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面前的人陌生又熟悉。
他头发蓬松, 摘了帽子后有点乱的碎发起了静电，明明不修边幅，偏生多了一丝吊儿郎当的帅。
凑近林项北时, 头顶走廊的灯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秀气而又挺直。
姜旭西是单眼皮, 眼尾却微微下坠, 显得圆钝, 像猫。
不笑的时候看着有些生人勿近的忧郁, 扬起嘴角时整个人都柔和下来，有种表露得格外明显的、区别对待的亲近。
脸比林项北看的采访视频中明显瘦了不少, 本来线条柔和的下颚线凌厉了许多，下巴处的皮都贴着骨骼，显得颈项格外修长。
他语速不快, 笑起来时一侧尖尖的虎牙无形拉近了距离感, 端详着林项北的目光充满好奇, 伸出手道：“很久以前就想认识你了, 我是姜旭西。”
在林项北伸出手握住姜旭西时, 身后的队友们终于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来不及等两人先打完招呼, 边南一已经冲过来抱住了姜旭西。
老幺激动地拥抱让姜旭西被撞得退了半步, 很快迎来汲煦锡紧张的视线, 在姜旭西笑着摆手示意没事后, 沉默着伸出手也抱了上来。
万柏揉揉似乎是有些困倦的眼睛, 嘴里说着“服了你们这些人”, 一边也张开双臂拥抱着许久未见的队友。
等不及开门, 第一时间想不到要说的话, 但是顺从本心, 给许久未见的队友一个用尽全力的拥抱。
还没来得及跟姜旭西松开手的林项北，被队友们索性也一块儿抱在了中心。
姜旭西被权哲紧紧勒住肩膀，无奈地笑着朝林项北快速眨了下眼，在空气稀薄的抱团中艰难跟他继续握手：“咳，你们几个，放开，先进去再说。”
边南一根本不听，呜咽着搂紧了姜旭西和林项北，脑袋在对方的颈窝处胡乱蹭了蹭：“旭西哥，我好想你。”
“……”
姜旭西垂眼笑着叹了口气，抬起手揉了揉边南一的头发：“这么想我啊。”
边南一吸吸鼻子，认认真真的“嗯”了一声。
站在人群外，周屿白停在楼梯口的位置，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越过几个队友的背影，跟抬头的姜旭西遥遥对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周屿白给姜旭西打的电话，他在住院期间，一个都没有接。
姜旭西一看到周屿白，就知道他肯定心情不爽，他太了解周屿白了。
在姜旭西心虚干笑地错开视线之前，周屿白大步上前了几步，冷着脸犹豫着抬起手。胳膊僵硬地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后，最终还是落了下去，抱在了最外围。
几个人像洋葱一样一层层拥抱，迎接着许久未再见到的队友。
同样被抱在中心的林项北受力作用下，跟初次见面的姜旭西安静对视，都有点发愣。过了不知道多久，同时无声笑了起来。
姜旭西：“我没想到初次见面，会是这种情景。”
林项北：“我也是。”
走廊里因此显得拥挤，不知道过了多久，成员们才松开手，边南一恋恋不舍地扒拉着姜旭西，像只八爪鱼一样揽着姜旭西的肩膀，用力吸了吸鼻子。
所有人总算开门进了宿舍，周屿白拉过宿舍内唯一的一把转椅，扶在椅背上挑眉，隐藏凉意的眼神盯着姜旭西，示意他：“坐。”
姜旭西：“……”
他两只手抄在外套口袋里，知道逃不过这三堂会审，耸耸肩很老实地在转椅上坐了下来。
万柏怨念地接过他拿着的巧克力牛奶晃了晃，发现已经被这家伙喝光了。
他肯定是故意的。
成员们围成一圈，将突然出现的姜旭西团团围住。
看上去特别像是什么逼供现场。
林项北本想默默坐到一旁自己的下铺围观，在后退了一步后被人拉住了胳膊，同样站到了一环中。
他一怔，顺着对方抓着他的手看过去，周屿白没有回头看着他，却也没有松开手。
周屿白的意思很明确，林项北也就没有再退开。
他不是需要退开一步的外人，而是nebulax的一员。
跟姜旭西有微信联系的汲煦锡抿唇：“什么时候出院的？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权哲不满地盯着他：“对啊，我们本来都计划好了，等你出院的时候要一起去接你。”
“接我干什么，人多会被堵的。”姜旭西皱皱鼻子，漫不经心地偏头，舔了舔小虎牙，“我今天才出院的，直接就来找你们了。”
他无奈道：“本来想给你们一个惊喜的，没想到门锁给换了。”
姜旭西本来都想好了，躲在门后，等他们一回来，就吓一吓他们。
结果只好在门口等。
边南一脱口而出：“哥你没看到新……”
