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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岳父大人。”


  谭清音是被热醒的,  热源贴着单薄衣物不断熨烫她的身体,却是很舒服,这一夜她浑身都是软绵绵的。

  屋外晨光微熹,  室内香炉青烟袅袅。

  两人交颈而眠,  耳畔是男人清浅的呼吸声,  温热的气息落在谭清音颈间,  酥酥痒痒。

  谭清音半睁半闭着眼,乌睫颤颤,慢悠悠地抬眸看他。

  晨间细碎的阳光照进床帐,  洒在他脸上,  掩去了白日里那股淡淡的冷淡疏离,很是温柔。

  裴无还闭着眼睛,  他的心跳沉稳从容,  被他这么搂着,  谭清音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声。

  她想起裴无昨日傍晚时分才回来,  应该是两天一夜未合眼了,累得很,谭清音不忍惊动他,  便窝在他怀里又睡了个回笼觉。

  等再醒来时,屋外已是天光大亮。

  她揉了揉眼,  见裴无还未转醒,  便躺在他怀里无聊地睁着眼。

  他中衣衣领微微扯开了些,白净锁骨上那颗小痣若隐若现,  谭清音心痒痒,  她悄悄探手,挑开一侧衣领,指腹轻轻摩挲着那粒小痣。

  怀中娇小身子动了几下,  片刻后又恢复平静,裴无以为她又睡着了,却不想她居然伸手来摸他。

  他知道,两人相处上她一向胆大,可他对她没多少自控力,如今又是清晨。

  裴无皱着眉,抬手按住那只作乱的细手,揪下来握在手中,压低声音道:“别乱动。”

  许是睡醒未开口说话,他清冷的声音中带着微微暗哑,听起来有些沉沉欲欲。

  谭清音闻言心头一喜,她偏头笑问:“大人,你醒了?”

  裴无喉间一声低嗯,他睡眠向来浅,很早就醒了。今日休沐无事,怀里身子又软软的,便私心一直抱着她温存。                        

                            

  锦被间轻微翻身声响,裴无换了个姿势,仰面躺着,闭上眼休憩,一手还揽着她的肩。

  谭清音顺势趴在他胸膛上,脸颊蹭了蹭他的颈窝,唇角翘起喟叹道:“大人,你身上可真暖和,我好喜欢你的身体。”

  他比汤婆子都管用,贴着他像是泡在浴汤里,通体舒畅,再不是往日手脚冰凉的被冻醒,谭清音心里想以后都要抱着他睡。

  裴无一怔,眉头拧得更紧了。她轻盈盈两句话就能将火烧到他身上。

  她身上那股清甜淡香一直盈在他鼻端,幽幽漾漾,胸前绵软压在他胸膛上,随着她的动作蹭的他下腹处血气翻腾,偏偏她自己不知。

  可是她年纪尚小,身子又瘦弱,裴无舍不得碰她。

  裴无极力地去忽略身体异样,眸底闪过挣扎之色,抬手扶着她的身体稍稍推开些,自己坐起身。

  身上温热离开,谭清音细眉蹙起,迷惘地望着他。

  裴无嘴角抿得紧紧的,呼吸沉重,谭清音忽然才想起他肩上还有伤,慌地从他身上挪开,不禁担忧起来:“我是不是压到你伤口了?”

  她忘了,裴无左侧肩胛箭伤还没有好完全。

  裴无坐起身,垂眸看着坐在他身旁的小姑娘,乌发松松散在身后,瓷白的面颊还印着睡痕,一脸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

  他清咳了声,摇摇头,“没有,我先起身。”

  再任她这样贴着,裴无真怕自己会忍不住。

  他看了眼屋外的太阳,说是日上三竿都不为过,明晃晃地照进书房里,倒是头一次起的这么晚。

  裴无下床穿好衣物,回身见她还呆坐在锦被上,他坐在床沿边,拨了拨她额前碎发,问道:“还睡吗?”                        

