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番外一
知道了那位管家的真实身份也是魔物后, 乔希……乔希当做了不知道。
也没有什么特殊原因，他就是，有些尴尬。
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人家。
但他的演技并不算好。
一打照面肯定是要露馅的。
这解决方法倒也简单, 乔希注意避开就是了。
管家的生活很规律透明，乔希只要记住几个时间, 就能一整天不和他碰上。
乔希也说不清自己为何尴尬。
或许是他们之间本来就不太熟，管家跟修女都比跟乔希交流得多。
难道要他冲上去主动跟对方说, 你好，我知道你也是魔物了？
那样子，光是想想, 乔希都觉得空气也要沉默下来。
但是不说的话, 好像更不对劲。
于是, 只能尽量不和对方见面了。
没有交流, 就不会尴尬！
其实, 说实在的这位管家又没有对他做什么坏事。
相反还给乔希提供了巨大的帮助。
他的魅魔体质觉醒的很厉害那阵子，他和艾伯塔每天不务正业、没脸没皮地混在一起乱滚，领地中的事务几乎都是这位老先生打理的。
任谁也无法挑出来他的一点不尽心之处。
乔希感谢他都来不及。
但要说一点不在意吧，乔希也做不到无事发生。
他本来就不擅长和长辈相处，这下简直是雪上加霜。
……
清晨。
乔希特意起了个大早，站在书桌窗户旁往外看。
从某最里侧的一扇窗户旁, 可以看到管家和他的猫居住的那个小院子。
早上六点整。
不过天刚蒙蒙亮的时间。
鬓角花白但精神矍铄的管家就推开小院子中的房门。
驾轻就熟地开始一天中的第一项日常任务：清理猫抓板。
他做事的时候很认真。
即使是做着这么无聊的清扫工作, 也给人一种他是在做一项很严肃的公务之感。
清理完猫抓板，他又给小猫安排了饮食。
几片鲜肉, 一碗牛奶，甚至还有一块小蛋糕甜点。
这猫有魔兽的血统, 肠胃强悍异常, 不会像普通的猫一样有那么多不能吃的食谱。
吃相也很凶猛, 三两下就给叼住咽下去。
咬合间隐约可见雪白的牙齿和尖利的指甲，让人知晓这并不是一只只会朝主人摇尾乞怜的无能宠物。
连牛奶也舔干净后，管家把它的碗清洗、晾干。
再在里面放上几条风干的小鱼干，供其之后无聊磨牙。
按理说，这些零碎的清理工作都可以交给庄园中的仆人做。
但他仍旧选择自己动手。
六点二十分。
伺候完猫主子，管家准时走出小院。
这时候，一些负责早上事务的仆人也陆续清醒了，开始在庄园中行走。
管家从容地和来往的早起仆从打招呼。
面上虽然没有笑意，略显肃然，但也不至于使人紧张。
庄园中的仆从们对他观感都很好。
在他们口中，这位管家先生能够井井有条地处理好所有事务，再杂乱的事件也能在他手中被捋出清晰的条理。
即使最爱说人坏话的仆人，也说不出他的不周到之处。
任谁看，都会觉得这是一位十足的老绅士。
乔希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林荫小道上。
那是通往厨房的方向。
是的，这位老魔物先生每天都准时摄入一日三餐。
和正常人并无二致。
可谓滴水不漏。
就算是让眼最尖的人来观察他，也找不出他不像人的地方。
即使乔希知道了他是一位魔物，也仍旧没能找出破绽。
太神奇了！
艾伯塔给他解释了：“他到不是特意装模做样，在魔界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样子。对人类的礼仪文化了解很深并且坚持践行。之前他刚上任的时候，因为种族原因身上的魔气很淡，又是这副作态，就总有人觉得他是个好欺负的人魔混血种，想给他个下马威。”
“结果那些魔物有多少算多少，都是躺着出去的，还死了好几个。从此就没人再敢小看他了。”
艾伯塔也有些感叹：“唔，他在别人眼中就是个很奇怪的魔物。不过，品性倒是不坏。”
乔希静静地听完，收回视线从窗户边走开。
局促地挠挠脸颊：“这样啊。还挺、挺厉害的，我也觉得他人挺好的。”
他还是觉得很别扭。
想了半天，觉得既不是他的问题，也不是那个老管家的问题。
那是谁的问题的？
总要有个背锅的吧。
