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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在游廊下,得英和妙生分道,一个去往毓华堂,一个转去沐曙园。只听丫鬟聚在几处嘀咕,并非欢谈,定非好事。得英聚精会神,挺直腰板,迈进毓华堂。

        红萸先起身迎上来,拉住得英的手,亲热地询问可用了晚膳。凤天啸忙打住她,命她归原位,说正事要紧。凤万卷清了清嗓,说道:“得英,你三叔的病愈发沉重,灵丹仙药都用了,毫无起色。我知道你最忧心你三叔,如今有个治他的良方,你可愿意救他?”

        得英已有花毒药方在手,且听他们又寻了何解法,于是说:“只要能救三叔叔,我做什么都可以!”听她答应的爽快,凤万卷三人难隐笑意,他续说:“天长观的道长观星睹月,算出冲喜救生之法!在月圆之夜,行交合之礼,道长作法,必能唤醒天吟!”

        红萸急补充说:“虽说三日后便是仲秋日,好在婚服嫁妆都是预先备好的。慌乱不了,一切都包在大婶婶身上,准叫你风风光光出嫁!”

        得英恐自己出现幻觉,不禁地拍打脸颊。不是虚幻,也不是梦!所谓的良方,竟是要她嫁人冲喜!她苦涩一笑,故作姿态问:“嫁人?嫁谁?”

        红萸喜道:“绍县巡防营统领司马荣啊!听说那个司马荣一表人才,英勇魁梧,深受朝廷倚重!”凤天啸附道:“那绍县是入京城要塞,朝廷委任于他,确见对其认可,此人前途无量!”

        司马荣?得英忆起半月前的事,凤天吟同她说的那个,凤府要给她找的成婚对象不就是这同一个人!

        得英想三叔叔说司马荣年近不惑,相貌丑陋,死了正妻,粗俗酒肉不通文墨之辈,只会拳脚,绍县是京城西面的屏障,把他放在绍县是为了防山林里的野兽匪人!

        怎么到了他们嘴里,司马荣就成了英俊潇洒神勇之人!得英被恶心到,胃里酸滚。不过转而想,他们奈何不了她,毕竟她已有救凤天吟的方子。得英道:“司马荣我不嫁!不管是谁我都不嫁!”

        红萸说:“说什么糊涂话,女儿家长大,都是要嫁人的。你爹娘不在了,自然有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替你操心。若你爹娘在,也不会不问你的婚事呀!这是好事,得英,你想想清楚!”

        得英正眼不瞧她,哪怕再多看她一眼,她怕真呕吐出来。

        凤万卷又一怒,说:“你不救你三叔么?这是道长观测出的一举两得,既救了人,又为你下半生谋得荣华富贵之所,你要知好歹!”

        得英瞪直眼,说:“荣华富贵?哼!既是享福,何不派府中另两位未出阁的小姐去,反正向来府中好事都紧着她们,如今倒惦记上我了?消受不起,我福薄命贱,消受不起!至于救三叔叔,不劳你们费心,我自有法子!那些骗人的道士满嘴狗话,骗吃骗喝骗银两也罢,而今把老爷您的神智都骗走了,真是可怜!”

        凤万卷被气得满脸通红,极速干咳不止,断续骂着:“孽畜孽畜”。凤天吟和红萸忙抢上去服侍。

        得英扬长而去。迈着坚实而宽阔的步子,走在夜风里,得英使劲揩干眼角的泪水。她反复告诉自己,她的命运她作主,谁都干涉不得!

        才进沐曙园,身后衣衫被人拽住,得英挡开,白了一眼,道:“两位小姐别做鬼事,我身后不长眼,下手又没轻重,万一哪天我手里碰巧有把刀,再一刀砍下去,你们就真成了刀下鬼姐妹!”

        凤春意笑道:“果真一张巧嘴,气晕了爷爷,又来向我们放毒,真该找个男人的嘴来堵一堵,看你还尖酸不!”凤穗儿嬉笑说:“今儿你牙尖嘴利,可听说那是巡防营统领!啧啧,想必那习武之人,嘴巴定是结实,姐姐你牙再尖嘴再利,怕是被那硕大的嘴一口裹住后,也就偃旗息鼓了!”

        得英冷眼旁听,对付此二姐妹一定要耐住性子。谁先动怒,谁就败了,这是三人多年对决后默认的规矩。得英嫣然一笑说:“我太愚钝,忽然糊涂了。春意姐和穗儿妹是名门闺秀,平日大门不出,所读诗书皆关伦理道德,怎地能知习武人是不是嘴唇宽硕结实?莫非是见过哪个或者还悄悄地品尝过?”

