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风华正茂5
“初一一班……初一一班在哪儿?”
姜听澜仰头一路把班级指示牌看过去, 然而走到这一层出头,都没看到初一一班的位置。
他刚从公司过来,大热天的, 被太阳晒地晕头转向。
这会儿他倒是有些后悔之前开学的时候自己没跟过来了, 那会儿他工作忙得走不开,谢拂又一直很自立, 做事从没出过差错, 他也十分放心地让对方去了, 于是导致他到学校找不到班级。
下课铃响,姜听澜逮住一个学生,“同学你好, 请问你知道初一一班在哪里吗?”
那同学正跟别人勾肩搭背去厕所, 闻言停下指了个方向, “二楼最右边。”
“谢谢。”姜听澜加快脚步走了。
那学生则跟同学继续去厕所。
“听说初一一班来了个长得帅还成绩好的学生,开学第一天就受到全班欢迎, 还推举他做班长,被拒绝了。”
“这有什么,隔壁三班还有个女生兼任两职,既是班长还是学习委员,学习好长得好的人也不少。”
“欸, 我说的这个可不一样, 听说是满分进来的, 好看到什么程度?才一周就收到好多情书和礼物,桌子塞不下, 还把人家新校服弄脏了。”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哈哈, 因为那同学被弄得不胜其烦, 把所有情书都交到了教导主任办公桌, 你没听今天今天午间操讲话吗?”
“午间□□逃了,大太阳热死了,傻逼才去。”
课间,谢拂一个人坐在最后的位置上,这是在他向老师反应过后,被调整过的位置,不像其他人都有同桌,他只有一个人坐。
他身上穿着短袖,被牛奶弄脏的衣服正挂在课椅后背。
“谢拂,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脏你衣服的。”一名女生在朋友的簇拥下走过来跟他道歉,“你……你可以把它交给我,我洗干净再还给你。”
她说话细声细气,面颊爆红,看得出是鼓起了全部勇气。
班里的吵闹声都小了不少,他们都默默关注着这里。
“没关系,不用补偿。”谢拂虽然说着原谅的话,却没给这位女生更多牵扯的机会,那女生能找他已经是用尽了勇气,面对他的拒绝,根本说不出其他话,最后红着脸走了。
而在她走后,围观的人群散去,谢拂的视线没有阻挡,他一眼便见到了门口正冲着他招手的人。
那人额头冒汗,面颊被晒得通红,看着有些狼狈,可落在谢拂眼中,却比刚才含羞带怯的女生更动人。
他冷淡疏离的表情裂开一条缝,微弯的双唇像是染了太阳的光和暖,眼中的深潭也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荡开一圈涟漪。
随手拿起衣服,快步走出去,边走还边摸出一张手帕,刚走到面前,便抬手给姜听澜擦去额头的汗水。
“来这么急做什么?太阳这么大。”
姜听澜将装着衣服的袋子塞进谢拂怀里,自个儿则是下意识接手了谢拂的手帕,胡乱擦了几下。
“不是说今晚有新生演讲需要用?好不容易抽出空给你送来,就别嫌弃了。”
谢拂哪里是嫌弃,不过是不想他辛苦。
不过话说回来,姜听澜也未必是真以为谢拂嫌弃,只是一句顺嘴调侃罢了。
“不跟你说了,好好上课,脏衣服给我,我先走了。”姜听澜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离开。
只留着一群看热闹的同学。
经过教训的谢拂早就知道,不要给别人接近的机会,否则你会很难甩开这些没有复杂心思的人。
孩子比大人单纯,可越是单纯,就越是心无旁骛,对于自己认定的事物都很坚定。
唯有对所有人疏离,谢拂才能安安心心,不被受到任何打扰,毕竟自来熟且没眼色的人还是少数。
因此,即便班上不少人都好奇那是谢拂的谁,也没人主动问谢拂。
大家都在小声猜测。
“是哥哥吧?这个年纪好像也就这个关系最合适。”
“万一是邻居呢?”
“你跟邻居这么亲密?还擦汗……老实说,我这辈子都没给我爸擦过汗。”
“怎么没人猜爸爸?”
“你怎么想的?有这么年轻的爸爸吗?”
“怎么没有,我以前同桌的爸就只比他大十七岁。”
“未成年生娃?十六岁怀孕?”
