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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第章 生病了


把人全都救出来之后,  陆墨焓也对谢乔乔他们解释了眼下的情况——他们带着几个弟子在外历练,历练结束后原本是要搭船回蓬莱复命。没想到半路搭上一艘黑船,被海盗们在饭食里下了截元丹。

        这批出来历练的弟子恰好都在金丹以下,  修为最高者也只有凝元中期的曹岑。但曹岑距离金丹期还远着呢,所以同样被截元丹困住。海盗搜罗了他们身上的值钱物件后便将他们关起来,不再和他们交谈,  所以陆墨焓对这批海盗也知之甚少。

        其他殴打海盗出气的弟子也被陆墨焓叫回来,  他们在仓库里找到结实的绳索将那些海盗五花大绑,全部扔进客舱底部的牢狱里面去了。

        牢狱的锁链已经被谢乔乔砍断,天灯派弟子便干脆上‘人工服务’,几个弟子轮流看守他们。

        蓬莱洲是海上大洲,  出生蓬莱的天灯派自然也对海船十分熟悉。把海盗们都捆起来后,陆墨焓便吩咐几个弟子分工去开船。在询问谢乔乔他们的目的地后,也大方的表示可以先把他们送到罗火洲渡口。

        船舱上还有很多客房,此时又已经是深夜,大家分了空余的客房后便各自回房睡觉。陆墨焓知道谢乔乔和张雪霁是一起同行的朋友,便想将二人分到相邻的房间。

        他分配房间时,张雪霁便大大方方的站在他旁边看,  他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我和乔——泛函分析——咳!”

        “……不习惯的话,  你继续叫我名字就可以了。”谢乔乔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的补充着。

        她对尊号或者名字之类的东西,并不是很在意。如果是张雪霁的话,他觉得怎么顺口就可以怎么叫——若是其他人,她则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也懒得去管。当然,  说她坏话的除外。

        张雪霁摸了摸自己鼻尖,  决定不再为难自己,  老老实实继续喊名字:“我和乔乔是相邻的房间?”

        陆墨焓恭恭敬敬答:“是的。我想二位前辈既然是朋友……”

        张雪霁:“给我们一个房间就行了,不用分两个。”

        陆墨焓一愣。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来问题,抬起头错愕的看着张雪霁:“一,一个房间吗?您和泛函分析前辈,一个房间?”

        张雪霁吸了一口椰子汁,点点头:“嗯,我们一个房间。”

        陆墨焓呆滞了片刻,下意识的转移视线,看向谢乔乔。谢乔乔也抱着椰子在用吸管吸椰子汁,她和陆墨焓呆滞的目光对上,面色如常,点头:“一个房间。”

        如果张雪霁不提,谢乔乔自己也会提出来的。她并不信任天灯派,也不信任这些人——救人是因为顺手,但天灯派的这些人仍旧在谢乔乔的警戒范围内。

        没有像对付海盗一样把天灯派的人也全部打晕,一是考虑到这艘船需要有人来驾驶,而她自己并不会开船,二则是因为这群人并没有对自己表现出恶意,所以谢乔乔也懒得对他们动手。

        但谢乔乔绝不会放心在这种情况下和张雪霁分开。

        顶着张雪霁和谢乔乔两个人的注视,陆墨焓完全不敢对这个决定发表什么意见。他迅速的划掉其中一个房间号,恭敬道:“那就三号房吧?离甲板近,而且房间更大,两位前辈同住也不会过于拥挤。”

        陆墨焓给他们划的三号房真的很大——谢乔乔推开门的时候只觉得灯好亮,床好大。她放下书箱,然后坐到床上,摊开手,躺下。

        床很软,躺下去的时候整个人都跟着陷进去了,被子也是软绵绵的,还很丝滑。谢乔乔在床上划了两下胳膊,得出结论:“是张好床。”

        张雪霁把柚子灯挂在床头,顺便掐灭了里面的蜡烛。有屋顶那盏镶嵌了不眠兽眼睛的明亮灯盏,大概是不需要柚子灯那点光亮了。

        他转头,看向谢乔乔——谢乔乔正摊开双手躺在床上,虽然那张脸上暂时还没有什么表情,但狭长的眼眸却微微眯起,呼吸规律又安静,看起来像极了一只昏昏欲睡的猫。

        张雪霁微微侧身,靠着床边的支柱:“你到客舱下面救人的时候,我顺便和甲板上的那些海盗聊了聊——他们是和洛海那片海域派出来的一批先锋,目前做的主要是买卖修士的生意。”

