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刮目相看
只见扶萱举着“鱼竿”,在疆域图上“啪啪”敲了敲,而后在大梁北部的几个郡上戳了几戳。
她高声认真道:“都记好了!这里全是大梁疆土,但是现在在大周人手中!我辈应当奋发图强,保家卫国,收复失地,让与我们隔江相望的同胞早日回归!”
这般豪言壮语从一个女郎口中说出,谢湛眉目一惊。
他凝神看过去,扶萱一身红衣武服,神色严肃,目光坚定,胸脯下巴俱是高抬着,腰背笔直,一身姿态,像个威风凛凛的领军将领。
他眉尾轻挑。
若不是那紧张到颤抖的指尖出卖她,装地倒是挺像的。
被众人注目的扶萱心里偷偷在想:不过是学着伯父的话和样子,还别说,真有几分威风。
豪言壮语虽被她抛出去,无奈学生们太年幼。
他们只是极为短暂地被她的气势唬住而已,并未像伯父先前的那些士兵,“砰砰砰”地跺着长枪,“是!是!是!”地高声附和。
待学生们从最初的懵怔回神后,就有人低声怯怯地发问:“可我们打不过大周啊,我阿母说他们长地跟老水牛一样强壮,一个能当我们大梁人俩。”
扶萱收起装出来的虚假气势,面目仍旧十分认真,她反问道:“你阿母可曾亲眼见过大周人?”
那学生摇头。
她认真道:“既是没见过,怎么能轻信别人的传言?我大梁士兵曾多次与大周交战,五年前收回六个郡,三年前又收回了两个。若是对方真那般厉害,我们的士兵又怎会凯旋?他们与我们一样,不过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那我们还小啊。”又有个学生开口,“怎么保家卫国?”
听到这里,谢湛还以为扶萱会反驳说你们总会长大,没想到扶萱将手中杆子一撂,手臂抱胸,问:“你们有谁偷偷存过钱?”
——“我!”“我也有!”“还有我!”
扶萱抬手止住他们的沸腾情绪,问道:“存了很多钱,一并拿去买了个想了许久的东西的时候,心情愉悦不愉悦?”
学生们一阵激动,当然愉悦。
她又道:“你们现在在远麓书院,就是在为往后存钱,你们每学一个本事,就像多得了几铢钱。待你们全部学会了,钱就会用也用不完。那时,就像你们拿了很多钱去买东西一样,选择很多。你们可以入仕为官,可以钱财富裕,自然也可以保家卫国。”
一个略有深沉的声音突地响起:“扶讲郎,我有一点不明,常讲郎曾说,学习不能以得钱财、得仕途为目的,为的是修身养性、为的是明智。”
谢湛看过去,是个十五六岁的蓝葛短衫少年。这般打扮,一般是庄子里的佃户或是耕户,比起旁的普通学生,显然身份更低了些。
没料到此人还能提出质疑,谢湛多看了两眼。而后,他看向扶萱,好奇她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扶萱将要讲的故事暂且搁置,也将要他们生起家国情怀的事搁置,显然,大义凌然之前,这些学生,或许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改变自身糟糕的处境。
她凝视了几息这个名叫李茂的学生,又转头看了看旁的学生们。
思考片刻后,她说:“学习的目的不能是钱财和官位不错。那,我且问你们,你们更想要哪个?”
“——是想要住茅屋,还是大宅院?”
“——是想要娶普通,还是优秀女郎?”
“——是想要一辈子留在你们的村子,还是去云游四方、体会山川湖泊?”
“——是想要继续吃粗糠糙粟,还是日日有甜糕蜜饯,甚至吃遍天下美食?”
她顿了顿,看了眼窗牖旁的旁观者,又继续问:
“往后,做你们见惯了的邻里乡亲,还是成为今日你们见过的,谢六郎那样的风流人物?”
她的问题抛出后,年幼的学生们叽叽喳喳谈论了起来。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因不知人生艰辛,人在幼年时的目标,远远比成年后大的多。更何况,他们个个都是想要跨越自我阶级的下等人。
故而,最终,无一例外的,学生们全都高声告诉扶萱,他们选的后者。
得了想要的答案,扶萱满意地点头。
她心知,对于世家贵族而言,他们无需担忧生存,上等官位也是唾手可得,读书真就为的是修养身性。
而眼前的学生们,尤其是佃户李茂,没有那样的条件,他们想要摆脱被别人奴役压榨的一生,实际上极为艰难。
人,首先是要能安稳生存,才能再谈远大理想,不是么?
她理解的,伯父开设学院的目的,一是增加白丁学识,二是用此方式培育人才,往后进行任用,最终缩小大梁贵族和平民两头之间的巨大差距。
故而,她继续道:“既然如此,得到钱财、入仕为官,便是你们达到目的的有效途径。有钱、有权,并不可耻,不是么?关键是,有钱有权以后,你们需得好好利用,不可肆意挥霍,不可滥权……”
再下的话,谢湛自然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他从未想过,扶萱对事物的见解,能与扶以问一般,如此独具一格。
上回在刘府,他与几家家主谈论过。他记得,对于世家望族之前最喜好的“清谈”一事,扶以问言谈之间不掩批判。
谢湛自然清楚,世家子弟身份天然不同,“尊显的达官”与“清高的名士”两者,可以都集于一身,他们既可以享朝廷富贵,亦不失林下风流,可谓名利双收。
他的风华名声,免不了的,也被这样的契机无数次推波助澜过。
他虽享受这样的特权,内心里,却是赞同扶以问的想法的。
原先在林泉中隐逸的那些人,可以大肆清谈玄理,虽无益民生国计,然,亦不致误国。可是,当满朝高官皆崇尚虚无,口谈玄远,再不理世事之务,国家必然是会遭殃。
这也是近年来,他已不再参与多个前来邀他去的清谈会的缘由。也是为何,他不爱再在诗书琴画上耗费过多精力,大部分时间,都专注在大理寺职务上的缘由。也因此,他的字画愈发稀有,一字千金不为过。
他想,他改变不了父辈,至少,可以改变自己,改变下一代的谢家人罢。
想及此,谢湛看向闻书堂内滔滔不绝的扶萱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刮目相看的情愫。
“这位公子,您这是?”
正当谢湛专心听着堂内扶萱的高谈阔论之时,不知情的常瞿上前,打断了这位翩翩公子的侧耳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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