“啊,他们那里地方偏,管的也不严,结婚的很早,摆桌酒就是了。”
“啧啧……”
聊天话题渐渐偏了。
谢拂听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营养,也没再关注,一分钟后响上课铃,一名戴着眼镜的男老师走上讲台。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接下来一年时间,我将会教授你们语文这门学科。”
老师环视一圈,视线在谢拂身上停留一瞬,随后自然而然移开,他笑着在黑板上写下第一堂课的内容,跟其他科一样,都是先跟学生交流,互相认识,之后才开始正式的课程教授。
这位老师名校毕业,课也上得不错,为人和蔼可亲,笑起来十分温和,看上去仿佛没什么脾气,性格有些软。
现在的学生对老师还很尊敬,即便他性格软,学生们大多都很听话,有个别学生调皮捣蛋,其他同学还会帮老师管束他们。
班主任是个上了年纪的女老师,为人不苟言笑,态度强硬,除了对谢拂有好脸色外,对其他学生都很严格,因此学生们也很怕他。
所以他们更喜欢脾气软,跟他们关系更好的语文老师,会跟对方说笑玩闹。
“周老师好年轻啊,你们说他有没有结婚?”
“我猜结婚了,我小姨才十七岁,已经在相看人了。”
“我猜没有,周老师上了大学的,上大学的普遍结婚晚。”
“这也不一定啊,结婚和上学,也不耽误嘛。”
“你们不如问学霸,学霸聪明,说不定能看出来呢。”
“学霸,你觉得周老师有没有结婚啊?”有个心大的同学顺嘴问了。
众人停顿了一下,随后又有些尴尬地哈哈打闹起来,他们刚才是不是脑子抽了?怎么会用这种问题问学霸?
本以为这事忽略过去了,众人也没想等谢拂有什么回应,因为他平时看起来就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谁知他们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没有。”
谢拂回了。
见他们看过来,谢拂抬头看去,“但我觉得私下议论别人的私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以后还是不要说这些了。”
众人:“……”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谢拂态度也不强硬,说话也还算温和,可是这些话落在他们耳朵里,众人顿时觉得不好意思。
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做错了。
接下来也没人继续聊下去,众人各回各桌。
只是今天之后,众人对谢拂的态度更疏远了,并非是冷暴力,而是……你们愿意跟教导主任或者严厉父母一起聊天打屁吗?
怕不是想挨打。
放学后,谢拂骑上自行车回家。
他们刚搬了新家,这里距离谢拂的新学校更近,就是里姜听澜的单位远了点,谢拂回来了,姜听澜都还没回来。
他先洗了个澡,才进厨房准备晚饭。
随着他渐渐长大,他开始接触下厨这件事,虽然姜听澜每次都阻止,但谢拂坚持不懈,终于在前两年以实际成果成功说服了姜听澜,以后他来准备一日三餐,为此,他甚至说服了学校走读。
可喜可贺,终于不用吃饭店餐了。
姜听澜原本以为谢拂坐的大概比不上饭店买的,可吃过几回不用的菜后,他就觉得饭店的菜吃不下去了。
老实说,现在的饭店舍得放料,肉也足,但他就是觉得,没有谢拂做的那种烟火气。
用一句俗气又矫情的话来讲:那是家的味道。
弄得姜听澜现在每天都不想加班,急着赶回家吃饭。
不过今天的姜听澜回来得晚了些,等到谢拂两道菜端上桌,门口才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我回来了!”姜听澜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换了鞋子进来,“快帮我提一下!”
谢拂帮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发现里面都是卤肉、凉菜、小吃、零食、还有一盒价格较贵的甜点。
最近也不逢年过节过生日,他皱眉:“怎么买这么多?”
姜听澜眼珠转了转,嘿嘿笑了两声,“就不能是我心情好,高兴买吗?”
今年搬家,新家有个小冰箱,可以放一些冷藏的食物,多买一些也不担心很快变质。
“能,那你自己吃吧。”谢拂看了他一眼,转身上桌吃自己做好的饭菜。
姜听澜:“……”
这小子,怎么好像越长大越难搞?一点也不可爱了。
回想小时候肉嘟嘟的模样,捏起来手感多好,现在都没了。
他咬了咬牙,将买的吃食都打开。
“其实,今天是有件事要跟你说的。”他犹犹豫豫还是开口道。
谢拂放下碗筷,安静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被他看着,姜听澜有些心虚,他拧开可乐瓶喝了一口,这才清了清嗓子道:“嗯……我工作上面可能有点小小小的变动。”他用手比了一条缝。
“你也知道,刚搬新家,置办家具家电也用了不少钱。”
“所以……在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手里可能没那么宽裕,咱们可能要节衣缩食一段时间……”姜听澜声音越来越小,对着小孩儿说自己手里拮据,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这一顿是最后的丰盛?