        “先是威逼利诱买通码头的负责人员,将自己也混入码头船只之中。再经由虚假摇号,把自己提前选定的对象哄骗上船,在饭菜中下截元丹磨成的粉末。待修士们吃下截元丹药末后,便会全然失去反抗能力,任由他们摆布。届时再改变航道,直接驶去和洛海,和那边的大本营相会和。”

        “这里面估计有一条完整的买卖链,只可惜甲板上的海盗也不过是个小头目,对于那些修士之后会被交易到何方,接头人又是何方势力,他完全不清楚。”

        张雪霁说话的时候,谢乔乔就一直在床上躺着,既不说话,也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直到张雪霁把话说完,谢乔乔才慢吞吞开口:“买卖修士应当比买卖普通人要困难许多。”

        “确实如此,但对于那些利欲熏心的商人来说,只要利益到位,他们并不在乎商品是普通人还是修士。更何况修道者也分三六九等,出生名门大派的仙二代,和小宗门的仙二代,天赋上佳的仙二代,天赋一般般的仙二代……光是这几种人,就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圈子了。更别提修道惯来讲究散修与派系之分,就连洲和洲之间的修士都多有龌龊……”

        谢乔乔蹙眉:“……好复杂。”

        张雪霁叹了口气:“确实复杂。这还只是算了人类——诸如妖族,鬼族等等,又有种族之分歧,互相看不起或者互相憎恨诅咒,也是常事。最典型的便是猫族与鼠族,二者天然对立,见之便炸毛龇牙,莫名其妙的便兵戈相见之事时常有之。”

        “不过即使是如此,买卖同类仍旧是被人类道德所唾弃排斥的,即使是万宝阁的拍卖会,也只能买卖妖族精灵,严禁贩卖人类。”

        谢乔乔:“如果非有人要卖呢?”

        张雪霁取下自己的腰牌,在谢乔乔眼前晃了晃,无奈:“任何名门正派弟子,见之皆有先斩后奏的权利,事后不会被追究任何责任。”

        “虽然中洲名门大多守旧腐朽,但不可否认,他们保住了大多数修士的最后一层遮羞布。至少在数千年中,总会不少诸如戚忱这种天赋卓绝,自我要求极高的少年天才出现,行诸多善事。”

        谢乔乔‘嗯’了一声,沉默着不再说话。张雪霁站直身子,去打好了自己的地铺,关灯:“睡吧,明天起来再看情况。我适才已经传信给魏章,他正好也在和洛海附近,可以走一趟。”

        “我们不能再半路耽搁行程了,必须尽快前往罗火洲码头,和大鹅会和。”

        谢乔乔答应下来,在黑暗中闭上眼,和目入睡……当然,没有睡死。谢乔乔很少有真正安眠的时候,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她总会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心。

        夜色愈深,窗户外面有隐约的海风声和海浪哗啦哗啦的声音。而在他们这间屋子里,则静静的散发着柚子皮的香气。

        第二天天微亮,太阳还未完全升起,谢乔乔就已经睁开双眼。她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茫然,有的只是一片沉静冷漠。

        先洗漱,后给胸口的伤换药——谢乔乔做完这一切,再回到房间时,却发现张雪霁还在地铺上躺着。她走到张雪霁身边,张雪霁整个人裹在被子里,眼睛闭得紧紧的,脸红得很厉害。

        不只是脸,连耳朵和露出来的一点脖颈都是红的。

        谢乔乔意识到不对劲,皱着眉,伸手用手背贴了贴张雪霁的额头:滚烫的。

        他大概是觉得谢乔乔的手背冷冰冰的很舒服,在谢乔乔摇缩回手时,张雪霁无意识的仰起脸追着她离开的手。

        谢乔乔动作一顿,沉默片刻,又继续把手背盖回去——冰冰凉凉的皮肤重新贴到张雪霁滚烫的额头上,他闭着眼,舒服的发出一点声音,鬓角几缕汗湿的黑发紧贴着泛红的脸颊。

        琵琶这时候也飞了出来,绕着张雪霁的脑袋转了一圈:“乔乔大人,他看起来好难受啊。”

        谢乔乔:“他发烧了——灵力也能治愈发烧吗?”

