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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3章 司业的温柔


第623章  司业的温柔

        罗贯中离开祭酒堂,便见老六蹲在树荫底下,看蚂蚁搬家。

        “这有啥好看的?”他蹲在一旁。

        “呵呵,你知道这针鼻儿大的洞口里面,有多大吗?”朱桢用一根草茎去逗弄洞口的蚂蚁道:

        “里头沟壑纵横,建筑栉比,结构超级复杂,是个超级大的迷宫,你想象不到的大。”

        “恁是在说宋祭酒口中的南蛮子吧?”罗贯中恍然道:“那确实够大的。其实可以叫南人帮。靖康以后,南北泾渭分明了数百年,南人北人间各方面的隔阂,大到超乎想像。”

        “你们作家是真爱瞎联想啊。”朱桢嘿嘿笑道:“是不是早晨从看到我起身,到给我拿尿壶之间,都脑补出一个中篇小说来了?”

        “别瞎说,充其量算首诗,自嘲自艾的诗。”罗贯中郁闷道,他就知道老六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奚落自己的机会。

        “伱这个年纪,不尿一手湿就算成功了。”老六哈哈笑着起身,施施然往对面的司业堂走去。

        “他怎么这么了解……”罗贯中顾不上生气,反而感到有些奇怪。这难道不是到了一定岁数的人,才会自然了解的冷知识吗?

        难道刘伯温连这种苦恼都会向他倾诉?

        ~~

        司业堂内。

        王司业正在跟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对弈。

        长随通禀之后,他丢下手中白子,笑脸迎到门口。

        “来来来,洪学丞请进。”王司业亲热拉着老六进来自己的值房。“等你半天了都。”

        “宋祭酒太热情了,所以多聊了会儿。”老六随口敷衍着走进来,便见里头还有个老者,盘膝坐在棋枰旁。

        那老者也朝老六含笑颔首:“在这里都听到洪学丞跟祭酒大人的热情对话了。”

        “哦,哈哈哈是么?”老六毫不尴尬的笑道:“隔音效果这么差的么?”

        “这位是咱们的五经博士,江南硕儒潜夫公。”王司业又给他引荐道:“洪学丞应该听过他老人家的大名吧?”

        那潜夫公便露出矜持的笑容,等着洪学丞的‘久仰大名’。

        “不好意思,没听过……”老六老老实实答道。

        “呃……”潜夫公那个尴尬啊,差点把手里的棋子吃到肚里去。面皮火烧火燎的讪笑道:

        “常言道‘长江后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嘛,老朽这种前朝遗老,年轻人没听过才正常。”

        “哈哈哈潜夫公说笑了,恁这种文坛泰斗,可是越老越有分量的。”王司业也赶紧给他解围道:“洪学丞也是初来乍到,等他在国子学日子一久,就知道恁在大明文坛的分量了。”

        “是,下官孤陋寡闻了。”朱桢笑着点点头,对那陈潜夫深表歉意道:“抱歉,本官现在听说高姓大名了,恁就是——前浪公。”

        “不是前浪公,是潜夫公。”王司业无语至极,怎么来了这么个二杆子。

        “哦,前夫公,好有道理的名字。”老六笑道。心说前夫当然是公的了。

        <div  class="contentadv">        “呵呵,学丞谬赞了。”陈潜夫都后悔了,干嘛来凑这个热闹了。都不敢问到底哪里有道理,赶紧把话题丢回去道:

        “你们谈正事儿要紧,老朽先回去了。”

        “没事没事,就是跟洪学丞闲聊几句。潜夫公可不能走,咱们棋还没下完呢。”王司业赶紧假意相拦道。

        “唉,好吧。司业大人发话了,咱得听。”潜夫公这才半推半就坐回去,开始摆弄茶具道:“你们聊,我给恁们泡茶。”

        “有劳了。”王司业道声谢,转头对老六笑道:“有件事先得跟老弟说明白,免得咱们兄弟间心生芥蒂……早晨会馔堂那件事,愚兄之前是真不知情。

        “那姓周的只是我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居然敢打着本官的旗号胡作非为,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你千万别因为他,对愚兄有什么看法。愚兄这边,更是非但不会对贤弟有看法,还得感谢你帮我除了这个祸害。”

        罗贯中心说,八竿子打不着,也不耽误他给你捞钱……

        朱桢却一脸感动道:“哎呀,没想到王司业这么和蔼可亲,说话又好听,跟咱们祭酒真是两个极端。本来还以为这回要两头挨骂哩!”

        “怎么,头回拜见祭酒,就闹得不愉快了?”王司业饶有兴趣的问道。

        “唉,那可不。”朱桢一脸郁闷道:“下官才刚拜见,没说两句,他劈头盖脸就训上了。骂得我狗血喷头,教人憋屈的要死……”

        “是吧。”王司业笑着安慰他道:“贤弟,跟你说实话吧,整个国子学期间,他没骂过的老师,不存在的。就连愚兄和潜夫公,都被骂得狗血喷头。唉,只能说习惯就好了。”

        “还真是。”潜夫公笑着附和一句,将泡好的茶送到老六面前。“老夫这些年都习惯了,洪学丞也得早点习惯才行啊。”

        “看来,下官不习惯也得习惯了。”老六苦笑一声,接过茶杯。

        “哈哈,正是如此。”王司业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被骂两句算得啥?少不了二两肉。”

        “下官倒不是因为被骂生气,”朱桢收起笑容,正色道:“是宋祭酒一点不通融。”

        “怎么讲?”王司业问道。

        “下官了解到,生员们学习太辛苦了……我也不是要改学规,只是想在执行学规时宽松些,让他们有个喘息的机会。”老六说着问两人道:“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分。”两人一起摇头。王司业压低声音道:

        “不瞒你说,我们也都对学规森严,生员动辄得咎颇有微词,但奈何祭酒独断专行,我们劝也没用,反而会像你一样,被骂个狗血喷头。”

        “啊,难道就没人管得了他了么?”老六瞪大眼道。

        “唉,老弟有所不知,咱们宋祭酒是前朝老臣。那年皇上召见时,问他元朝败亡的教训。他说‘元之败,失之于宽’,所以不想重蹈元朝覆辙,就得严格法度,外儒内法!结果这番话很对皇上的胃口,就让他管国子学来了。”

        “他自认为拿了尚方宝剑,当然听不进劝,谁劝就要斩谁狗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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