“新闻”的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神经大条的边南一难得迅速自己反应了过来，将最后一个生生咽了回去，嘿嘿傻笑了两声，“……没看到锁头变新啦！住了这么久，肯定老化了嘛。”
即使姜旭西不说，但他们心里都清楚。
他为了熬过这段日子，连队友们发过去的消息都时有不回，外界的信息肯定都有意没有去接触。
如果在微博等平台上看到自己的消息，姜旭西哪怕不表现出来，也肯定是会难过的。
不管是粉丝的离开，还是想念他的坚定停留，或是唏嘘感叹的通稿，对姜旭西来说，都会令他感到痛苦。
私生的事情闹得再大，姜旭西断网后也不清楚。
他周围的人怎么会把这种消息再告诉他，他独自渡过这个阶段已经够辛苦了。
边南一难得聪明一回，知道姜旭西肯定是从师南那里得知他们集训要结束了，回归后有多忙姜旭西很清楚。错过这次，至少近半年的时间内，都不会有机会见到了。
所以姜旭西才会选在这个节点，来见他们一面。
既然这样，就要开心一点。
没人问他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回复。
权哲面无表情中莫名透出一丝控诉和委屈：“你以后不能再不回我的消息，知道了没。”
边南一在姜旭西开口前，插了一句：“我不管，哥你今后要是不回我消息，我真的要闹了，我天涯海角也杀到你家去！！”
周屿白对着姜旭西，缓缓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斜睨着他冷笑道：“四年的友谊。呵。”
万柏画风突变，怨念道：“你居然在我面前秀巧克力奶，你变了。”
姜旭西：“……”
他头痛地举起手：“停，不要同时说话，一个一个慢慢来。”
姜旭西目光在队友们身上一一扫过，托着下巴灿烂地笑了一下：“师哥说，我终于出院，破例给你们放一天假。”
“还有，我这次来不光是看你们的。”姜旭西两条胳膊撑在身前，偏薄的单眼皮眼尾线条下坠，“我想跟你们一起留下点纪念，做点以前没做过的事。”
“顺便，好不容易成为了前辈，怎么可以错过敲诈新人的机会，掏空他的腰包呢。”姜旭西转了转椅子，面向林项北，义正言辞地正色看着他道：“准备好了吗，我要……掏空你的腰包。”
边南一茫然地看着姜旭西：“旭西哥，你要干啥？”
姜旭西看着林项北，小虎牙尖尖：“弟弟，请前辈吃饭吧。”
林项北还记得，姜旭西发的那条告别粉丝的长微博。
他点头：“好。”
姜旭西似乎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失笑着摇头道：“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所有成员闻言，都好奇地看向林项北。
没想到的是，林项北看着姜旭西，一点也不慌张的开口：“嗯。”
姜旭西一怔，指着自己道：“我喜欢什么？”
在队友们的瞩目中，林项北认真回答：“最贵的。”
姜旭西：“……”
他愣了愣，低头无声闷笑了两声。
周屿白反应过来的很快。他惊讶地看着林项北低声道：“你看了我们以前的采访？什么时候？”
林项北：“刚入团就看了。”
万柏莫名严肃：“在哪里看的？”
林项北不知道万柏为什么问这个，怔了怔回答：“bilibili。”
事实上，当初他是在百度里搜索采访视频，跳转到b站界面去的。
万柏：“……”
汲煦锡不由得抬起手，捂住了脸。一旁的万柏也忍不住扶额，实在是有点没料到，自己在阿北那里早就已经丢了一轮人。
周屿白皱眉：“你除了采访，还看了些什么？”
林项北停顿了一会儿，看着周屿白的眼神带着一丝他看不懂的情绪：“一些网友的剪辑。”
周屿白：“……”
为什么，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近期因为封闭训练太枯燥，导致休息时2048g网上冲浪选手-边南一小声跟权哲咬耳朵：“北哥该不会是，看了什么cp剪辑吧。”
权哲：“……”
他闻言猛地抬头朝林项北看过去，仔细地端详着他脸上的神情，试图分析他究竟看了什么。
都怪边南一。
老是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抓着他一起看，导致他最近懂的，实在是有点多。
怪不得粉丝常常在直播的时候刷，“离粉丝的生活远一点”、“千万不要在b站上搜自己的大名”。
果然，粉丝说的话，是该听的。
权哲面瘫着脸想，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天知道，在他看到一个原本以为是简单的跳舞合集、结果中途，又开花、又摔玻璃瓶、又有火焰缓缓燃烧的视频，到底经历了什么。