        琵琶以前也没有治过发烧的人,有些为难,道:“我也不清楚呢,要不然我先试试?”

        谢乔乔颔首:“先试试。”

        琵琶飞落到张雪霁胸口,用手抵住他的心脏,试图往里面输送灵力。没多久,琵琶额头上也逐渐冒出虚汗,它收起灵力,对谢乔乔摇头:“我好像只能治愈外伤,高烧风寒之类的,似乎输入灵力也无用。”

        谢乔乔蹲在张雪霁身边,一时也茫然起来。她没有照顾伤患的经验——老师虽然身体不好,却很会照顾自己,她顶多帮忙煎药端药,药方或者看病之类的事情,都不需要谢乔乔经手。

        不得已,谢乔乔只好用空余的那只手拍了拍张雪霁的脸蛋:“张雪霁,醒醒——张雪霁?”

        张雪霁原本就发红的脸,被拍了几下后,变得更红了。但即使如此,张雪霁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咕叽声。

        琵琶顿时慌张起来:“乔乔大人,怎么办啊?张大哥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会不会就这样醒不过来了啊?”

        谢乔乔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将张雪霁严严实实的裹起来。她裹得似乎有点紧,张雪霁在恍惚间皱起眉,挣扎了几下。不过他高烧中的那点力气,对于谢乔乔来说有和没有都一样。

        把张雪霁像蚕宝宝似的严实裹起,谢乔乔叮嘱琵琶:“你就在这里看着他,我去找点冰块来。”

        她过于冷静的神态也让琵琶稍稍安心了一些,攥紧拳头连连点头:“我会在一直看着他,等乔乔大人回来的!”

        谢乔乔向它微微点头,随即起身出门。

        她确实对医术之类的东西一窍不通。但照顾病人照顾久了,总会照顾出一点经验来;谢乔乔知道留在房间里干着急也没有用,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找冰块帮张雪霁降温。

        出门后没走几步,谢乔乔就在房门附近逮到一个年轻的天灯派弟子。对方一看见她,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一扭身就想跑;谢乔乔抬手抓住他后衣领,像揪住一只小老鼠似的,把他又拖回来。

        那天灯派弟子吓得两股战战:“这,这位前辈……”

        谢乔乔完全不和他废话,单刀直入:“我要冰块,现在带我去取。”

        曹岑睁大眼睛:“……只是要冰块?”

        谢乔乔皱眉,反问:“不然呢?”

        曹岑也意识到自己的反问有些不合时宜。但他确实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畏畏缩缩道:“下一层的仓库里面有冰块,我这就叫人给您带路……”

        “不用那么麻烦,就你来带路。”谢乔乔不想浪费时间,干脆的指名了曹岑。

        曹岑呆滞了一瞬,但也不敢反驳谢乔乔的话,只好缩着脖子,像鹌鹑似的在前面带路。二人穿过客舱转角的小门,走下楼梯,内层仓库光线昏暗,几乎无法正常视物。

        温度也很低,光是走到走廊上都能感觉到寒冷。

        谢乔乔能感觉到曹岑的态度有问题。但她现在只关心张雪霁的病,才懒得管其他人——等曹岑带路找到冰块后,谢乔乔从仓库中随便找了个盆子,徒手掰下来一大块冰块。

        冰块掉进盆子里,发出巨大的声音,而这声音又在仓库中回荡,砸得曹岑一个激灵,几乎后背的鸡皮疙瘩都要爬起来了。他在谢乔乔面前总是高度紧张,一副马上要被谢乔乔吓得昏厥过去的表情。

        谢乔乔拿到了冰,对曹岑略微颔首,礼貌的说了声‘谢谢’,之后便不再理会他,自己快步回到房间。

        琵琶一直跪坐在张雪霁身边守着张雪霁,听见谢乔乔开门的动静,它立刻飞到谢乔乔面前,向谢乔乔汇报:“乔乔大人!我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有在好好的守着张大哥,他中途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但是没有醒过来!”