“你工作怎么了?”听了这么多,谢拂首先关心的,却还是这件事。
姜听澜叹口气,“还能怎么,不就是销量下降作者出走杂志社快撑不下去即将裁员那点事?”
这本来也是必然,很少有产业能够永垂不朽,明日见也只是一家规模不算大的杂志社,几年下来,渐渐被淘汰在时代的洪流中。
落后还并不是最糟糕的,只要有心追赶,也未必会被轻易甩下,最糟糕的是它的主人都没什么进取心,杂志社的老板也不想继续办了,只是还在犹豫。
但姜听澜看目前这架势,杂志社停刊关门倒闭是迟早的事。
这艘巨轮上,被甩下来终究还是绝大多数普通人。
“那你接下来想做什么?继续做编辑?”谢拂问。
姜听澜单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啊,这不正想着吗?”
他觉得做这个没多大前途,但他干了这么多年也早喜欢了,何况,他也不是那种看有没有前途选择职业的人,否则也不能安心干这么些年。
谢拂一般不会在姜听澜的工作上插手,他是大人,又不是孩子,话说,现在谢拂才是孩子,更受到关心的应该是他才对。
“你自己想好就行。”谢拂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现在吃饭。”
姜听澜也干脆不想那些有的没的,埋头干饭。
新住处同样的两居室,不过空间宽敞许多,没有书房,一个主卧一个客卧,分别在自己的房间办公和学习。
姜听澜洗完澡回屋,放松地躺在床上,却感觉脑袋底下有点不对。
他伸手往枕头下一摸,摸到有点硬,像纸一样的东西。
拿到眼前一看,刚打开封口,就见一沓纸币从信封里掉出来,砸在他脸上,散落了满床。
姜听澜顾不上脸疼,愣了愣,才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收拾起那些纸币,数了数,吓得睡意都散了。
他顾不上穿鞋,拿着钱就飞快奔向客卧,问谢拂:“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不怪他惊讶,实在是这些钱不少。
他实在想不通谢拂这个没工作的小孩儿到底哪儿来的,坑蒙拐骗偷?不可能,别人送的他还能信,毕竟谢拂长得好,讨人喜欢。
“攒的。”谢拂轻描淡写道。
这些里有一部分是姜听澜给他,他存起来的,还有一些是他考得好,学校奖的,不过更多的是这两年谢拂想办法赚的。
他根本没把赚钱这事放在眼里,因为在他看来,赚钱是件很简单的事,随时都能赚,现在用不着去想。
因而这些不过是他闲时顺手为之。
可这顺手为之,在姜听澜眼里也不少了。
他看了看谢拂,又看了看这些钱,突然摸着谢拂的头感叹道:“难道你的天赋不仅在画画,还有赚钱?”
“老天爷怎么这样,这还让你怎么考虑未来的发展?选都选不过来了都。”
谢拂:“……”
“别在别人面前这么说话,会挨揍。”
“哈哈哈哈……”姜听澜笑了起来。
他开玩笑啦。
不过他也确实基本只对谢拂这么说话,且一点也不怕挨揍。
以前是谢拂揍不了他。
现在嘛……
大概是仗着谢拂不会揍他吧。
被偏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呢。
有了谢拂给的钱,姜听澜却也没铺张浪费,之后依然在节省开支,从前谢拂担心姜听澜一辈子都想不到也学不会的节省,现在竟然无师自通。
谢拂却并不觉得高兴。
原来他想要的,一直都是姜听澜的任性自在,而非学会妥协。
他想。
他希望姜听澜可以想笑就笑,想睡就睡,想工作就工作,想休闲就休闲。
“我想到以后做什么了。”他对姜听澜道。
“什么?!”姜听澜一愣,反应过来后忙兴奋问。
“写书吧。”谢拂说,“你做我的专属编辑。”
愿望很好,姜听澜也很喜欢,做他的专属编辑什么的,听着就像是再说他们一直都不会走散分开。
人生太漫长,从出生到死亡,要遇见太多太多的人,在人海中擦肩,都要极大的缘分。
人都有惰性,和处在同一个环境下的安逸状态。
能够与谢拂相识相伴至今,姜听澜已经变得不想改变。
他幼时以为父母能陪他到老,后来觉得爸爸能护着他一辈子,可它们都没实现了。
可不长记性的姜听澜现在同样想奢望。
无论是他还是谢拂,都至死不变。
谢拂决定要写书,就没有再耽误时间。他在想要写什么。
并非是想不到要写的,而是能写的东西太多了。
远一点,他过往经历的世界,见过的事物,随便拎一个出来就是素材。
近一点,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也有它煜煜生辉的存在。
谢拂没考虑过流行和热度,他只在想,自己想写什么。
“我只了解漫画,你要让我说文学,我也说不出太多,但是我们杂志社有段时间也刊登过,反响并不好。”姜听澜说道。
现在网络都没发展起来,网络距离红火更是还远,大家推崇的还是传统,看的也是那些居多。
但谢拂并没有担心这一点,传统和网络,发表在哪里,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要写什么。
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久到他发现自己的问题。
表达。
无论写什么,都是一个情绪发泄,情感表达的过程,可他连情感都奉欠,又如何表达?