乔希扭过头，找到了答案：“还是怪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突然一下子好尴尬哦，现在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话了。”
艾伯塔：“……”
连他自己的身份都刚坦诚没几天呢，怎么提前告诉乔希这种事啊？
从任何逻辑上来说都做不到吧。
但乔希就是能这么自然地冲他埋怨，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的。
简直令人感叹，他这到处背锅的猫抓板的一生。
艾伯塔哭笑不得：“好好，是我给疏忽了，真抱歉。”
不过，受害抓板情绪稳定。
此事大抵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或许有些人，不，魔物的癖好之一就是被老婆骂两句反而更加兴奋。
——具体是谁，就不点名了。
艾伯塔走到他身边，指节划过他的脸颊：“别愁了，下周他就会离开。”
说着弯下腰，在他唇角偷了一个吻。咬住唇瓣深入。
乔希找他背锅时有一个好处就是，其实他自己心里很清楚是在折腾人。
面上不显，心里总避免不了有两分心虚。
这种时候和他亲近，一般要比平时软一点、好说话一点。
亲了两分钟，乔希才忍无可忍地把他给推开。
唇角已经被啃得红肿起来。
他伸出舌尖自己小心地舔了一下，然后发出“嘶”的一声。
略不满地斜了身侧的男人一眼。
绕开他跑到书桌里侧去，不给他靠近。
乔希翻着书桌上的文件，嘟囔着：“那就好，不然，我都不敢出去庄园了。”
说是这么说。
但管家离开的那一天，乔希还是出现给他送行。
送了一堆礼物。
其中大半是给那只小黑猫准备的，各种各样的磨牙零食、装饰用品以及设计得颇有巧思的猫抓板们。
被乔希用一个可以储物的魔法用品装起来，送给了他。
乔希虽然感觉有些局促，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说：“准备了一些礼物，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希望你一路顺风。”
管家也没有推辞，大方地接了过来。
大致扫了一眼。
他在猫用品上也算半个行家了。
轻轻一扫，就发现其中有许多款式都没有在市面上流通。
一看就是找工匠特意定制出的产物，没有一段时间赶制不出来。
哦——原来如此。
他原本还以为这个小领主躲他半天，是讨厌他这个老魔物呢。
也是，一把年纪的魔物了，还是不请自来的人，别人不待见他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早已经过了那种会在意别人想法的年纪了。
犹记得刚刚开始在魔界推行改革政策的时候。
那些自由放浪惯了的魔物、尤其是那一部分占据了旧势力蛋糕一角的高阶魔物们，简直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每天收到的谩骂足以从魔王宫的一个门排到相对应的另一个门。
想要干脆杀了他的魔物们更是不知凡几。
他是很强，还拥有着种族特性的隐蔽能力，滑不溜秋令人头疼。
但毕竟只有一个人。
那些高阶魔物联合起来，不说一定能迅速杀死他，但让他没有心力再搞改革还是可以轻易做到的。
其实当时也差一点就发展成了那样。
关键时刻，还是艾伯塔及时出手，镇压了那些濒临疯狂的魔物。
还杀了几个跳的最高的魔物示众。
这位新魔王当着那些高阶魔物的面杀死旧日魔王的余威实在太大。
而魔物是一种最会欺软怕硬的生物。
他一表态，即使再不甘心、心中恨得几乎要呕血，活下来的那些高阶魔物们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针对管家了。
饶是如此。
整个政策推行的过程还是异常艰难，暗地里的针对和坑害依旧源源不断。
直到近十几年尘埃落定，魔界的势力格局被重新划分。
他的生活才算安全了那么一点。
如果不是运气好。
管家可能早都没有命活到这时候了。
有着这样的经历。
他又怎么会在意被区区一个小魅魔讨厌呢？