        谢乔乔抱着装冰的盆子,一脚把门踹上,并冷静的表扬了琵琶:“做得好。”

        琵琶顿时露出兴奋的神色,在原地转了个圈。

        谢乔乔走到张雪霁身边坐下,再度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他的额头依旧是滚烫的。

        冰块不能直接放,谢乔乔把大床的纱帘撕下来一大块,洗干净后叠好,再将自己捶碎的冰块包进去,小心的放到张雪霁额头上。

        张雪霁紧皱的眉头缓慢松开,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痛苦了——谢乔乔也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略微放松下来。

        琵琶绕着张雪霁飞了一圈,总结:“现在看起来是不会醒不过来了。”

        谢乔乔:“嗯。”

        屋子里安静得很厉害,谢乔乔重新找了个盆子,打了冷水,浸透毛巾后用冷毛巾擦拭张雪霁的脸颊和脖颈。

        琵琶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就是人类治疗病人的法子啊……我还是第一次见……”

        谢乔乔把用过的毛巾浸回冷水盆里,答:“以前看老师是这么给病人降温的,虽然不太懂是什么原理,但应该都差不多。”

        “嗯……确实都差不多。”

        张雪霁虚弱的声音蓦然响起,谢乔乔垂眼看向他——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双眼,就是眼神还有些迷离,说话有气无力的。

        他下意识的伸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结果手背碰到自己额头上的简易冰袋,表情懵住。

        谢乔乔抓住他的手,把他胳膊塞回被窝里:“你发烧了,我给你敷了冰块,别乱动。”

        张雪霁眨了眨眼:“我发烧了?”

        谢乔乔点头:“嗯,发烧了。”

        张雪霁病得迷迷糊糊的,还有些不相信,声音带着鼻音,黏糊的低语:“不能吧?我身体挺好的啊?现在还觉得有点热——医生,你别是诊错了吧?”

        他已经开始满嘴说中文了。琵琶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茫然的看向谢乔乔:“乔乔大人,张大哥他是不是把脑子烧坏了?怎么净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张雪霁说这话,手又从被子里挣脱出来。谢乔乔抓住他手腕,面无表情的把他手臂塞回去。

        张雪霁迅速又把手臂抽出来。

        原本被谢乔乔裹得很紧的被子,因为张雪霁这几下动作,已经变得松散了。他抬眼看向谢乔乔,脸上露出得意又弱气的笑,翘着嘴角,迷迷糊糊的嘟囔:“想不到吧?我还能继续把手抽出来!”

        “……”

        “医生你看起来好小啊,娃娃脸是天生的吗?你怎么不戴口罩啊?不戴口罩会被人投诉的——不过你别担心,我肯定不会投诉你的,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扯住谢乔乔衣袖,晃了晃,明明是烧得迷迷糊糊不太聪明的脸,却又在弯起嘴角时,露出几分轻快得意的狡黠。

        谢乔乔盯着他烧红的脸看了好几秒,就在琵琶战战兢兢生怕等会张雪霁就会被她一掌拍到墙壁上的时候——谢乔乔略微弯腰,单手撑着脸颊:“嗯,你说。”

        琵琶睁大了眼睛:“!!!”

        张雪霁裹着被子,艰难的往谢乔乔那边挪。他动作稍微大了一点,额头上敷着的冰块险些掉下去。

        谢乔乔扶住冰块,把它重新摆正,压在张雪霁额头上。张雪霁仰头看着谢乔乔,那双浅色的眸子在周围越加明亮的光线中,呈现出一种蜂蜜晒着太阳的甜蜜光泽。

        他的脸挨到了谢乔乔的膝盖上,隔着单薄的布料,少年脸颊上高温传递到谢乔乔膝盖上,温暖的抵着。

        谢乔乔垂落的手掌靠近他脸颊,眼睫也低垂,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手指漫不经心的拨了拨张雪霁脸颊边的碎发。

        她的手指不经意间总会碰到张雪霁的脸颊。

        少年高热柔软的脸颊肉,摸起来有点像刚煮好的糯米团,热乎乎软绵绵,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凑近之后,张雪霁反而不说话了,只是呆呆的看着谢乔乔。谢乔乔也不催促他,随便他看;张雪霁抬起胳膊,手臂也搭到谢乔乔膝盖上,声音因为生病而变得软弱起来。

        “医生,你看起来好像我初恋啊。我说真的,不是搭讪。”

        “……嗯。”

        “医生,你等会给我开药能不能开点甜的啊?苦的我吃不下去,太苦了。”

        “好。”

        “医生,你喜欢吃紫甘蓝吗?”