若是非要写,写的东西也不过是冷冰冰的文字。
他以前并非没接触过写作这一行,但那时他都代入别人的人生,别人的情感,发泄别人的悲欢喜乐。
而如今作为谢拂本人,他却无法做到。
思来想去,谢拂决定抛弃情感这一块,他就以自己的状态,将自己放在旁观的角度,单纯写故事。
《黑与白》也就此而生。
他每天在课空余抽空写,因为成绩稳定第一,为人懂事听话,老师十分放心,也就根本没人发现他在上课时也在写这些与课堂无关的东西。
他花了一个星期,将这个短篇写完,拿给姜听澜看时,对方还不敢置信。
“这么快?不会随便写的吧?”
他嘴里这么说,可他翻看的手却没迟疑。
渐渐的,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轻松随意到后来的严阵以待,并没有花费多久。
老实说,刚开始谢拂说要写书时,他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想着到底是孩子的愿望,当然要鼓励,哪怕是写得不好,也要多找优点夸夸。
然而事实却证明,天才有时候不分行业界限,就是有人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几万字的短篇,故事很简单。
主视角是个傻子,傻子生长在偏远山村,他这一生,有一对疼爱他的父母,有个漂亮老婆,有个聪明的儿子,结尾时是挣了大钱的儿子即将给他生孙子。
很顺遂,也很无趣。
然而就是这样的无趣,却处处细思极恐。
傻子的世界很单纯,父母说媳妇哭是因为高兴,他信了。
父母说媳妇被绑着是因为鬼上身,他信了。
父母说不能让媳妇出门是怕她迷路,他信了。
有了儿子后,媳妇病好了。
前半段就是这些内容,明明是从主人公的视角,以他愉快轻松的口吻讲述故事,可内容却令人感到寒意森森。
后半段则是写儿子,写儿子长大,不仅娶了漂亮媳妇,还给村里其他人做媒,牵了不少红线,生意赚得盆满钵满。
结局是傻子笑呵呵地坐在自己的寿宴上,感叹人生真幸福。
姜听澜看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见谢拂从洗手间出来,忙抓着他进屋,两个人待着,气温总算升高不少。
他将这稿子还给谢拂,搓了搓手臂,语气一言难尽道:“你怎么想到写这个故事的?”
更绝的是谢拂的文风笔触,冷冰冰的,可就是这种冷,却更令人感到可怖。
想到内容,姜听澜就不寒而栗。
“想到就写了。”谢拂将稿纸整理好,“不好吗?”
姜听澜摇摇头。
当然不是不好。
而是……
谢拂才十二岁啊,这么小的小孩儿,到底是怎么会想到写这种故事的?
心理真的没有影响吗?
难道谢拂小时候见过书里这种情节?
不对啊,即便见过,那这些年也应该记不大清才对。
至少姜听澜可以保证,在跟自己在一起时,谢拂是没见过的。
“一定要见过吗?写古代的也没有真的在古代生活过,写科幻的也没有见过真正的宇宙。”谢拂辩驳道。
可你写的是普通现代啊,一般来说这种不带玄幻科幻的世界,写的东西都与实际挂钩。
若是没听过,谢拂又怎么会产生拐卖这个概念?