                            

  谭清音望着他摇了摇头,坐直身子要下床,却见他起身走去将旁边架上搭的衣裙拿了过来。

  月白色缀银芙蓉纹样的长裙搭在他腕上,裴无将她往身前抱了抱,耐心地给她穿上。

  谭清音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直到裴无系紧她腰间丝带时,她才忽然想起,话本子里,都是娘子服侍郎君更衣的,她好像换了过来。

  ……

  与此同时,裴府外慢悠悠停了辆褐色马车,一身着乌黑色松纹袍衫,面容清癯的中年儒雅男子拂袖走下马车。

  他吩咐身后随从在外候着,便提步向裴府大门走去,抬手扣了扣门环。

  朱红大门应声而开,守门的下人往外看了眼,神色一变,有些惊诧:“首、首辅大人。”

  下人转身就要去通传禀报,“小的这就去向大人传话。”

  谭方颂挥手道:“不用,本官今日不是来找他的。”

  昨日因周国公一事引起朝局动荡,晋帝一怒之下处置了不少官员,甚至还推了今日早朝。谭方颂在家无事,便想着晚一日不如早一日,还是趁早将女儿接回来。

  “带本官去你们夫人院子便行。”

  进了裴府,下人领着谭方颂穿过抄手游廊,在一处卵石甬路的院门前停下,指了指道:“首辅大人,那便是夫人的院子了。”

  谭方颂站在院门口,他一个大男人,出于礼教,自然是不能随意进出。恰看见清音身边的贴身丫鬟云秋,他招手唤了一声。

  云秋讶然,连忙上前行了一礼:“老爷?”

  “清音是还在睡觉?你去叫她起身,今日我接你们回府。”

  谭方颂知道女儿向来爱睡懒觉,往常在家不到日头高照绝不起身。                        

                            

  云秋蓦地睁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小姐昨晚是宿在姑爷书房的,奴婢也还不知道有没有起身。”

  那书房门一直紧闭着,今早也没敢去敲门喊人。

  

  书房里,裴无叫了水,又给她梳洗了一番。

  谭清音懒得挽那些精致的发髻,乌浓长发只随意一根玉簪挽起,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整个人未施粉黛,瓷面红唇,俏生生一个小妇人。

  裴无将她衣领往上遮了遮,看她臻首低垂乖顺模样,忍不住低头轻轻蹭了下她的鼻尖,谭清音嫌痒往后缩了缩脖子,眸中含嗔推拒他,“我好饿。”

  昨晚就吃了那晚银耳红枣粥,一夜过去,肚子里早已空空。

  裴无低低地笑了,拉住谭清音的手,向膳厅走去。

  行至回廊转角,恰撞上迎面来人,一时局势慌乱,裴无一手扶着她的腰带她往后退。

  谭清音心惊肉跳,从他裴无里抬起头,看见来人,她一时欣喜惊呼道:“爹爹!”

  裴无喉咙一紧。

  谭方颂堪堪稳住身形,注意到裴无环在女儿腰上的手掌,目光如炬,死死盯着他。

  谭方颂听闻女儿睡在书房,他便让云秋带路去书房,却不想正好撞上两人。

  瞧着女儿鬓发松散模样,岂不就是刚刚睡醒起身。

  两方僵持下,裴无松开手,轻轻拍着谭清音肩膀,怕她为难,便对她道:“你先去用膳。”

  “啊?”谭清音蹙着眉,迷惘地站在两人中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女儿还不走,谭方颂故作严肃沉声道:“快去。”

  一旁云秋见状,赶忙上前拉着小姐离开,谭清音三步一回头,担心地望着站在廊角的两个男人。                        

                            

  待人走后,裴无躬身拱手施礼:“岳父大人。”

  谭方颂身躯一震,冷冷哼笑道:“裴大人这是何意?”

  两人无论官场亦或是私下,都是官职敬称,他可是从未喊过自己一声岳父,怎么今日就反常了。

  瞧见他方才对清音动手动脚,谭方颂心底隐隐揣度,却是不肯承认。

  裴无知道他今日来是做甚的,他垂眸歉然:“是我毁约在先。”

  谭方颂闻言垂在一旁的手蓦然握紧,他就知道!

  他气得咬牙切齿,拔高了声音,“那岂不是什么好处都让你占了!”