        “我没有讨厌的食物。”

        “医生,你真的好漂亮啊——”

        他声音渐低,‘漂亮’一词从他口中说出来,没有任何轻佻调戏的含义,而仅仅是真心的夸赞,正如同小孩夸赞迪迦这一拳打得真漂亮一样真挚。

        谢乔乔垂眼看着他,张雪霁已经把脸靠着她膝盖,又把眼睛闭上了。他闭上眼睛时呼吸不太规律,似乎是鼻子有点赌气,眉头渐渐皱起来。

        她伸手按着张雪霁的眉心,很轻的揉了一下。

        他的眉头没有舒展开,这次连鼻子都皱起来了,眼睫小幅度的抖了抖。

        谢乔乔抬手,拿走他额头上的冰袋,同时用手背靠了靠张雪霁的额头: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烫了,但明显还是高于正常体温。

        她把纱布放到一边,用毛巾泡了冷水,拧干,重新敷到张雪霁额头上。琵琶站在另外一边,担忧的问:“接下来就可以了吗?”

        谢乔乔:“大概可以了。”

        她默然不语,尽管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实际上谢乔乔的心里并没有那么稳如泰山——甚至还有点慌。她没有亲自处理过发高烧的人,只能按照记忆中的经验行动,甚至完全不确定自己做得对不对。

        不过看着张雪霁的体温慢慢降下去,谢乔乔心里也慢慢的放松下来。她原本垂在张雪霁脸颊边的手,往上移了移,轻轻搭在张雪霁头发上。

        张雪霁只有后面一半头发是留长的,前面的为了图方便,他全部剪了短发——蓬松柔软的黑色短发,手掌按上去时,感觉像摸着一片密密的草皮。谢乔乔不自觉摩挲了几下手指,又不动声色的安静下来。

        窗外的太阳随着时间缓慢移动,从东边升起,又向着西边缓慢落下。

        照进屋子里的光也在不断的变化着。从一开始朝气满满的灿烂金色,再到正午炽热的白,最后逐渐褪色的干枯玫瑰花的色调。而始终不变的,是坐在张雪霁旁边的谢乔乔,她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眼睫低垂,偶尔有风掠过她衣角,靠着她膝盖的少年嘴巴里发出几声意识模糊的呢喃。

        张雪霁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睁开眼睛时,视线一片模糊。他第一反应是头痛,不仅头痛,整个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喉咙也很干。

        “醒了?”

        头顶传来熟悉的,平静无波的声音。张雪霁转了转眼珠,往上,看见谢乔乔的脸——谢乔乔手里正好拧着一个毛巾,说话也不妨碍她的动作,她把张雪霁额头上的毛巾拿走,将自己新拧干的毛巾搭到张雪霁额头上。

        张雪霁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发烧了?”

        谢乔乔:“嗯。”

        张雪霁单手捂住毛巾,自己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外面天色昏暗,大概是快要入夜了,暮色浮满室内,所有的事物都被染着一层暗紫蓝色的暮光。

        自然也包括他旁边大大小小,装着冷水和半化冰块的水盆。

        他顺便展开那张湿毛巾,擦了擦脸,感觉自己精神回复许多,不由得苦笑:“麻烦你照顾我了……”

        谢乔乔摇头:“不算麻烦。我对医理一窍不通,只是帮你降了降温而已,如果你再不醒,我就打算去外面抓个人来帮你治病了。”

        这句是大实话。

        张雪霁闻言,登时哑然失笑。他在自己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个小瓶子,拧开,从里面倒出两颗药丸。

        也不知道是什么药,但却扑面而来一股苦味,犹如黄连被捣烂的味道,光是闻着就足够人皱眉了。

        谢乔乔是这么感觉的,所以也下意识的皱眉了。而张雪霁却已经对这股味道习以为常,连水都不需要,扔了两颗进嘴里,迅速咽下。

        虽然他已经努力快速把药咽下去了,但药丸落到舌头上的一瞬间,还是被敏感的味蕾捕捉到了苦味。瞬间密密麻麻的苦从舌尖重拳出击到脑神经,张雪霁整张脸都皱成了苦瓜,身子一歪倒到谢乔乔肩膀上。

        “哕……好苦,要吐了。”

        作者有话说:

        小狗吃药:呕吐jpg

        祝大家四六级考试顺利通过,挨个加buff,啵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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