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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后悔否?值得否?


  刑部尚书李尚志是与前户部尚书宋文杰是同一届的进士,两人还有些交情,只是后来各为其主,慢慢的也就疏远了。

  李尚志是刑部尚书,宋文杰是户部尚书,李家是二流世家,宋家是清贫农家。

  李家历代的掌权者都很精明,掌管着李家没有参与到任何各方势力,要不然现在也不会还是一个二流世家,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倒是让李家避开了好几次的灾祸难关。

  和李家同期的实力不相上下的世家,如今留下来的没有几家了,大多都早就泯然于众了,只有李家从前朝到如今依旧安然的流传了下来。

  李家的人只办事,从不参与到各朝各代的夺嫡之争当中,所以每朝每代李家都很受当今皇帝的重用,而李家也没有因此骄傲自满,李家的子弟依旧该如何就如何,反而倒是越发的谦和。

  李家还有组训,李家女子不入宫不嫁皇家、宗室,男子也是同理,李家不与皇家结亲这一点从李家崛起的第一代就延传了下来。

  而且每朝每代李家只有区区十多人入朝为官,其他子弟都是各自经营自己擅长的东西,有的经商,有的专于学问,还有的去做了木匠,总之各行各业五花八门的都有李家的人。

  李尚志是现在李家在朝为官的子弟当中,官阶最高的一人。

  李尚志在复核卷宗的时候,看到了宋文杰的卷宗,手不自觉的就停了下来,他回想起了过去,当年都是意气风发的年轻学子,因缘结交,志趣相投,互引为好友。

  只是世事无常,人总归在变,那点情义慢慢的也就远了淡了,当初那个一起畅想未来的人,如今走错了路,进了大狱。

  李尚志又忍不住叹气,当初他就有劝过宋文杰,希望他不要参与到哪些事情当中去,连他这个世家子弟都是能有多远躲多远了,他不明白宋文杰这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怎么反而还要凑上去。

  还记得当时那人回答他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正因为我没有任何的背景,这就是我的优势,富贵险中求,我不想放弃任何一次机会,李兄,你永远不会明白一个寒门子弟想要出人头地的渴望和决心”。

  李尚志收回心神,继续复核余下的卷宗,等桌案上的卷宗都复核都过了,将所有复核好的卷宗给昌平帝送去,回了衙门,下衙后,李尚志终还是去了刑部大牢看宋文杰。

  案件移交三司会审后,所有涉案人员就从隐秘卫的监牢一并移交到了刑部的大牢里。

  李尚志让人准备了简单的饭菜酒水,提着食盒就去了大牢,刑部的监牢与隐秘卫的监牢构造大同小异,只是一些小细节上会有不同。

  宋文杰在监牢差役的带领下走出了监牢,去了一间更为干净的房间,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圆桌边背对着门这边坐着一个人。

  差役将宋文杰带过来,取下他手上的铐着的镣铐,就离开了,宋文杰站在门口望着屋里人坐着的背影,那人站起身,慢慢的转身来,宋文杰看到了他的脸。

  李尚志听到身后的响动站起来,回身看过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

  两人对望片刻,就都笑了起来,李尚志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宋兄,请”。

  宋文杰笑着走进,走到桌前坐下,“多谢李兄,这个时候还愿意请我吃顿饭,愿意与我共饮一壶酒”。

  “咱们也是多年的老友了,为何不愿意”,李尚志给宋文杰的酒杯中正斟满酒,给自己的杯子里也斟满,“都不是什么名吃,就几个家常下酒小菜,还望宋兄莫嫌弃”。

  “哈哈哈,这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我吃过最为丰盛的一顿饭食了”。

  李尚志见宋文杰脸上并没有一点勉强的意思,这也才笑了起来,语气里也满是高兴,也有一丝藏不住的遗憾“咱们也有好些年头,没有这样坐着喝酒了”。

  “是啊,好多年了”,宋文杰端起酒杯与李尚志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当年在一起喝酒,咱们都还年轻气盛”。

  “可不是,当初的日子真的是很难得的轻松愉悦”,李尚志又给两人斟满酒,“吃菜”。

  两人一边吃菜一边追忆过去的那个年轻时候的他们,脸上都是向往和追忆,“那个时候虽然日子过得很苦,可是心里却是踏实的,日子也是有奔头的,后来这人心啊就慢慢不满足喽”。

  李尚志听着宋文杰略微带些自嘲的语气,他忍不住还是问他,“你后悔吗?”。

  听到李尚志的问话,宋文杰抬着筷子的手停顿了下来,脸上的笑意也落了几分,放下筷子,想了好一会,宋文杰才笑着对李尚志道,“后悔吗?后悔吧,可是若在重新来过一次,我还是会这般做的”。

  李尚志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宋文杰也没有吊着他,“因为,就算是再重新来一次,若是不记得现在的这些事情,我还是那个我,还是无法压制住心底的贪欲,还是那个渴望成功,渴望权势的高傲又自卑的寒门学子,所以如果不带着这一世经历过的记忆再来一次,我依旧还是会这样选择,还是会这样做”。

  李尚志看着宋文杰,眼前的这个人,是他为数不多的认同的人,虽然两人走上了两条不同的道路,有了不一样的结局,但当初的相交是出于本心,是不带任何杂质的。

  李尚志又问他,“你为他背下所有罪名,值得吗?”。

  “值不值得啊?其实说起来真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问题,而是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看着李尚志,宋文杰很认真的告诉他,“李兄,你不要再问,知道的太多对你不好”。

  李尚志这么问并不是说他想要知道什么,他是在为宋文杰觉得不值,只是为了这个朋友觉得不值。

  宋文杰自己拿起酒壶为自己和李尚志斟满酒,“今日我就用李兄你带来的酒,敬你一杯,今后咱们怕是再没机会这样坐着喝一杯了,就这样吧,珍重”,说完宋文杰端起酒杯一口饮尽,起身对着李尚志拱了拱手,走了出去。

  李尚志也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同样抱拳,“珍重”,他看着宋文杰走出去,抬手配合着差役给他铐上镣铐,看着他转头对着自己笑,这个笑容让李尚志看到了当初第一次见到时的那个宋文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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