        “你胡说!”凤春意火气上来,凤穗儿拉劝她,眼神一互换,凤春意明白,又说:“我们姐妹怎能有你般福气,真是羡慕你能早早品尝到被裹挟的滋味!”

        得英道:“也对!府中规矩深,偷藏个外人实属不易。让我想想,嘴尝不到,眼总能看到,莫不是你们两人偷潜于大小姐窗外,窥大小姐和毕世安二人裹挟唇齿?真个羞臊啊!”

        凤春意劈掌扇来,得英抵住,抓得她使不出劲。一时只留意春意,却忽略了穗儿。穗儿抄起地上的扫帚,咬牙切齿地抽上得英的腰背。得英“啊”一声,毫无防备,穗儿又挥起朝脑袋劈来时,月影里闪过一人,一把夺去坠在半空的扫帚。

        穗儿惊叫一声:“啊!妙生哥——林少爷!”

        “成何体统!”说话的是林园,她在屋里听到三人似有口角,出来就撞见这一幕。她毕竟是长辈,得英三人自知闯祸,大气不敢喘。林园再说:“隔墙有耳,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嘴里怎能吐出那些个污言秽语!”

        春意说:“三婶,是得英闯祸在先。方才在毓华堂,她目无尊卑,气昏爷爷。我和穗儿是来劝解她,多么好的一门亲事,她非不同意,难道还想攀王公贵族不成!”

        “攀!要狠狠地攀!”得英道:“王公贵族我也瞧不上,我要进宫当娘娘!要不你让爷爷找人做媒?”

        “你!”春意语塞。

        因凤天吟病着,得英的婚事应拖一拖,不想凤万卷竟听信道士,欲冲喜救子。白日里,林园听闻后,已预见到得英的反应。但是得英不知天高地厚,口无遮拦,进宫做娘娘这种话岂能胡说!

        林园嗔怒,对得英说:“愈大愈没规矩,说胡话也该有底线。宫里的事,哪容得你置喙!妙生人也在这,你就不怕被笑话!”

        林妙生道:“小姑姑宽心,我的嘴也算是坚实,冒不出糊涂话。怎地,三小姐要嫁人?不知说下的是哪门亲?”

        穗儿抢道:“是绍县巡防营统领司马荣,顶英俊威武的一个大将!多好的姻缘,可是三姐姐却当面忤逆爷爷的苦心!”

        司马荣?林妙生第一次听说。既是个陌生名字,定然不是出众之人。难道凤得英真要嫁人?此刻看来,她是拒婚才惹来麻烦。若果真气晕了凤万卷,后面的麻烦事或更棘手。

        唯恐僵持深化,林园叫春意和穗儿回去,她来开导得英。林妙生也拜辞,凤穗儿直送他出府。她百般辩解,粗俗之语非她本心,皆因得英所导才话赶话。她又宽慰妙生,说冲喜定能救凤天吟。

        林妙生问:“冲喜是何意?”穗儿答:“是天长观的道长观星象后,说后日仲秋夜是天赐吉时,只要府上办喜事便能冲掉一切病秽!如今可谓万事俱备只欠婚礼!可凤得英恶毒心肠,不愿意嫁人救三叔!”

        林妙生整个人麻住,心想就算病急乱投医,也乱的忒离谱!这么一看,凤府这座宅院里,似乎只有那个疯丫头没有真疯,其余人都被蒙了心智!

        回府后,林妙生立即着人打听司马荣,命令天亮前要得到消息。又问童九鹤可知荜茇这味草药,童九鹤早年游历山川见多识广,他说:“不是常入药的一味。”次日一早,林妙生又派人去京城各大小药行药铺买荜茇,多数并无荜茇,有几家虽有进荜茇,但昨晚通通被人买光了。

        童九鹤皱眉,说此事不寻常,像是有人捣鬼。林妙生道:“果然晚了一步!”不难猜想,定是罗通察觉出药方泄露,这才连夜买光了市面上的荜茇。

        “典药局会不会有?”童九鹤问。林妙生想到昨天林长松所讲,典药局的荜茇年久失效,定要新鲜的才更入药。

        若无荜茇,则无法制药,凤得英是不是难逃嫁人冲喜?“不会!”林妙生暗想,他了解她的脾性,在他这个京城豪横公子哥面前,得英尚不退缩,更何况是凤府里那些无脑浑人!

