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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亲事作数?


  已至八月,再逢初四,乃是又一个朝臣上朝的日子。

  两仪殿正中,大理寺少卿谢湛一身绛色官服,苍松般笔直而立,将将当众一五一十地将戈阳郡郡守及梁家之事汇报完毕。

  其后,梁家一家人跪在地上,整个上半身匍匐于地,不住颤抖。

  穆安帝从龙椅上起身,在白玉阶之上,双手负背,一言不发,来回踱起步。

  殿内落针可闻,只听得到那帝王冠冕前的珠帘,随走动发出的“嗒嗒”的撞击声。

  两仪殿的人皆是屏息凝神,各有心思,等待这位新帝做出决定。

  半晌后,穆安帝停步,深叹一口气,转身睨视下方,随后“啪”地一声将梁家账簿扔到了殿中央。

  “好大的狗胆!”

  从谢湛及梁家人出口的证据来看,七成戈阳郡的繁华商业,乃至半个南阳郡的商业,全数被江乔紧攥于手中。

  余下的几成,因处边境,也以高赋税朝商家倾计压榨。

  这样的钱财,堪比金山银山。

  而最令人不耻的,乃是这样的富裕,用的是数万平民百姓的人命换得。

  这般残忍,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养部曲本也并非稀罕之事,但未在朝廷报备的私养之兵,搬到这明面上,便无异于打了帝王的脸面。而公然贪污、通敌叛国、罔顾律法贩卖违禁之药,更是通通踩到了帝王的底线上。

  人证物证俱在,至少这戈阳郡郡守的头,是留存不了了。

  各大世家心知肚明,养部曲的开销极大,堪堪是无底之洞,钱粮一旦耗起来,便是如水推沙,亏空轻而易举,没有个丰厚的家产底蕴,要养起来,那是极为不易的。

  而养了之后,也得有将才统领,才能发挥作用,否则,无异于白养了人。

  便是说,这家世低微、职位不显的江乔,并非是真正养那兵的人。

  至于背后是谁,在这两仪殿之上,谁也不敢吭声谈论,连穆安帝也只字不提,火发到江乔那一层便收了声。

  朝堂之上,人心各异。

  不知哪个世家是罪魁祸首的时候,所有人却都将目光停在了那年轻挺拔的谢家未来家主身上。

  谁也想不到,这声大势大的鼎鼎谢家,如今也开始给了帝王几分颜面,帮其敲打起来了旁的世家。

  下朝后,谢湛再被穆安帝请至了勤政殿。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二人。

  穆安帝行至笔直的谢湛身前,伸手往他肩上轻轻一拍,“谢六郎,寡人没有信错你。”

  “陛下垂怜,臣自当竭力。”谢湛中规中矩地回。

  见他不动声色,穆安帝再道:“中秋之后,寡人有意请你做太子之师。”

  话音甫落,谢湛身形一僵。

  为太子之师的,无论是太子太师,还是太子太傅皆是三品官职,他升一个品级,虽是有些快速,却也并不算多么意外。

  非同寻常的是,这太子二师,素来皆是由皇族之人担任,未曾有过世家参与。

  至于为何,皇家与世家皆是心照不宣,不够信任彼此罢了。

  所以,穆安帝现在这是,将他当做了自己人?

  虽是还没决定,谢家究竟要不要成为皇家的“自己人”,现下,面对穆安帝递来的好意,他自然也不打算拒绝。

  往后之事,皆可再议。

  谢湛拱手作答:“臣谢陛下抬爱。”

  见他接受,穆安帝看他的神色便愈发满意了。能给自个的儿子找到谢家这么一门倚靠,甚至是支持,这往后,待他百年阖眼之时,也能安心些。

  想及此,扶以问殷殷期盼的神色再现眼前,穆安帝微叹,伸手虚虚搀了搀谢湛,问道:“如今南郡公已故去,你与那扶小女郎的亲事,你可还想作数的?”

  这话简直是问到了谢湛心坎里,他脑中灵光适时闪了好几闪,然后再拱手,郑重回道:“自然是作数的。”

  穆安帝如释重负地点头,“那就好,不然寡人可是有负重托了。”

  谢湛答道:“臣定当替南郡公照看好扶女郎。”

  穆安帝微惊,双眸眯了眯,而后道:“你准岳丈扶尚书之事,还需得查下去。若是有……特殊情况拿不定主意,可亲自来寻寡人决议。”

  谢湛听出了弦外之音,特殊情况,大概也是指圣人他的“亲戚”,皇后娘家余家那些人了。

  他从善如流道了是。

  **

  翌日初五,是按律法允许,一月一度可以探监扶以言的日子。

  扶夫人身子骨虚弱,来探监的,便只扶萱和扶昀二人。

  再临大理寺牢狱,甫一进门,又如上回一般,闻得难闻的血腥味,扶萱弯腰便干呕了几声。

  听得身后的动静,偏要亲自送二人进来的谢湛眉尾一挑,因想及扶昀在她身侧,要转身安抚的动作,也被他及时收住了。

  戈阳郡那几日,她倒是因“怀有身孕”每日早晨皆如此,有时他手快些,还能替她拍拍后背。

  思及“身孕”,圣人那句话再在脑中转了转,谢湛往前的步子迈地愈发快了些。

  见扶萱不适,扶昀温声紧张问:“萱萱,无事罢?”

  扶萱摆手,“我习惯下便好。”

  扶昀微笑,说道:“长大了,懂事了些。”

  扶萱咧嘴笑,未语。

  牢门打开后,扶萱再是一个箭步奔到了扶以言身侧,捉住他的胳膊就问:“阿父,受苦了,身子可好些了?”

  扶萱肖母,扶昀肖父,扶以言见儿女全来,一时恍若是一家人正团聚,不太争气哽嗓,红了眼眶。

  见阿父老泪纵横,扶萱一边去掀扶以言的衣裳检查,一边高声问:“阿父,可是有人朝你动手了?谁下的令?姓谢的么?”

  牢房外,姓谢的听到她这切齿的语气,额角结结实实地跳了好几跳。

  合着,好事与他无干,坏事便全是他做的?

  再说了,有他隔三差五地来巡视,还有哪个不开眼的会欺负她阿父不成?

  里头,扶家三人再叙话了两刻钟,扶萱这才恋恋不舍地拖着沉重步子,艰难地迈出了牢门。

  临走还不忘叮嘱扶以言:“我给你的香囊你好好用,可都是止咳化痰的香草,你身子刚好,万万当心,莫再复发了。”

  出了牢狱,扶昀朝谢湛郑重地作了一揖道谢,扶萱也配合扶昀朝他欠了欠身。

  谢湛接受后,扶家二人告辞,抬步往衙门外去。

  谢湛听得扶昀道:“方才于宫中遇到端王,他道稍晚来府里看二堂哥,还说你问的事,他查到了,叫你先去二堂哥处等着。你问他何事了?”

  扶萱撒谎道:“汤池山庄的事,上回去他的汤池山庄玩,落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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