即使是魔后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他一双精明的眼睛，自然看得出来乔希只是表面上娇纵，其实是一个挺懂事的孩子，不会仗着被魔王宠爱做出什么将魔界搅得天翻地覆的事情。
反正他们本来也不是很熟悉。
被讨厌就被讨厌吧。
他并不在意。
结果——
这个小魅魔居然是在害羞啊。
真可爱。
也不知道这么可爱的小领主，怎么就被他那个上司给拱了呢？
也并不是说艾伯塔人很糟糕。
平心而论，虽然在很多事上不靠谱，但他确实找不到比艾伯塔更好的魔王了。
大概是因为魔王谈恋爱之后脸皮越来越厚，有事没事还老是来他面前秀。
那样子让人看着真不爽。
他都这种年纪了，心态稳重老成。
对这些年轻人不知道收敛的行为很瞧不起。
不就是谈个恋爱吗？
有必要搞的全世界都知道他们感情多好吗？
他这种成熟的魔物，对这些幼稚的行径是很瞧不上的。
嗤之以鼻。
不过，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他之所以会感觉魔王在高强度冲他秀恩爱，也有他本身不自觉地总是关注他们两个人的缘故。
大概还是有点羡慕这对小情侣。
魔物的生命虽然比人类的要漫长，但衰老仍旧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
充沛的精力、热烈的爱情都会随着衰老离去。
幸运的人或许可以找到能相伴一生的伴侣，在漫长孤寂的余生中彼此汲取温暖和慰藉。
不幸的人，譬如他，就只能将寄托倾注到别的地方，才不至于时常觉得全世界只剩下他一只魔物。
幼稚的想要宣告全世界的心情也好，因为一点小事就随便地闹别扭也罢。
都是因为还在相爱、还在彼此靠近，才会摩擦出来的火花。
管家露出一个微笑，作为一个端庄的绅士，他很少笑得如此情感外露。
脸上的每一根褶子都写着愉悦：“谢谢，谢谢，您的心意我收下了。”
蹲在他怀中的纯黑色小猫也跟着“喵喵”两声，尾巴快活地甩了两下，像是在跟着感谢一般。
还伸出爪子，隔空朝乔希划拉两下。
乔希：？
他懵了两秒，才在管家的示意下，半信半疑地伸出手和那个小小的猫爪子握了一下。
软软的，泛着些温热。
未免挨揍，乔希没敢贪恋，握了一秒钟就赶紧松开了。
这小家伙高冷的很，从前被主人捏了捏爪子都要赏给他一巴掌。
此时居然如此赏脸地给乔希握了一秒钟。
已经很受宠若惊。
也算是一个很独特的告别仪式了。
管家点点头：“等到您跟着陛下来魔界时，我会给您准备您喜欢的餐点的。那么，就此别过。”
随着声音落下，他的身体打散稀释成一团黑雾，洇散在空气中。
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只有隐约的魔气显露出这刚刚存在过一只魔物。
很快，就连着一丝魔气也消失了。
乔希看得好惊奇。
要不是他清晰地看到了一切过程，恐怕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只魔物刚刚离开。
艾伯塔解释道：“这是他的种族能力。他们那个种族就是以特别会伪装跑路的闻名的，不过，实力比他高的明显的话，还是能看出行动痕迹。”
不过，整个魔界中也找不出几个实力比这老家伙高的魔物就是了。
—
一眨眼十几年的时间过去。
魔王领在此期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处因为毗邻魔界边境而荒凉了百年的领土，在塔里帝国有记载以来，都一直是贫穷落后的模样。
却在这短短十几年间迅速地焕发了生机。
如今，这里的人口比起十几年前，增加了大约五六倍。
原本人口稀疏的地界，甚至显得有些拥挤。
要不是因为两年前中心庄园颁发了严格的居民移居条件，以此限制源源不断涌入的移居者。
如今的人口数恐怕会更恐怖。
这一切的变化，并不是因为这里发现了什么魔气喷泉、或者名贵的矿产，以至于一夜暴富。
仅仅是因为十几年前，来了一位年轻的领主。
据说那是一位魔法师，有着长长的黑发和精致美丽的五官。
他不经常出现在人前，但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不会忘记他的样貌。