无论谢拂怎么解释,都被姜听澜认为心理有问题,最终得到一个姜听澜强行要陪他睡的结果。
谢拂:“……”
一时间竟不知道这事是好还是不好。
可等到晚上,感受到姜听澜睡在旁边,却还抱紧了被子,微微皱眉,谢拂便打消了利用这一点的想法。
并在心里暗暗决定,日后还是少写这些东西。
免得不仅要被姜听澜认为心理有问题,还会吓到对方。
稿子被投稿到一家杂志社,姜听澜在这方面了解还算多,知道哪家杂志社会受这一类的故事,投稿过去后就没管了,只等着好消息。
什么?不过稿?
那不可能。
就是这么自信。
“学霸,下周一是周老师生日,我们打算凑钱买个蛋糕,给他一个惊喜,你要不要也参与?”几个同学围过来问。
时间久了,他们也了解谢拂,这位学霸不是高冷,平时有事找他他也会回应,班里的活动也没有缺席,并没有不合群。
只是浑身有一股疏离感,让人不好接近。
你可以跟他做同学,做普通朋友,但不能做好朋友和更进的关系。
大家从一开始的疏离不自在到现在的习惯,也并没有花太久。
这回他们以为谢拂会像以前那样答应,毕竟对他而言也就是顺手的事。
然而谢拂却微微挑眉,“下周一?”
“抱歉,下周一我要请假,你们自己玩吧。”
几人面面相觑,“……请假?”
一群人猜测谢拂请假的原因,然而实际原因很简单,不过是那天是姜听澜新入职第一天,约好在家庆祝罢了。
“嘿嘿,你说你们老师要是知道我把它们最喜欢的好学生扣下来不去上学,反而在家给我下厨,他们会想打我吗?”姜听澜躺在沙发上,一边放着电视,一边跟厨房里的谢拂瞎扯淡。
他们想不想打姜听澜谢拂不知道,但谢拂知道,外面那个人要是再把瓜子皮吐地上,他就想揍人了。
大约是谢拂看过来的眼神太严厉,姜听澜默默收回搭在茶几上的脚,拿起扫把开始打扫卫生。
“我来扫干净……扫干净还不行吗。”
谢拂端菜上桌时,看见客厅角落里保留的瓜子壳碎屑,不由叹了口气,笑着摇头。
饭菜上桌,姜听澜也不要人催,乖巧地坐在桌上,在谢拂来时,殷勤地给对方盛饭拿筷子。
“小厨师,您先请!”
谢拂接过碗筷,假装没听见姜听澜的调侃。
“工作第一天怎么样?”谢拂关心问。
姜听澜一听垮了脸,“别提了,还能怎么样?新单位新员工,从来就只有被人压榨的份儿,要不是我还有工作经历,就要被打成端茶倒水的了。”
他嘴上抱怨,手下夹菜的动作却毫不含糊,可见工作辛苦归辛苦,但都不影响吃饭。
能吃能睡,就挺好了。
“我现在就等着你闯出点名气,然后来给我撑腰,让我狐假虎威了!小作家,加油啊!”姜听澜笑眯眯道。
谢拂轻轻一笑,随意又正经道:“好。”
姜听澜却望着他,叹了口气,伸手在这儿已经显露出长大模样的俊俏脸上摸了摸。
“长得好,会做饭,脾气好,多才多艺,这么好的孩子……上哪儿找?”其实他最后原本想说的是要便宜了谁,然而想想这小孩儿还年纪小,哪儿是说这些的时候。
这时候姜听澜已经选择性忘记了谢拂之前写出来的那个短篇,一副我家孩子还年轻单纯的模样。
“再好,不也是你家的吗?”谢拂平静叙述。
他在阐述事实,可听在姜听澜耳朵里,他的耳根飞快热了起来。
对哦,他家的,他养的。
姜听澜忍不住勾唇笑了笑,感叹道:“还好你是男孩子。”
这要是女孩子可就不好了。
谢拂挑眉:“女孩子怎么了?”
姜听澜用筷子戳了戳碗底,“女孩子长大嫁人,就不会留在家了。”
不知道为什么,眼看着谢拂一天天长大,他好像也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尤其是工作出现巨大变动,看着当时跟他同样面试的人,姜听澜第一次深刻意识到。
他三十一二。
三十而立,还没结婚,怎么看也不太正常,工作也刚换,一切都要从新开始,除了将谢拂养到这么大,他可以说一事无成。
也不知道谢拂是怎么看他的。
会不会觉得他不结婚很奇怪?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年谢拂就从没有问过他这类问题,是不感兴趣吗?