本来他是很茫然的，觉得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意识流，自己果然没有成为艺术家的天分，怎么播放量点赞投币都这么高，证明别人都能看得懂，就自己看不懂。
直到他打开了弹幕。
他终于好像明白了，那几秒钟05倍速倒放的视频，以及标题上写着的“折衣/车/蒸煮勿入”，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当时从茫然到顿悟的一瞬间，差点把边南一的手机扔出去，好几天没能直视边南一这张憨憨的脸。
尴尬，问就是尴尬。
权哲真的很想给自己点播一首《回到过去》。
边南一继续紧张耳语：“难道，难道是色’气向剪辑？dtm？lollipop？talk、talk dir——”
权哲一把捂住边南一的嘴。
尼玛的，行了。
这虎狼之词，他消化了那么长时间才缓过来，就别让林项北知道了。
边南一真的脑子缺根筋，他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非常热衷于看粉丝脑洞大开，今天又想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梗。
或许是太坦荡了，边南一甚至一点都不尴尬，还每天登录攒硬币给粉丝的产出投币点赞。
权哲严重怀疑，边南一根本没看懂。
这个猜测对神经大条的边南一来说，很有可能是真的。
林项北不是很清楚队友们在想什么。
但是他隐约觉得他们可能想偏了，下意识补充了一句：“我看了一些，队长的沙雕视频。”
周屿白：“……”
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只有周屿白独自一人脸色黑得像炭。
队长面沉如墨。
‘沙雕’的意思，他还是知道的。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刻，自己的形象，就已然不再高大。
周屿白很难说，自己高兴的起来。
这一刻，国内的某一处公寓内，一名专攻沙雕视频的饭圈up主，突如其来地打了个喷嚏。
奇怪，五月了，为什么还会觉得有点冷。
她把窗户关上，继续聚精会神的打开pr，兴奋的点开周屿白的视频资源浏览了一遍，思考再来给队长整个什么活儿。
鬼畜？念诗之王？电音？bking社死现场黄金集锦？
她瞄了眼简介里的“粉到深处自然黑”，再刷新了一下新增评论，如愿以偿的看到了：“你这个魔鬼”，“周屿白：小本本记下了，今晚就暗鲨你”，和“哈哈哈哈哈哈亿遍！”。
沙雕up：好诶！今天也有为周白的沙雕形象更加深入人心，做出显著的贡献。
希望路人也能被拉入坑，一起快乐搞白！
周屿白面无表情地僵硬转过头，脑海中回荡着林项北的那句话，突然失去了快乐。
他决定先不深究细想这个问题，转而问姜旭西有什么想一起做的。
“本来我的愿望有跳伞，蹦极，骑山地越野。”姜旭西语气轻松地慢慢转了半圈椅子，“这些现在都不行了。那就简化一下——”
他认真地伸出手数了一下：“唔，我想一起做的有点多。”
“第一个是，练习生时期都没能一起出去逛过。我想跟你们一起，光明正大的在街上走一走，又不被打扰。”
姜旭西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听上去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林项北思索了一会儿：“可能会有点热，可以接受吗？”
姜旭西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不知道他究竟想了什么方法，好奇地看着他点头：“没问题。”
林项北：“可以让李元哥帮忙，去借几套玩偶服。”
穿着玩偶服逛街，虽然也会被多看几眼，但是不会有人能认出他们，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体型、身材、身高，长相，全都隐藏起来了。
姜旭西喃喃：“还有这种方法，好像确实可行。”
边南一睁大眼睛，满脸写着崇拜：“北哥真的好聪明！”
林项北提醒道：“但是应该确实会有点热，时间没办法很长的。”
姜旭西没想到真的能有办法，已经挺意外了，摇头：“没关系，我觉得挺好。”
周屿白：“还有什么想做的？”
“嗯，穿玩偶服出去逛街，晚饭弟弟请吃饭，”姜旭西掰着指头数，“晚上想看一场烟花。”
万柏：“这个时间点有烟花吗？”
“有。”姜旭西提前查好了，“市中心明晚有烟火秀。”
用的是无污染的电子烟花。
本来还在想要怎么看烟花，现在或许有了解决办法。
