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正如姜曜所料, 经由刑部和大理寺共同裁定,安国公的两个亲弟弟姜二爷和姜三爷全都被夺走了官职,终生不得再为官。
而姜氏一族的其他族人有作奸犯科者依照律法处罚,安分守己的人则各罚了一年的劳役。
总而言之, 和几欲灭族的李家比起来, 安国公府姜氏一族未死一人可谓是幸运之至了。
所有人也都心知肚明, 能有这样的结果, 都源于陛下疼惜明月郡主, 不忍她心有负担。
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被从宗人府中带出来的那一天, 阴云密布, 似有大雪将要降下。
姜曜连同姜家的二房三房众人都来送他们,嫁到高家的姜晴也破天荒地出现在了人群中。
姜老夫人看着手脚都带着沉重镣铐的长子安国公,不禁落泪, 姜家百年的尊荣富贵终于在此时毁于一旦。
她眼睁睁地目睹家族落败, 可谓是痛彻心扉。整个人苍老的不成样子。
姜晴和何氏两人搀扶着她,老夫人泪眼和长子告别, 看也不看端敏长公主一眼, 在她看来,若不是端敏长公主和李太后作孽,他们安国公府还好好的呢。
“母亲保重。”即将流放出京,安国公出奇地沉默, 只沉声叮嘱姜曜照顾好老夫人,便跟着官兵上了路。
那厢端敏长公主一句话没说,木愣愣地被两个老嬷嬷扶上了一辆简陋的马车。这辆马车将要驶往皇陵,今后余生没有例外, 端敏长公主要一直在那里度过。
最后离开城门的那刻, 夫妻二人默契地都回头望去, 直勾勾地盯着,直到城门化作一个小点消失不见。
姜昭的身影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昭昭竟也不来送自己的父母一程。”老夫人没有看到姜昭,有些生气。在她看来,天下的父母再是不对,儿女也不可以如此绝情。
“祖母,天气这般寒冷,三姐姐的身体一直不好,如何能出来呢?万一受了风寒,岂不是又要有事端生出?”出乎意料,姜曜还没有开口,姜晚第一个出言为姜昭说话。
托姜昭和陆照两人的关系,她与随国公幼子的婚事还没有黄,再过十几天就要嫁入随国公府,此时对着老夫人说话也没有从前那股畏畏缩缩的模样了。
脸色和神态看起来,也比穿着富贵的姜晴好的多。
“五妹妹如今越发有底气了。可惜,有一句话四姐姐要说给你听,莫要以为嫁入高门就是好事。”姜晴阴着一张脸,眼神中的冷漠吓得姜晚往自己的母亲陈氏身后躲了躲。
姜晴嫁入高家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安国公府消亡,父亲官职被夺,再加上从前和高家的矛盾,可想而知她在高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姜晴愈加消瘦,脸颊两侧都凹了进去,显得原来明艳的一个人十分的刻薄冷漠。
“四妹妹若在高家受了欺负,可与那高五郎和离,如今姜家败落,高家应该轻易就会同意。”姜曜闻言,语气冷淡地开口。从前,他们就执意阻止姜晴嫁入高家,奈何她就是不听。
老夫人也附和,她对姜晴还是很疼爱的。
“不,大哥不必为我担心。高家是我的夫家,我岂能简简单单就离开?”姜晴的眼中闪过一抹恶毒,托病秧子姜昭的福,高家人眼下还只敢对她冷言冷语,不敢做别的什么。
高家,太子,呵,现在就能好过了?她用自己的嫁妆早就暗中收买了不少高家的下人,只要等到合适的时机……一切就都不亏了。
听她拒绝的话,姜曜再不开口。老夫人等人也难掩失望,不明白姜晴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姜晚是感知最敏锐的那个人,瞥见姜晴诡异的神色后背一凉,缩了缩脖子,她觉得四姐姐不是当高家是夫家,而是仇家。
在仇人家里,还没兴起风作起浪,当然不能离开。
姜晴察觉到姜晚的偷窥,神色一厉,一把握住她的手,“五妹妹,四姐的话你可要好好想一想。如今我们家变成这个样子,随国公府越差你才能过的更好。相反,要是……那位皇子得势,随国公府更进一步,你的日子就难了,会被他们当做绊脚石一脚踢开。”
“五妹妹,你好好掂量掂量。”
……姜晚使劲抽回了自己的手,咬着嘴唇心神不宁地躲开了姜晴的注视。
她不过一个娇养在深闺的小娘子,还能管得了随国公府的兴衰不成?