还是因为……
他好笑摇摇头,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要是这小孩儿早就知道他为什么不结婚,怎么可能藏住这么久一点都没透露?也从没听他说起过有关于这方面的东西。
“要是有心,女孩子也会心存眷恋,若是无心,男孩子也可以成为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谢拂看着他到,“这种事,不以男女论。”
姜听澜看着他叹了口气,往嘴里扒了一口饭道:“我知道。”
“所以我说这话只是想表达我的主观想法。”
“……不想你走。”
今天是番茄汤,微酸的口感进入喉中,谢拂却感觉,它进入腹中后,仿佛由酸变甜,暖意入骨。
“嗯,不走。”
新的一周,谢拂到学校后,便敏锐地发觉教室里的氛围似乎有些不对劲。
不少同学都窃窃私语,表情还不太对劲。
路过他们班的学生似乎也比寻常多,看他们看似不经意地看过来的目光,轻易便能看出他们路过是假,看他们班里的情况为真。
谢拂不是爱主动与人说话的人,但今天这种情况,似乎不问都过不去。
“外面怎么了?这么多人参观?”
是的,要说明外面那些人的状态,那就是参观,仿佛他们班是什么特殊物品,好奇地参观中,还有些厌恶、反感、看好戏这一类情绪。
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事。
此言一出,全班寂静。
所有同学都看向他,这才想起学霸周一没来。
谢拂环视一圈,歪头问:“怎么了?不好说吗?”
这要是外班来问,他们也就直接把人赶出去,理都不理。
可这是谢拂。
片刻的沉默后,一个男同学凑到谢拂身边,小声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周一那天,我们看到了来给周老师庆生的对象。”
谢拂:“哦,这有什么?”
同学表情怪异,“重点不是对象来给周老师庆生,而是他对象……好像是个男的!”
他们原本以为这个消息会把平时只读圣贤书的学霸给吓到,到时候他们就要耐心安抚,劝说对方不要太惊讶……
然而……
谢拂表情变都没变,跟这位同学大眼瞪小眼。
“只是这个,没了吗?”
同学:“……没、没了。”
所有同学:“……”
他们望着谢拂淡定如常的表情,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们太过大惊小怪。
这件事其实很正常,很常见,只有他们和其他班的学生觉得不正常吗?
“我知道了。”谢拂点点头,重新坐下开始看书,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同学们也有些麻木地回到自己座位上,时不时偷看一下谢拂,确定对方是真的不震惊也不反感后,他们只能啧啧感叹,果然学霸的世界高深莫测,学霸的心脏就是强大。
谢拂确实没有惊讶,因为早在之前,他就知道这位语文老师是同性恋。
偶然见到对方对象一回,是个长头发的男人,两人站在一起,乍一看上去像男女情侣,仔细一看才会觉得哪儿哪儿不对劲。
这也是他说这位周老师没有结婚的原因,同性恋结不了婚。
不过,只谢拂一个人淡定,也无法改变这件事被教导处知道的结果。
具体怎么回事没人知道,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周老师继续上课,一切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本来嘛,这种事也是不承认便拿人没办法,以流氓罪去警局关起来,没几天就能出来。
为了学校名誉,大家干脆假装不知道。
只要这周老师别傻到当着别人的面跟对象接吻,就没什么问题。
回家后,日常闲聊时,谢拂状似不经意间提到了这件事。
“班里的语文老师好像是同性恋。”他目光往浑身微僵的姜听澜身上一瞟。
“他对象给他过生日,被人看到了。”
他就说了这么两句,姜听澜左等右等没等来后续,不由主动问:“后来呢?还有……你觉得同性恋怎么样?你……讨厌他们吗?”
姜听澜保证,这辈子他都没这么紧张过,此时此刻,他仿佛回到了幼年时,爸爸带着他在村口等,从日出到日落,却始终没等来那个人一般。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也是……你会怎么样?”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剥着花生吃,手却突然被谢拂抓住。
“你要把花生壳也吃下去吗?”谢拂看他。
姜听澜:“……”
他低头抖着身上的花生壳渣,假装刚才无事发生。
“我管你异性恋同性恋无性恋还是物性恋,你是你就够了。”
你是你。
无论什么恋,都只能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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