“还有一点。”姜旭西抬眼，目光在成员们之间来回转动，“一起开黑。”
权哲当即道：“别带小边，他太菜。”
边南一：“……旭西哥，不要理他，你不会抛下我的对不对。”
姜旭西镇定地摸着下巴：“那就是暂定六个人了，还多一个。”
边南一：“……哥！！！”
当天晚上，汲煦锡把自己的床铺给了姜旭西，自己临时打了个地铺。
没办法，宿舍一共就只有六张上下铺，太小了。
难得放假，但成员们这段时间都养成了生物钟，准时一大早就醒了过来。
姜旭西在团期间一直都是起得最早的那一批，醒的也很早。
他的腰伤已经基本治好了，正常活动不受影响，只是不能跑跳。
昨晚在宿舍见到姜旭西的时候已经挺晚了，租赁商店早就下了班，因此助理李元今早才去租了玩偶服。
送服装过来的间隙，成员们难得懒散放松地聚在一起，先打两把游戏。
姜旭西这段时间住院，很长一段日子都不能动，只有胳膊还能活动一下，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为了调整心情，就是打游戏分散注意。
练习生时期没有打过的游戏，一次性补了一个够。
他的段位现在是钻石。
边南一看到姜旭西现在的段位，果断退出：“……哥，我确实太菜了。”
他跟姜旭西都匹配不到一起去。
爱豆们打游戏的时间都不多，万柏之前找了一个代练，稳定在钻石段位。
但是万柏本身打游戏的实力也就是黄金。
“我来吧。”
林项北接过万柏的手机，示意姜旭西在自己旁边坐下来。
他的下铺一共挤了四个人，周屿白、他自己，姜旭西，还有万柏。
边南一跟权哲拉了转椅过来，不过小边嫌座位太挤，就直接靠着栏杆探头看。
姜旭西登录账号：“我已经卡在这里很久了，希望今天能上至尊星耀。”
林项北看了眼时间，点开游戏界面：“时间来得及的话，今天我带你上最强王者。”
姜旭西：“……”
他惊讶回头，本来没睡醒时又有些郁色拢在眉间，此刻都散开了：“真的？”
林项北还没有开口，周屿白替他回答了：“嗯。”
见过林项北玩消方块的边南一，不由得期待地睁大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林项北手中的屏幕界面。
几个成员训练了近一个半月，难得在这天早晨不再去公司，反而放松下来，围观两个人一起组队进了游戏。
姜旭西拿的是adc，林项北就拿了辅助。
接下来，姜旭西就感受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游戏体验感拉满。
钻石局，对于林项北来说，就好像是入了新手局。
杀、疯、了。
姜旭西能自己对付的了，林项北就只辅助他，或者让他自己来。姜旭西打不过的，林项北就将对方杀到残血，让姜旭西拿人头。
无限联控，一杀五。
对面从头到尾都在全灭。
姜旭西赢的次数也很多，但暂时在此前没有感受过这种体验。
游戏界面上，能看到正在等倒计时复活的敌方，正在怀疑人生的发消息——
[疯了吧。。。是不是大神开了小号]
[对面的辅助杀疯了……为什么我们这边的队伍没有这种大佬]
[太牛了，开眼了真的]
[被杀的太多了都有点麻木了]
系统一般都会阻碍玩家一直连胜，连胜的多了就会匹配更厉害的对手给你。
但是有林项北这种队友在，好像就没有什么区别。
无论对面的人胜率是多少，都是一样的。
像菜瓜一样，一切一个。
落下去的手感都一样，没有什么挣扎的余地。
系统一杀二杀的声音不断响起，每一局都一样。
“aced（团灭）”
姜旭西有点恍惚地长舒了一口气。
他放下手机，活动了一下手指，信息框消息刷得飞快。
满屏的问号。
[？？？？？？！]
[辅助一杀五，人干事]
[巨佬下凡了，操作真的很秀]
[这反应力和手速太快了吧，我都没反应过来就被送回家了（。]
林项北白皙的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方飞舞，快得像是虚影。
灵活中透着美感。
他神色平淡，听到敲门声后，加速将这一局结束了。
边南一帮忙开了门，助理李元推门进来：“玩偶服都放在车上了！一会儿我先送你们到落地点附近，你们再找个地方换上走着去。”
他不知道成员们围在一起神情恍惚是为了什么，走过去看了一眼，是一局游戏胜利的界面。
林项北算了算，看向姜旭西：“到晚上回来再打几局的话，应该能升到王者。现在出门吗？”
姜旭西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林项北，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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