  如今周国公之事一出,裴无虽未升官加爵,但是整个皇城御林军皆在他手下,与之前统领京卫及外兵相比较,权势更甚。

  谭方颂倒是不在乎这些权贵,就是心疼到头来,白白搭进自己的娇娇女儿。

  裴无自知此事是自己不厚道,他脊背僵直,目色墨深地盯向谭方颂,毫无退缩之意。

  “此生我只有清音一妻,不会有其他人,倘若有一日出事,也必会倾其所有护她周全。”

  这条命他都可以舍弃。

  裴无说这番话时目光坚定决绝,面上神情凝重,不见半分异色。

  谭方颂听此,一下蹙紧眉头。

  谭方颂这辈子也只有一妻一女,清清闲闲。清音身子骨弱,后宅女人多,势必会争斗,他当然私心想让未来女婿只有自己女儿一人。

  只是裴无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良配。

  他看不透裴无这人,年纪轻轻野心不小,运筹帷幄游刃有余。要论狠,这京中没人比得过他,就连那九五至尊的天子也不及,他的狠是将自己都置之死地。

  谭方颂以前甚至会想,裴无这样行事狠厉的作风总有一日会反噬自身。                        

                            

  沉默半晌,谭方颂收了思绪,沉着脸蓦地问他:“清音喜欢你?”

  眼前浮现谭清音巧笑嫣然的面庞,裴无心底一软,温声道:“我们两情相悦。”

  谭方颂眼眸黯淡,拂袖叹息一声:“罢了。”

  “既然这样,你也注意些,朝中余党并未肃清,圣上也因此对太子生了嫌隙。是你揭发奉旨抄的家,你便是众矢之的,这些人哪个都想要你的命。”

  晋帝最恨皇子私养兵马,虽说此次周宗符一事,太子直言他事先并不知晓,可又有谁知道,一旦两人成婚,周国公私养得那些兵马是否为太子所用。

  裴无闻言,微微色变,他从未想过谭方颂会这样交代他。

  他沉吟片刻,躬身再拜:“多谢岳父大人关照。”

  谭方颂瞥了眼身前英姿不凡的男子,轻咳了一声,板着声音说:“我可不是因为你,你处于风口浪尖,我女儿势必也会跟着吃苦。”

  裴无垂首低眸,没有再说话。

  ……

  膳厅里,谭清音忧心忡忡地用着早膳,肚子再饿,她也没心思吃了。

  谭清音幽幽叹了口气。她大抵是知道父亲和裴无两人的谈话内容,应该是成婚前那个约定。

  “叹什么气啊,爹爹又没怎么他。”

  抬起眸,正见父亲负手上前走到她身旁,皱着眉低头看她。

  谭清音见到父亲,自然雀跃。她放下手中银勺,往后歪了歪头,却没发现裴无身影,她小心观察父亲神情,疑惑地问道:“爹爹,你们没有吵架吧?”

  谭方颂摆了摆手,扯了圆凳在她身侧坐下,“没吵架,和气得很。”

  女儿喜欢,也只能由着,他要是再苦大仇深的阻拦,也太不明是非了。                        

                            

  谭清音闻言松了口气。

  谭方颂看着女儿忽而轻松的神态,心头一揪,还是斟酌一会,再次问她:“你当真喜欢他?”

  谭清音点了点头,笑吟吟地向父亲招手,小声地说:“爹爹,我同你说件事。”

  “何事?”谭清音倾身附耳过去。

  “裴无就是当初救我的那人,我找到啦。”谭清音眸子里尽是喜色,那日她没敢和娘亲说,因为当时裴无否定了。如今既然说开了,她也想让父母知道。

  谭方颂乍然听到,有几分不可置信,开口时声音几近涩滞:“真、真的?”

  这些年他派了不少人手去找,甚至京城外周边几省他都寻了遍,茫茫人海,要找一个身份、样貌不知的少年,无异于是海底捞针。

  谭方颂忽然感慨一声:“如今这样也挺好。”

  想起女儿那时年龄小不懂事,整日在他耳边念叨,若是找到便要嫁给他,如今两人竟然阴差阳错真成了夫妻。

  谭清音闻言,便知道父亲是松口了,她心中欢喜。

  临行前,谭清音想留下他一起吃个饭,谭方颂摆手拒绝了,说她娘亲还在家等着他用午膳。

  谭清音心下便想,改日再回一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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