        她定有办法化解,妙生带着看好戏的心情想。

        童九鹤慌张进来,急说:“凤府要办喜事,请柬已经送到老爷那。看来,那个三小姐真要嫁人”

        林妙生手中的茶杯哐当掉落,摔成粉碎。他竟会看错低估了她?

        “妙生,你怎么办?”童九鹤问。

        竟把林妙生问住,他从未设想过得英会规矩地上轿嫁人冲喜,他能做什么?他该不该做什么?愣怔片刻,又苦笑片刻,蓦地他说:“那个疯丫头嫁不嫁人,与本少爷何干。再说,天长观道长不都算好了,只要她嫁人,小姑父就能醒来,一举两得,多行善的事!童大哥,咱们去喝酒,回京城后,还没好好喝一喝!”

        “妙生,你——”童九鹤哑言,心道:“看你嘴硬到何时”

        在绮梦园里,林妙生但觉曲儿嘈杂,舞儿纷杂,美人儿乱杂,闹哄哄地,遂躲进上房里,喝了一夜的酒。星辰隐没,酩酊大醉。童九鹤怕林志生恼妙生醉酒,索性由着林妙生睡在绮梦园。

        日影西斜,妙生渐苏醒,头痛欲裂。一看天时,心头一凛,脱口问:“可有什么事?”

        童九鹤道:“是否有哪府哪户发生了抗婚逃婚的事?若你所指是此类事,那我告诉你,没有!”

        空洞无助,心烦意乱。“她——真的嫁了?”林妙生的声音有气无力,好似变了个人。童九鹤说:“凤府虽不是官宦望族,但也算是京中富庶,况小姐又嫁入凤家在先,合着这些关系,你娶得英也算门当户对——”

        “童大哥,你胡讲些什么!本少爷何时说过要娶那个疯丫头!笑话,我堂堂林府少爷,怎么能能”

        “确实难能了。凤三小姐既已嫁人,那是不能了。除非她丧夫,你会娶一个寡妇么?”

        林妙生走到外廊下,眺望着远空,又回头看看屋里的童九鹤,他挤出几丝笑,脸部是僵硬的,忽地指着童九鹤凶道:“寡妇?寡妇!本少爷会娶一个寡妇?真是放肆!”

        童九鹤说:“想当初,若我——”

        “打住!”林妙生知他又要讲陈年旧事,他不想听。他只想静,静一静。望着天空上的云,随风翻滚着,漂浮着,妙生的眼里生出了水。

        童九鹤讨了无趣,径直离开。童九鹤年轻时,被一个女子爱慕,二人互诉情谊,定了终身。可那时的童九鹤,志在四方,心在远处。他出门游历,未按约定时日归来,那女子被迫嫁了他人。再相见时,已是沧海桑田,往事不可追。童九鹤常说:“远游虽得意,不如长相聚。”他发誓不娶,要等到那女子丧夫后,再求她原谅,可两年后,等来的却是那女子离世的消息。

        直至今日,童九鹤一直未娶。

        林妙生是童九鹤看着长大的,名义上是主仆,实则更如兄长。童九鹤看穿了林妙生对得英的心,也看懂了妙生自我麻痹的懦弱。妙生面上风流倜傥,游刃有余,骨子里却有份脆弱,对越珍视看重的,越小心翼翼。

        因为对得英是认真的,所以妙生不轻言亦不轻举。

        “不对!不对!不对!”林妙生乍然叫道,飞也似地奔下楼,见绮梦楼前有人下马,一把抢过缰绳,跨马而去。

        童九鹤心道:“难道是去抢亲?真是开窍了!”这样想着,不觉露出笑容,二话不说,牵过马匹,追了上去。

        追出城门,两匹马一前一后沿着河道飞奔。童九鹤道:“今儿是仲秋之夜,老爷等着团聚赏月,少爷你走错方向!”林妙生道:“童大哥,咱们都被骗了!那个疯丫头怎会乖乖认栽,凤府里人多,她一人单薄,肯定先假意顺服,然后再谋划半道中逃跑!我一准没猜错!咱们要不赌一赌?河源茶楼一整年的茶我包你,可行?”

        童九鹤笑道:“妙生,事在人为,你只要记住这四个字就好。”

        林妙生不作声了,世事难料,若得英并未半道逃走,若他所料全错,他该怎么办?

        是看着她拜堂还是抢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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