂我当时看到他的那中心情，我恨不得把拐卖他的人杀了。那是我的孩子啊怎么能受到这么残忍的事情。”
秦珂轻声道：“是吗？”
她的声音太小，林燕君没听清楚：“你问什么？”
秦珂看着她：“我是说，回来之后谭玉有什么变化？”
林燕君：“他他胆子小了很多，害怕见生人，不愿意出门，也不愿意上台表演，各方面都差了很多，成绩也跟不上，以前教他的那些东西，他早就不记得了，只能重新开始读。”
这也是林燕君十分介意的一点，她是一个小学校长，但是她的儿子居然需要留级重修，这说出去像话吗？
把谭玉送到他奶奶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秦珂：“谭玉被拐卖后发生了什么？”
林燕君：“我不知道。”
秦珂：“你不知道？”
林燕君心中更加烦躁了，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样的眼神！她为什么要知道，谭玉不说她能怎么办？为什么这些人都要质疑她都要来责怪她！她做错了什么？她已经为这个家庭付出了那么多的东西了。
这么多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为了天赐以后能有一个好的生活，站在一个更高的起点上，不要重复她以前的痛苦。
就算是谭玉，她也没有对不起他，没错，她就把他送到了奶奶家，但是他想要的东西哪一件她没有买给他？他报的班玩的东西学习的装备，哪一样不比周围的人好？
林燕君理所当然的说道：“那段回忆对于谭玉来说是黑暗的，作为他的母亲，既然他不想说，我是不会逼迫他想起的。”
秦珂笑了笑：“是不想逼迫他想起，还是你根本不在乎？”
林燕君的脑子嗡嗡作响，她惊骇的看着秦珂，一瞬间偌大的房子里都是沉默。
一片云雾飘过，让天空看上去昏暗了起来，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阳光下有一架小小的飞机，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白线。
秦珂看着那条白线，从地面上看它只是细细长长的一条，很快就会消逝掉，但要是在天空上看呢？
那条裂缝会有多宽？
足够一个人掉下去再也爬不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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