“祖母安心在二叔府上,等到昭昭的婚事结束,祖母若愿意,可以到孙儿府上静养。”最后,姜曜恭声朝着老夫人说道,话罢就径直回了公主府。
他的背后,老夫人等人欲言又止。尤其是陈氏,竟然不由自主地跟着姜曜往前走了一步,神色颇为急切。
他们都想问一问姜曜,姜昭下定乃至大婚当日他们可不可以出席?哪怕不以姜昭的亲人身份呢。
奈何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姜曜就先走了,也没提到这茬。
“你不是有一个好外甥吗?大婚无论如何你都能去,急什么?”何氏面带鄙夷地睨了陈氏一眼,分家以后她更看不惯陈氏和三房。
三房家产分得一份,却丝毫不提孝敬老夫人的事情。陈氏更是从来没去过他们府上看望过老夫人一次。
真真是个白眼狼!
还不如那陆照呢,记着安国公府收留他的一丝恩德,顺带着也将六郎送进去了国子监。
冲着这件事,何氏对陆照印象改观,肉痛地拿出了自己的珍藏准备给姜昭添妆。
闻言,陈氏的脸上红一道白一道,尴尬地不知说些什么。她的好外甥的确帮了她忙,二话不说安排七郎进了国子监读书,也给了那随国公府的面子。可是除此之外,他闭口不谈自己同明月郡主的婚事,也不说让陈氏插手。
甚至,陈氏连自己有没有资格去到现场还不确定呢。
“忙着五娘的婚事,竟没顾得上照儿那头。还好照儿同我说找了吏部尚书程大人帮忙,不然日后我可没脸去见我那苦命的表姐。”陈氏打了个哈哈,握着姜晚的手虚张声势。
被何氏看在眼中,她嗤笑不止,“原来是找了其他人帮忙,也是,你外甥现今是三品的朱衣高官,你又是什么身份?”
安国公府一败,陈氏一样拿得出手的都没有。不像她,还有一个娘家可以依靠。
陈氏被她嘲讽地连连喘气,想要开口讽刺回去,被姜晚拉住了。
身旁还有老夫人在呢。
“好了,各回各自的府邸,昭昭的婚事等到大郎有空了再说。”老夫人沉声开口,众人便散开,分别坐上了马车。
何氏说的话不错,今时不同往日了。从前,陆照是寄人篱下的举子,他们是高高在上的世家皇亲。如今,他们成了平头百姓,徒有家资,陆照已然坐上了三品大员的高位。
公主府和陆照那里都不开口,陈氏和他们便是高攀不上。
风水轮流转啊。
冬日的天气寒冷,礼部和宫里的一干人却热火朝天地忙活了起来。但要说最忙的地方,还得是钦天监。
问吉、纳征、请期、下定……每一个流程每一个日期景安帝都要亲自过问。光是一个吉日,就让钦天监的张大人头疼地不断掉头发。
除了景安帝,吏部尚书程立也乐颠颠地找他喝酒,暗示赶早不赶晚,还有内阁大学士严首辅,私下也饶有兴致地问他进展。
辞官闲在家中教导子孙的卢老大人更是亲自到他府上,语重心长地与他探讨阴阳之术,让他快刀斩乱麻。
俱说,小郡主养在乾清宫,时常到议事堂,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张大人愁的不行,终于咬咬牙选了两个大婚的日期呈上去,断言这两个日子是一年当中最好的,对小郡主也最好。
一个日期参考了程立和卢大人的意见,以快为准,定在年前的腊月二十六。一个日期则暗中揣摩景安帝的心意,定在了年后的四月份。
他呈上两个日期请景安帝择定的时候刚好姜昭也在,她闹腾着要看宫里为她准备的嫁妆。
景安帝拿着写了两个日期的木牌看了一眼,挑眉一句话没说,推到了姜昭的面前。
意思是,让她自己选。是年前成婚还是年后春暖花开的时候。
事实上,姜昭因为自己说过的话开始后悔了。大婚之前未婚夫妻不能见面,陆表兄就真的一次都没到公主府了,最多也只是买些东西托大哥给她。
这要拖到年后,那可怎么成啊?她觉得没了那些快乐,生活都变得索然乏味起来。
皱着小脸,姜昭瞄了皇帝舅舅一眼,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个腊月二十六的牌子,“就这天吧,多喜庆呀。”
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景安帝吹着胡子瞪了她一眼,转过头来和张大人说,“就依照盘奴的意思。”
闻言,张大人险些喜极而泣,“臣遵旨!”
接下来,就该礼部的官员发愁了,反正和他钦天监再没关系了。
张大人一离开,姜昭立刻就当没事人一般转移话题,指着一份奏折正色道,“舅舅,您看戎胡的可敦回了自己娘家的部落,和老可汗反目成仇。她可真厉害,足足带走了一半的牛羊呢。”
“日后陆照那厮若敢惹你生气,你也能将他赶出公主府。归根结底,女子要想立得住不受人欺负,手中必须有权有势。”景安帝趁机教导她,以免她成婚后被陆照迷了头脑。
姜昭乖巧地听着,时不时地点头称是。
舅舅的经验有时候确实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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