当然，比起他的容貌，更出名的大概还是他为这片领地带来的天翻地覆的改变。
荒地上陆续建造起来许多新城镇。
原本的很多村镇，也进行了重建，变成了更完善的模样。
民居、商铺，以及魔法大陆必备的传递消息和消遣酒馆，一应俱全，错落有致地排列着。
酒馆中每天都挤满了前来历险的剑士和魔法师。
酒馆中的话题常常是固定的。
翻来覆去都是情爱小故事、魔兽的消息、近日发生的大事件等，大同小异。
不过在魔王领，有一道经久不息的热议话题：此地的领主。
“听说领主至今还没有结婚，听说是是不是准备和皇室联姻。我想也是，只有皇室能配得上我们领主。”
“就是不知道皇室准备让谁来联姻，自从十几年前，那位大皇子兼光明圣子因为一场怪病死了后，皇位由皇次女继承，皇室的那些皇女们是越来越凶悍了。可不要搞一个坏脾气的女人来，听说我们领主脾气很好的，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
说这话的无疑是领主的狂热推崇者，言语中简直将乔希放在了高不可攀的位置。
发言都有些变形了。
这种人并不是少数，毕竟自从乔希来到魔王后，改变是肉眼可见的。
再加上他魔法师的身份。
——这个时代魔法师的地位本来就很高。
自从乔希耗费了数年的精力在领地的边境线上筑造起一道魔法防线后，对他无脑崇拜人就越来越多了。
甚至还衍生出一些离谱的传说故事，说他是什么神明在人间的化身，什么地方尬往什么方向编，产出了各种奇怪的传言。
乔希听到之后好一阵子没缓过来，心绪波动太大，好悬没在仆人面前露出魔角和尾巴。
给他吓得一下子扑到到艾伯塔怀里，把当时的仆人看的面红耳赤。
还以为他们俩要就地亲热，忙不迭低着头离开了。
还有地方给他塑造了一个雕像，供人瞻仰。
乔希听说之后，连夜让艾伯塔去把那个雕像给撅了。
譬如此类。
乔希为了制止这种现象，多次在魔王领内展开过破除不实传言的活动。
但这个时代本来就有点迷信，极端的人永远存在。
以至于本来就有点微妙社恐的领主，更不敢随意出现。
他怕自己遇到这种人会直接尴尬得晕过去。
另一道粗犷的声音道：“我看不一定吧，我怎么听人说，那位领主一直不结婚，是因为有一位情人啊？听说还是一位男性情人，为了一位同性情人不结婚，这可真是一件稀罕的新闻。”
先前那个人大怒，把桌子拍的哐哐响：“你在说什么胡话，这种谣言你也相信？不要污蔑我们领主的声誉！”
这个时代，说开放是很开放的。
贵族们常常会有许多情人，这几乎是个公开的秘密了。
没有人会因为这些事特意指责一位贵族不检点。
说传统也很传统。
若是贵族们为了身份不匹配的情人——尤其是同性情人——不结婚，那可就会被指指点点了。
不和门当户对的异性婚育，哪来的继承人？留下的财富和领土要怎么延续？
这不是骂人断子绝孙吗？
在绝大部分以亲缘维系传承家族权利的贵族制度中，这话跟骂人脑子有病没两样。
那个声音粗犷的剑士也生气了，腾一下站起来：“我没事传这种谣言干什么？我是听从中心小镇回来的人说的，这在他们那边几乎是人人知道的秘密。我看就是这里也有不少类似的传言啊，怎么就成了我在胡扯了？”
两个人各执一词，说着说着吵了起来。
吵得面红耳赤，甚至开始动起手来。
酒馆中闹哄哄的，没有人注意到，酒馆的角落中坐着两个人。
一高一矮，都穿着斗篷，亲亲密密地挨在一起，在酒馆乱成一团的时候，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安静得有些异样。
其中一个人满脸窘迫，泄愤一般掐了掐旁边人绷紧的腿。
正是从中心庄园中跑出来，准备去走亲访友一番的乔希，和他那位传说中的那位同性情人。
乔希的耳朵都给烧起来了。
当着伴侣的面听到两人之间的桃色绯闻……也不能说是绯闻吧，这事属实，应当叫被发现的奸情。
还发展成了狂热粉丝和路人打斗现场。
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先为哪个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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